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寂靜籠罩、仿若墨汁傾潑的前夜,清冷月光宛如下凡的仙子遺落的冰綃,幽然且悄無聲息地覆蓋於庭院青石板路。寒意似暗夜精靈,順著石板罅隙幽微地穿梭、蔓延。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隱匿於暗處的蟲兒,間歇性地發出寥寥數聲細弱鳴叫,仿若在低訴這長夜的幽獨與悵惘。


    賀君瀾靜靜地仰臥在床榻之上,雙眸空洞而失神,呆滯地凝望著天花板,仿佛那上方正有一幅慘烈的畫卷徐徐展開。棲雲村被屠戮的血腥場景如噩夢般重現,村民們瀕死之際絕望的唿喊聲、殘肢斷臂狼藉散落的慘狀,還有近些日子搜集來的零零星星的線索,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中循環往複,永不停歇地交錯盤旋。複仇的怒火在他心底深處如火山噴發般熊熊燃燒,那熾熱的烈焰幾乎要將他的理智與冷靜全然吞噬,令他深陷於失眠的痛苦泥沼。他在床上焦躁地輾轉反側,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會引得床榻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這如死亡般寂靜的夜裏,那聲響格外突兀而清晰,好似是他那顆躁動難安、飽受煎熬的心在痛苦地悲歎與呻吟。


    良久,他心一橫,牙關緊咬,似將所有的猶豫與怯懦都碾碎在齒間,隨後緩緩起身。那動作輕緩得如同一片羽毛飄落,每一絲肌肉的牽動都被極力克製,仿若稍有差池,便會驚破這沉睡暗夜的安寧。他仿若一位暗夜的潛行者,腳尖輕點地麵,腳跟緩緩抬起,以一種幾近無聲的姿態,一寸一寸地向房門挪去。指尖剛觸碰到門扉,便似觸電般微微一頓,緊接著,他緩緩施力,門軸發出那輕微的“吱呀”聲,在這死一般寂靜的夜裏,卻如洪鍾大呂,轟然作響,又如一道淩厲的閃電,直直地劈入他的耳膜深處。


    他的心猛地一縮,心跳瞬間失控,猶如脫韁的野馬,瘋狂地撞擊著胸腔,似要衝破胸膛的禁錮。時間仿若被施了魔法,刹那間凝固,他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像,唯有那起伏劇烈的胸膛昭示著他內心的波瀾。他的雙耳高高豎起,像兩隻敏銳的蝙蝠,緊張地捕捉著四周哪怕最細若遊絲的動靜,唿吸也被他死死地憋在胸腔之中。


    直至確認未驚動這暗夜的靜謐,他才如一隻敏捷的夜影,雙腿微微彎曲,蓄力後猛地彈出,瞬間在迴廊的陰影裏飛速穿梭。恰在此時,一陣冷風如唿嘯的惡魔,洶湧而過,迴廊下的燈籠好似被無形的巨手猛烈搖晃,光影在牆壁上瘋狂地跳躍、扭曲,變幻出種種奇詭莫測的形狀,仿若無數雙隱藏於暗處、充滿惡意的眼睛,在暗中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脊背下意識地湧起一絲寒意,仿若一條冰冷的蛇蜿蜒而過,但那複仇的熾熱決心如同一座噴發的火山,瞬間將這絲寒意焚為灰燼,讓他的腳步堅定如磐,未曾有絲毫的動搖與遲疑,唯有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似是奏響他決絕前行的戰歌。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老李房前,抬眸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心間仿若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情緒紛至遝來,相互交織碰撞。他佇立片刻,胸脯緩緩起伏,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流在喉間凝滯片刻後吐出,似是要將所有的怯懦與猶疑一並驅離,為自己凝聚起赴險的勇氣,而後,他以極其輕柔的動作,緩緩推動那扇門。


    屋內,老李正沉浸於甜美的夢鄉之中,其唿吸均勻而沉穩,恰似一首寧靜的搖籃曲,與這彌漫著不安氣息的暗夜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照。賀君瀾的腳步輕緩得如同踩在雲朵之上,一步一步緩緩靠近床邊。他的目光落在老李那略帶疲憊的麵容上,歲月的痕跡與操勞的印記在那臉上縱橫交錯,此時,他心底深處仿若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了層層愧疚的漣漪。他深知,此去仿若踏入迷霧重重、險象環生的未知之境,前途黯淡無光,而老李定會因他的決定而憂心如焚,食不知味。然而,那複仇的渴望猶如洶湧澎湃的潮水,自心底深處奔騰唿嘯而來,以排山倒海之勢瞬間將那絲愧疚徹底淹沒。他緩緩抬起微微顫抖的手,那手在空中懸停了一瞬,似有千斤重,最終還是輕輕落在老李的肩頭,緩緩搖醒了老李。


    老李驟然驚醒,意識在瞬間迴籠,身體猶如拉緊的弓弦,原本鬆弛的肌肉刹那間緊繃如石,每一寸肌理都寫滿了警覺。雙眼霍然睜開,一抹驚慌如電芒在眼底飛速閃過。待那惺忪睡眼漸漸聚焦,看清眼前之人是賀君瀾時,緊繃的身軀才好似找到了鬆懈的開關,緩緩放鬆下來,微微鬆了口氣。“小賀,何事?這般夜深了……”老李的嗓音因剛從睡夢中被拽出而帶著幾分沙啞,那沙啞之中又隱隱透著一絲疑惑與不安,仿若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未知的石子,泛起層層難以名狀的漣漪。


    賀君瀾的麵龐仿若被一層濃重的陰霾緊緊裹覆,神情凝重得似能擰出水來。他微微低下頭,刻意壓低了聲音,那聲音仿佛是從幽深得不見底的古井中艱難傳出:“師父,晚上沐熙桀前來找我,言說可助力我報那血海深仇,隻是他有一個條件,要我協助他平安逃離沐家。徒兒……徒兒已應下了此事。”說話間,他的目光中閃爍著複雜難辨的光芒,似有猶豫掙紮的暗潮在其中洶湧翻湧,卻又有堅如磐石的決心在深處牢牢紮根。


    他頓了頓,接著道:“師父,您心裏也明白,我手頭那些關於棲雲村被屠的線索,如今細細思量,恐怕大多皆是沐熙桀暗中送到我跟前的。所以,徒兒打算隨他一道離開,隻因唯有這條路,才有可能探尋到他的巢穴所在,將村子被屠的真相徹徹底底地查個水落石出。師父,徒兒求您,明日千萬不要阻攔我。”話語落下,他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攥成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拳中既攥著對前方未知險境的惶恐不安,又握著對探尋真相的熾熱渴望,兩種情緒在他心間激烈地碰撞、撕扯。


    老李聽聞此言,眉頭瞬間緊緊皺攏,那深深的褶皺仿若刻下的“川”字,寫滿了憂慮與凝重。他的眼神中,憂慮如同潮水般泛濫,又夾雜著絲絲無奈的苦澀。他怎會不清楚,棲雲村的慘事對於賀君瀾來說,是一道永遠無法結痂愈合的傷口,時刻在其心中汩汩淌血,痛徹心扉。


    然而,他又怎能不為賀君瀾的安危而憂心忡忡?沐熙桀猶如狡黠的惡狼,狡詐多端,如今極有可能已與簡義福狼狽為奸,其勢力如同滾雪球般愈發強大且陰險莫測。反觀賀君瀾,不過是剛剛踏入江湖這片險灘的稚嫩雛兒,無論是江湖閱曆還是武學造詣,都難以與沐熙桀之流抗衡。更何況,沐熙桀身後必定潛藏著諸多神秘未知的勢力,賀君瀾此去,無疑是孤身闖入龍潭虎穴,可謂兇多吉少,恰似柔弱的羔羊主動踏入虎口。


    老李的目光緊緊鎖在賀君瀾身上,心中暗自歎息,這孩子終究還是太年輕,太過熱血衝動,僅憑一腔仇恨便要以身犯險。可他又何嚐不明白,賀君瀾心中的仇恨早已如同在心田生根發芽的參天大樹,盤根錯節,堅不可摧,任誰也難以將其撼動。


    “你難道就不害怕嗎?”老李的目光中,憂慮與關切如濃稠的墨汁交織融匯,那視線緊緊纏繞在賀君瀾身上,似要將他看穿。聲音也因情緒的激蕩而不受控製地拔高,仿若尖銳的哨音劃破這凝重的空氣,“你與諶鑫他們相處數月,自是最了解他的脾性。他對背叛之舉深惡痛絕,猶如潔癖之人見不得絲毫汙漬。你如今這般行事,難道就不曾顧慮,他會因此與你斬斷情分,恩斷義絕,從此將你拒之千裏,讓你成為師門棄徒嗎?”


    老李的話仿若千斤重錘,挾著千鈞之力,狠狠地砸落在賀君瀾的心田之上。他的身軀猛地一震,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小步,雙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思緒不受控製地飄飛,往昔與諶鑫相處的一幅幅畫麵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洶湧浮現:諶鑫站在灑滿陽光的練武場中,一招一式悉心傳授他武藝,那諄諄的教導聲仿佛還在耳畔悠悠迴蕩,清晰可聞;他臥病在床、虛弱無力之時,諶鑫那溫暖而寬厚的手掌輕輕撫過他滾燙的額頭,那輕柔的觸感仿佛依舊殘留在肌膚之上,帶著無盡的關懷與疼惜;在他迷茫無措、仿若置身濃霧之中找不到方向時,諶鑫那堅定而明亮的眼神如同一盞永不熄滅的明燈,穿透重重迷霧,為他照亮前行的道路,給予他勇氣與力量。那些美好的溫暖瞬間,恰似夜空中璀璨奪目的星辰,熠熠生輝,將他過往的歲月照得通亮。


    賀君瀾緊咬下唇,直到唇上泛起一抹青白之色,微微握拳又鬆開,反複數次。然而,此刻那複仇的決心恰似洶湧澎湃、排山倒海而來的滾滾浪潮,以不可阻擋之勢瞬間便將心底剛剛泛起的那一絲遲疑徹底淹沒。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直視前方,那眼神迅速褪去迷茫與猶豫,重歸堅毅,那目光猶如淬火後的精鋼,鋒利而堅定,仿佛世間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動搖他心中那如磐石般的信念,哪怕前路荊棘滿布、危機四伏,他亦絕不退縮半步。


    “我不害怕。”賀君瀾雙唇緊抿,從牙縫中擠出這擲地有聲的三個字,仿若用盡全身的力氣,那聲音恰似洪鍾大呂,衝破喉嚨的刹那,便如洶湧的波濤,攜著源自靈魂深處的決然與無畏,在這寂靜幽謐得仿若與世隔絕的房間裏激蕩迴響。每一個音節都飽蘸著他的堅定信念,重重地撞擊在牆壁之上,又彈迴至房間的每一寸空間。


    他微微仰起頭,額角的青筋微微凸起,雙眸之中閃爍著熾熱而決絕的光芒。他怎會不知,此去之路仿若布滿尖銳荊棘的險峻絕途,每一步都可能深陷死亡的泥沼,成功的曙光在那無盡的黑暗盡頭微弱得幾不可見,希望渺茫得如同風中殘燭。可是,一想到棲雲村那無辜冤死的村民們,他們那絕望的眼神、淒慘的唿喊仿若就在眼前耳畔;一想到心中所堅守的正義公道,那是他在這混沌江湖中唯一的信仰與追求。他便感覺有一股熾熱的力量在體內熊熊燃燒,足以驅散所有的恐懼與猶疑。


    於是,他決然地挺起胸膛,那脊梁仿若用鋼鐵鑄就,筆直而堅毅。他甘願背負著“背叛師門”的罵名,去直麵這江湖的狂風暴雨;他不懼踏入那龍潭虎穴,哪怕身軀被碾碎,化作齏粉,亦絕不後悔今日的決定。


    此時,窗外的狂風仿若被他的悲壯所激怒,愈發肆虐起來,唿嘯著席卷而過。那凜冽的風如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刮擦著窗戶,窗框在狂風的猛烈衝擊下劇烈顫抖,發出哐當作響的哀鳴,似是在為他這充滿孤勇與壯烈的抉擇而悲痛嗚咽,又似是在向這冷酷無情的黑夜訴說著他的不屈與執著。


    於是,在老李滿是憂慮與凝重的目光注視下,賀君瀾的身軀緩緩下沉,雙膝仿若承載著千鈞重量,卻又堅定地觸碰到地麵,發出輕微的沉悶聲響。他的動作緩慢而莊重,每一寸肌肉的收縮與舒展都仿佛遵循著某種古老而神聖的儀式,雙手規規矩矩地置於身體兩側,隨後,腰身緩緩彎曲,額頭逐漸靠近地麵,行了一個大禮。


    他那挺直的脊梁,在昏黃黯淡的光影交錯中,恰似一柄寒光凜冽、剛剛出鞘的寶劍,劍刃所指之處,仿佛能劃破這凝重壓抑的暗夜,散發著令人膽寒又心生敬畏的無畏氣息。他的眼神猶如深邃夜空裏閃爍的寒星,透著不顧一切的決然,然而,那光潔的額頭之上,卻不知何時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在微弱的光線裏閃爍著點點晶光。這汗珠,是內心深處緊張情緒與磐石般堅定信念相互交織、彼此拉扯所催生的產物,它們沿著額頭的弧度緩緩滑落,經過眉梢,滑過眼角,似在訴說著他內心的波瀾起伏。


    片刻之後,賀君瀾仿若從某種神聖的儀式中蘇醒,他雙臂微微用力,雙腿肌肉緊繃,毅然決然地站起身形。那動作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幹淨利落得如同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緊接著,他以腳掌為軸,整個身軀迅速轉動,麵向門口的方向。隨後,他的步伐沉穩而有力,每一步落下,都似在地麵上踏出一個深深的腳印,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闊步邁向門口。他的背影在老李的視線裏漸行漸遠,沒有絲毫對往昔的眷戀,亦不見半點對未知的遲疑,就那樣堅定地沒入黑暗之中。


    獨留老李一人呆呆地坐於床邊,他的目光如同一盞搖曳在風中的殘燈,死死地鎖定在賀君瀾遠去的背影之上。那眼神裏,憂慮如同濃重的烏雲密布,無奈恰似淅淅瀝瀝的冷雨紛紛。在他眼中,賀君瀾仿若一隻剛剛褪去絨毛的稚嫩雛鳥,卻偏偏要孤注一擲地振翅高飛,向著那電閃雷鳴、狂風暴雨肆虐的浩渺天空奮力撲去。而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滿心的擔憂與無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想要挽留,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隻能任由那孩子的背影漸漸模糊,直至徹底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裏。


    老李的目光依舊久久地停留在那扇被夜風吹得不斷晃動的門上,仿佛要透過那扇門,看到賀君瀾未來的命運軌跡。他的嘴唇微微蠕動,心中默默祈禱,那虔誠的心願如同微弱的燭光,在這黑暗孤寂的房間裏閃爍不定,希望這孩子能在那兇險莫測的江湖中平安歸來,哪怕曆經千辛萬苦,哪怕滿身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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