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炙熱的盛夏,洛水的眼神如刀子般,又像穿堂風般涼嗖嗖的飛過來,沈跡知道,這是明晃晃的威脅,她在警告她。


    沈跡不得不硬著頭皮,打量起未來預選們的神情。


    神侍並不是普通的奴隸,他們可晉升成更高一級的神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跟隨神女,最後成為神女也極有可能。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並無任何怨言,甚至是有些期待自己被選中。


    沈跡慢吞吞的挪動腳步,然後看了好半天,遲遲不出聲。


    雖然他們的各方麵無一不差…


    洛水神女:“不滿意?”


    她觀摩著沈跡的神色,再度拍了拍手,便有新的一批預選再度出來。


    同樣的盤條亮順,同樣的儀表堂堂,和第一批的資質無什差別,甚至更好。


    一套連招下來,她的眼睛仿佛被他們閃瞎了。


    沈跡呆了呆,腦海隻剩下一個想法:那就是,洛水的人脈真廣。


    洛水估摸著開口,“還是不好?”


    她抬手,又是一個響指的功夫,第三批如雨後的春筍,結節冒了出來。


    “等等等等。”沈跡徹底的震驚住了,這是…洛水到底給她準備了多少下手?


    “夠了夠了!”見她大有“再換一次”的趨勢,少女連忙出聲製止,她委婉地說:“我覺得,神侍與我氣場不太和。”


    沈跡說:“我比較適合一個人待著。”


    “不行。”洛水神女的眼底隱有不虞,那股威嚴的氣勢瞬間縈繞整個大殿,逼得旁邊的神侍倒退了幾步。


    “除非你已有神侍,否則規矩不可破。”


    “我……。”


    規矩拿出來這麽一壓,沈跡便啞口無言了,洛水神女已經說了這麽多,端得是委曲求全的姿態,自己再拒絕就顯得太不識好歹了。


    正當她忍著心中的煩躁,想要挑選順眼的人時,手心忽然燙傷般疼痛起來。


    她訝然地低頭,是那個星星的印記在發亮,它越來越亮,仿佛要掙脫血肉的桎梏,衝出重圍。


    下一秒,灼燒般的痛感忽然被人觸碰,如遇寒冬,神女冰冷的體溫猶如實質,仿佛順著手腕流淌進她的身體,盡管痛感已經消散,沈跡仍然抑製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洛水慢條斯理地收迴了手,沈跡的掌心也不再發燙發熱,她摸了摸手中的印記。


    “你早已和旁人定下了神侍契約。”


    “啊?”沈跡懵了,什麽時候,她怎麽不知道?


    洛水出聲解釋,“如今印記的反應是不滿,也是無聲的抗議。”


    哪怕是神明,她的眷屬也是會有嫉妒之心的。


    聽著洛水幽涼如水的音色,一時間,沈跡有點恍惚,她按住掌心。


    “這不是…”這不是書給她的傳承嗎?


    北鬥七星的傳承,怎麽在洛水口中就變成了所謂的契約?


    “先前怎地不與我說?”洛水並無責怪之意,


    見沈跡神情茫然,洛水歎了口氣,“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起什麽?”


    她猜測沈跡是在失憶期間選中的神侍。


    洛水問的是她塵封的記憶。


    沈跡繼續搖頭,隻口不提傳承與書,“沒有。”


    隻是她的頭痛心悸之感等症狀一點沒有消失。


    “罷了,順其自然。”


    “你隻需記住契約的守則,這是絕對不平等的契約,隻有神侍為你犧牲的份兒,除非神魂俱滅,否則…絕無解除契約的可能性。”洛水是怕沈跡犯傻,又怕她吃虧。


    殿內盈盈輝光,氣氛正好。


    如今兩人這般談話,拋去身份地位,竟有了幾分長輩與小輩的和諧模樣。


    不過。不知是不是沈跡的錯覺。


    方才她答沒有的時候,朦朧的薄紗掩蓋之下,沈跡看見了洛水神女的眉眼微微鬆動。


    那個表情…是在慶幸…還是後怕?


    有古怪,沈跡定了定心神,隨意與洛水神女寒暄了幾句,又獨自一人迴了獨居的住所。


    期間沈跡一直在思考,她什麽時候,又是怎麽和人結了如此不平等的契約。


    這根本不符合自己的作風。


    沈跡又摸了摸掌心的星星,忽然驚覺洛水神女沒有告訴她怎麽召喚神侍。


    少女淺薄的神色中夾雜著幾分迷茫,難不成她一輩子都要和一個陌生人綁在一起。


    沈跡可不願意。


    來不及多想,不日下午,沈跡便收到了一封請柬,注意,這是一封經過重重檢驗,最後通過洛水神女的檢查,到達沈跡手中的請柬,所以它注定不普通。


    彼時東野曜正靠在她的窗前,吊兒郎當地曲起一隻腿,他嘖了幾聲,“這群老頭子速度真有夠快的。”


    沈跡拆開外裝精美的信封,漫不經心的問:“所有人都能收到請柬嗎?”


    “大宗門全都有份,搖光宗也是。”東野曜頭也不抬地迴答,揚了揚手中的信封,也不知道他是從誰手裏搶來的。“據說這次的宴會花了重金,場麵很隆重呢。”


    “意義何在?”沈跡說,“他們要演戲嗎。”


    聞言,東野曜咧開嘴,痞痞的笑,這還用問嗎。


    “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吧?”


    “他們是要趁這場宴會,孵化神明的預選,那些試驗品。”


    他言語輕佻,好像自己不是實驗品似的。


    沈跡玩味地點頭:“…說實話很有風險。”


    不過話又說迴來,她總是感覺不對勁。


    說話到一半,東野曜忽然從自己的思維驚醒,“對了,盛璽已經迴盛家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吧,聽說下一任的家主之位是他的。”


    沈跡第一反應就是否定:“這不可能。”


    少年撩起長睫,疲憊地念叨:“有什麽不可能,這個月他確確實實是在代表盛家做了事。”


    “我早就想問了,你們也算認識了大半年,都知道他這次的立場嗎?”


    眼下是個非常敏感的時期,任何門派的變動都代表著背後勢力的心意,盛璽是搖光宗的人,他莫名其妙的選擇盛家,就很奇怪。


    沈跡安靜了片刻。


    有一瞬間,她想起來很久以前的盛璽,那個時候,他像一隻沒人要的流浪小狗,總是眼睛亮亮的跟在她背後,搖頭晃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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