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快要下雨了。


    一陣風悄然吹過,直往脖子裏麵鑽,帶來絲絲寒意,叫人忍不住地直打哆嗦,青岡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同時加快腳步向前走去,新買的鞋重重地踩在地麵上,嗒嗒作響,因為本來就不大合腳,所以腳被磨得生疼。


    但是如果不能在雨下來之前趕迴學校的話,那麽他就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想到這裏,青岡顧不上被磨得生疼的腳,繼續加快了腳步。


    青岡現在正在讀大學,是一個大三的學生,如果問他平時時間花最多時間去做的事情,那無疑就是到網吧去上網。


    但又因為住在學校宿舍裏麵,家裏經濟情況又不怎麽樣,沒有辦法支持他在宿舍安裝屬於自己的電腦,為了能夠上網,他隻能頻繁地前往網吧,但是學校在郊區,最近的網吧也在七八公裏外的城裏邊。


    打車又貴,沒有辦法,青岡隻得大把的時間花在來迴公交車上。


    但是這天,當他走出網吧門的時候,才發現快是淩晨兩點了。錯過了淩晨一點的末班車,青岡歎了口氣,沒有辦法,他隻能徒步走迴學校去。


    青岡低著頭,走著走著,突然手臂上感覺一涼,一顆豆大的雨點落到他的手臂上,瞬間炸裂開來,發出清脆的聲音。青岡好像意識到了在雨下來之前成功跑迴學校已經是一種奢望,於是他抬起頭來,四周張望一番,想看看有沒有哪個地方可以暫時躲一躲雨。


    但是一抬頭,卻發現自己恰好在馮風湖中心。這個名叫馮風的大湖,足足有半個城市那麽大,緊挨著城區,靠近城區這邊,是有名的城市商業區,高樓林立,鱗次櫛比,一棟又一棟頂漂亮的玻璃幕牆寫字樓坐落於此,而湖對麵,則是較為荒涼的市郊,零零散散地散布著一些建築,其餘大多是農田和荒地。


    青岡的學校就位於那裏。


    為了方便溝通兩岸,人們在修了一條可以從中間穿湖而過的堤壩,名字叫百丈堤。由於修建的時間太早,百丈堤修得很窄,隻有一條單行道,所以平時也就行人走走,有車的人通常會選擇繞湖而行的高速。


    他此時恰好就在這湖中心,這周圍連路燈都沒有,更別說躲雨的地方了。


    青岡昂起頭,又歎了一口氣,他在想著要是把鞋弄濕了,明天該怎麽辦。


    而就在他抬起頭的時候,竟然意外地發現天上黑色的雲裏邊,出現了一大塊光斑,若隱若現的,就好像是有人在雲團裏藏了一大塊發亮的東西。


    那是什麽?


    一時間,青岡竟有些忘記了自己的處境,饒有興致地看起那個光斑來。那是一種模糊而且暈人的藍紫色,佻佻地垂在天邊,看起來像是某種孔明燈,但是又顯然要大得多,而且它還在肉眼可見地變大,越變越大,越變越亮。等它達到某種極限的時候,青岡終於看清了這個東西的全貌。


    那竟然是一個由雲團裹起來的繭。


    繭的正中心,閃爍著風暴與雷電,沉悶的轟鳴聲,讓人不曾觸摸,就可以感受到其蘊含著的強大力量。誰也不知道裏麵到底孕育著一個什麽東西來。眼看著它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湧上心頭,青岡下意識地想要抬起腳跑開。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根本邁不開自己的腳步。


    此時仿佛有一種魔力,將他整個身體牢牢地被鎖住,他思緒在咆哮,瘋狂地指揮著身體裏麵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但是哪怕一根手指,都拒絕聽從他的命令,甚至連心髒也安靜下來,不再跳動,血液停留在血管裏麵。


    他隻能眼睜睜地望著天上,那個繭無休止地膨脹,變大,在最後一瞬間,破裂開來…………


    青岡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課堂上。


    教風險建模的禿頭胖子老師正站在講台上,怒目瞪著他,而他的同學們也有意無意地把目光投向自己,直至發出一兩聲輕微的謔笑。


    “這位同學,請問你是這個班的嗎?還是說,你是來旁聽的?”


    青岡好像還沒聽清他的話,反而是下意識地端起自己的手掌打量起來,上上下下,不放過任何一道掌紋,都翻看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然後他又把頭瞥向窗外。今日的陽光,格外燦爛,打到臉上,火辣辣的,仿佛來自世界溫柔的鞭笞。


    “啊?”老師拖長聲音,又問了一聲,青岡一驚,這才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趕緊低下頭,怯怯地迴答說。


    “……是……我是這個班的。”


    “那既然是你的課你就給我好好聽,”禿頭胖子突然爆發了聲量,讓在場措不及防的同學們都嚇了一跳,“都是經曆過高考,大學生來的了,還上課睡覺,你是初中生嗎?”


    “對不起老師……”


    “你不是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


    空氣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當中,青岡吞了一口唾沫,隻是這吞唾沫的聲音好像摩擦著自己的耳膜,讓他感覺震耳欲聾。


    “對不起老師,我今天身體不大舒服,以後不會了。”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不錯的借口,哪怕知道這是一個借口,可是那禿頭胖子老師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他保持著怒容,好像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張著嘴好半天。都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最後隻得咧咧兩句,誰都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麽,他也沒有繼續說下去,便沉著臉轉過身去,繼續自己講的課了。


    事情好像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


    而同學們的惻惻的笑還是沒能止住,不時還是有人向青岡投來一個明晃晃的譏笑,但是青岡沒理會他們。


    他們的看法青岡並不在乎,也從來不在乎。


    他開始迴想起記憶裏的那個片段來。抑或者說,那根本不是記憶,隻是一個夢?


    現在的青岡根本都沒有辦法確定,因為那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天的確去了市區的網吧,而且直到淩晨兩點才從網吧出來,錯過了末班公交車,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繭。


    那個發著光,無比龐大的繭。


    那個繭隨後破裂開來,化作無數發著光的碎片,仿佛是凋零之後的櫻花,散落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而撕碎這個巨繭的,是一個令青岡至今難忘的東西……那是一個長著雙翼的龐大怪物,他的體積龐大到盤踞了整個天空,整個馮風湖都被他壓在身下,青岡睜大雙眼,可以看到他身上黑色的鱗片泛著光,色澤寒冷如同冬日裏刮過的風,好像是某種金屬的質感。


    不知道是雷電劃破空氣的聲音,還是從那個怪物喉嚨裏發出的怒吼,這青岡並不能確定,反正是一陣陣地,轟鳴著,衝擊著青岡的耳膜,撞碎他的每一縷思緒,讓他就連思考都是這麽的艱難。


    那是……龍嗎?這是當時腦子裏麵唯一能冒出來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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