“我們是從平行時空追過來的。”


    “百裏瞬,就那個白頭發的男的,他想從根據摧毀世界,而你是這個世界的支柱,如果你死了,另一個世界都會跟著消失。”


    黎極星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事情的經過,然後等著沈跡向他提問,提各種各樣的問題。


    視野範圍內,幼崽那雙純黑的圓瞳緩緩睜大,她放輕了聲音,毫不懷疑的問:“所以你們是來拯救世界的?”


    話音一落,兩人同時停頓了幾秒。


    他們想過她會問為什麽,為什麽是自己,他們是怎麽來到平行時空的,但是什麽都沒有,就隻有這句。


    時見樞摸了摸鼻子:“…沒有這麽誇張吧?”


    明明是很嚴肅的事情,被她這麽一說,他忽然覺得哪裏很怪,怪尷尬的。


    沈跡知道平行時空的概念,所以她毫不猶豫,重重地點了點腦袋,“那也很好,你們很厲害。”


    “所以…另外兩個人在哪裏?”


    她問的是雪狼和百裏凝。


    時見樞想,大概已經與謝源接應上了,百裏凝趕過去及時的話,許能救下謝源,但他沒有開口。


    又來了。


    因為黎黎星又露出了那種令人討厭的神情,高深莫測,恍若無人之境,


    少年金色的瞳孔在陽光下閃爍出非人的光澤,他的眼神一寸一寸的凝結,直到安靜觸及坐在中間的幼崽時,溫度慢慢地迴退。


    危機解除,沈跡在心底悄悄歎了口氣。


    “百裏凝會解決他,他們二人必有一戰。”黎極星說。


    就像謝瑾楓和柳照,這就是環環相扣的宿命論。


    百裏瞬會變成如今的模樣,與整個百裏家族都離不開關係。


    作為開了透視的局外人,黎極星清楚的知道,無論身份地位,人與人之間有許多深淵,隻是大部分人都吝嗇用紙墨書寫他們的過往。


    百裏瞬如今算是殺瘋了,時見樞到底擔心百裏凝無法應付他,所以不願在城中停留,剛好天色已晚,夜風寒涼,他在一片密林的遮掩下燃起篝火。


    沈跡盯著那團火焰看,它跳得很歡,似有星光躍進她黑亮的瞳孔。


    時見樞的傷勢處理得差不多了,順手摸了摸兜,和謝源不同,這次他掏出了一塊糖。


    “還是個小孩子呢,該吃點甜的。”


    一開始,沈跡猶豫著沒有接。


    這塊糖本來是給盛璽留的,因為他總是饞得像峨眉山的猴子,有一陣子,以沈跡做表率,搖光小隊每個人的兜裏都揣著或多或少的糖塊。


    哪怕盛璽最近不在,時見樞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說起這些話時,時見樞輝羽般耀眼的眼波流轉,不經意掃了對麵的白發少年一眼。


    對方若有所感,按理來說他該配合的掏出一塊糖,但是黎極星就硬頂著時見樞烈火烹油的目光,一動不動,端坐如鬆。


    “……”


    小鳥評價道:倔得像頭牛。


    沈跡聽懂了,沒再拒絕時見樞的好意,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如果她不要這塊糖,在場的兩個人可能都會產生不同程度的悲傷?


    但是她也沒吃,默默地把糖放在衣袖的夾層。


    *


    等到天色微曦,百裏凝載著滿身的露水,雪狼拖著頭破血流的謝源找到了他們。


    見謝源還喘氣,時見樞眼睛一亮,連忙迎了上去,“已經解決了嗎?”


    “雖然有點麻煩…”百裏凝把自己弄得很狼狽,仍舊自信的撩起頭皮,臭屁道:“有我在當然沒意外!”


    若不看他玄黑發沉的衣角濕漉漉,幾人恐怕要被他樂觀的模樣蒙混過關。


    黎極星幫忙架住了百裏,任由雪狼給他處理傷情。


    落下的時見樞沒找著事情幹,他心緒難辨,覺得事情結束得太簡單,宛若幻夢。


    不過…倘若此階段真的告一段落,那說明也快到了離開的時候,於是他的目光轉向沈跡。


    幼崽異常敏感,她孤零零地立在人群外,月色淒清又冷寂,將沈跡的影子拉得很長。


    時見樞想了想,手指抵上她的額頭,說出了對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哪怕是為了自己,請更自私一點吧。”


    哪怕她什麽都不記得。


    少年的五官和他的瞳色一樣冷硬。


    聞言,沈跡的瞳孔劇烈地滾了滾,她死死地抓住袖子,可惜隔著那一層紗布,時見樞看不見。


    這邊,傷口處理到謝源時,少年忽然開始氣若遊絲的掙紮,顫顫巍巍,吐出了他想說很久的疑問:“你的眼睛…還會變色啊?”


    百裏凝按住這條過分活潑的魚,“什麽變色不變色的,你沒睡醒?”


    謝源:“不是啊,你看。”他指著黎極星的眼睛,百裏凝這才察覺到蹊蹺。


    印象裏,黎極星的瞳孔一直都是灰暗的霧色,而現在,在銀白的月色浸潤下,它熠熠生輝的發著光。


    麵對幾人的眼神打量,黎極星相當淡定,他的表現堪稱滴水不漏,“不過是眼傷好了。”


    雪狼狐疑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又看,開始思考自己是否該說些特殊的話,旋即又想起了妹妹。


    但,眼睛會變色又不是什麽大事。


    百裏凝無所謂的挪開視線,他心不在焉的道了聲恭喜,思緒沉浸在那場戰鬥中,不肯抽離,“如果是眼傷,應該是好轉的狀態。”


    唯獨時見樞抿直了唇角,瞥見那抹純粹的藍色時,略覺得眼熟。


    好眼熟。


    他…不是見過這雙眼睛嗎?


    不知不覺間,少年竟將自己的心聲說了出來。


    “哈?”百裏凝抓著失魂落魄的雪狼道:“他們不是親兄弟嗎,你覺得眼熟很正常吧。”


    “這樣嗎?”時見樞平靜地為自己開脫,不見躲閃,“那便是我想岔了。”


    他看了看不在狀態的雪狼,迅速挪動了談話的重心,“澄歸還是沒有消息嗎?”


    百裏凝迴神,遂垂眸。


    澄歸沒有跟在百裏瞬身旁,哪怕是和對方打架的時候,都沒有任何發現,他嚴肅地搖了搖頭,“我什麽都沒看見。”


    然而肩膀上的小鳥卻道:“不對。”它止住了瞌睡的念頭,整隻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百裏瞬他沒死,完蛋了!”


    黎極星秒懂了這隻鳥的意思,比它的話還早一步開口:“百裏瞬跑了。”


    “跑了?”時見樞擰眉,幾乎毫不猶豫的相信了黎極星的說辭。


    他咬牙切齒地叫罪魁禍首的名字,“百、裏、凝,你都不好好善後嗎?”


    豁出半條命的謝源擺弄著卡牌,驚異又驚恐,“凝哥,那家夥的確沒事,你手下留情了?”


    “怎麽可能?”百裏凝大感委屈,個子老高的一個少年把自己縮成團,“我明明親手把他弄死了。”


    “我不可能手下留情,他很多年前就開始做人體實驗了,因而被家族厭棄。”


    百裏凝的母親是百裏家族的家主,他自幼隨母姓,父親是入贅的上門女婿。


    他的舅舅,也就是百裏瞬失去繼承資格後,便記恨了上他的姐姐,覺得眾人對他有偏見,性格愈發偏激,到了後麵不知所蹤。


    在大家都覺得他死了的時候,又能耐的搞出個銀月城和靈州爭先後。


    聽完所有的故事,時見樞喃喃地道,“簡直是打不死的小強。”


    “有這份毅力做什麽不成?非得鑽牛角尖。”


    其餘人紛紛表示讚同。


    百裏凝頓覺心累。


    “以我對他淺薄的了解,他定然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


    “殺不死他,隻會讓他更恨這個世界,所以還是以絕後患的好。”黎極星冷酷無情地表示要斬草除根。


    “我同意,關鍵是他去哪裏了,他能躲到哪裏?”


    等待已久,沈跡終於找到了能幫忙的機會,她忙不迭地舒了口氣,“這次我來幫你們。”


    “誒?”謝源直起身,像大白鵝那樣伸直了脖子,“你…”


    他不是質疑沈跡的能力,令人意外的是,沈跡居然願意幫忙,這些天她的遭遇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一吃不飽,二睡不好,三移動的血庫。


    什麽所謂的神女,滄州的人隻把她當做工具。


    所以他們寧願自己出謀劃策,也沒想讓沈跡幫忙,這群少年心軟,哪怕改變不了事實,他們的心裏仍然會有一種負罪感。


    沈跡落落大方地搖頭,“這個世界再怎麽變,也是我的家。”


    “況且,除了這裏,我無處可去。”


    她把話挑明了說,這個世界沒了,兩個沈跡都不可能存活,痛苦的活著也是活。


    分明是幾歲的稚童,活得比大部分中年人還要通透。


    眾人皆是複雜地看她,最後不知是誰歎了口氣,少年冰冷的手指貼上她的發絲,“事成以後,我們會想法幫你脫離掌控。”


    沈跡拒絕了。


    “我的願望不是這個。”


    黎極星與時見樞同步出聲,“你想要什麽?”


    “再過幾日便是我的生辰了。”


    幼年般的沈跡小心翼翼地試探,仰起頭看他們,“我想有人陪我過生日,這個要求可以嗎?”


    “原來在春天。”


    “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


    時見樞的語氣似懷念,又有些喟歎。


    “但是?”沈跡慢吞吞的眨了眨眼,“抱歉,我以前…不認識你們吧?”


    “…”


    無端地,少年被這句話莫名刺痛,他勉強地勾唇,“沒關係,現在認識也不算晚。”


    氣氛不算融洽。


    沈跡抵著樹根坐下,輕輕地歎了口氣。


    其實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她不該說這麽掃興的話,但是她說了。


    從小活在別人的眼色中,沈跡又何嚐猜不到另一個世界也有這麽一個自己,她能猜到,也很清楚,她擁有的所有好意,所有東西,都建立在另一個沈跡身上,他們的感情從來不是給她的。


    六歲的沈跡渴望親人,渴望同伴,渴望朋友,可是這個世界的她什麽都沒有。


    沒有一個眷顧她的神明,沒有嘴硬心軟的姐姐,沒有撿到她的醫修師姐,不會在測靈根時遇見那位出逃的少年,不會拜入落魄的搖光宗,不會再有一個為她而來的曲存瑤,更不會在賽場中埋葬擁有天空的眼睛的孩子。


    他們都是獨一無二的,隻有她,她是多餘的。


    其實她可以更自私點,選擇和百裏瞬投誠,在世界毀滅以前,至少能短暫的逍遙一段時間。


    可是她的私心和她的願望一樣小,隻是想要有個人陪她過生辰,僅此而已。


    所以說那句話的時候,是想告訴他們,把她和原來的沈跡區別開,她是沈跡,但她不是沈跡,她沒有那麽幸運。


    不過…她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未來。


    沈跡決定不再猶豫,如果不是她的好奇,所有人都沒辦法靠近這座城池,包括百裏瞬。


    錯誤應該被更改。


    她抬手,一圈又一圈的摘下纏繞在腦後的繃帶。


    “你…”時見樞顯得有些笨手笨腳,他扶住沈跡,“怎麽不用紗布了?”


    “不用啊。”沈跡睜開眼睛,眼瞼顫了顫,像是清晨滴在荷葉表麵的雨露,晃來晃去,刺目的光華斂去。


    她的目光清澈又堅定,口氣卻是截然相反的天真,“我可是滄州的守護神,神就是什麽都能做到的!”


    謝源屬實不解,“既然有這個能耐,為什麽不殺——”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是被百裏凝猛地掐斷,少年沉了臉,“你不該教她這些,時機不夠成熟。”


    謝源攤手,對大師兄的教育理念感到絕望,“啊,現在不教,等死了再教嗎?“


    他知道大家都希望沈跡擁有一個美好的童年,不要老是亂入這種風波,但是他不讚同,謝源從來沒把她當小孩看。


    這也是為什麽,沈跡格外願意與他多說幾句話,甚至次數超出與時見樞的溝通。


    沈跡轉臉,認真地說:“守護神怎麽能傷害他們的子民呢,這是規則。”


    時見樞與黎極星的目光短暫的相接,旋即,一觸即發。


    他們總算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沈跡和他們認識的沈跡是不一樣的,一方是極端的仁善,一方是包羅萬物的中立派。


    這隻幼崽甚至很好心情地寬慰大家:“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輕易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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