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土羅支王進了昌平公主的寢宮,昌平對他也是難得的笑臉相迎。


    土羅支王道:“聽說你長姐今日來了,可有此事?”


    “哼,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怎麽這麽說,她畢竟是你長姐。”


    “讚普,我那個長姐,從小就狡猾異常,讚普可千萬要小心不能讓她逃脫。”


    土羅支王對這話不屑一顧,“人在這宮牆之內,任她怎麽狡猾,她都脫不了本王的手掌心?”


    “讚普不要忘了,想當初,她不就憑她一己之力從和親隊伍中逃脫出去了嗎?她能辦到的事可多了。”


    土羅支王想了想,覺得這話有道理,點了點頭:“也是,看來本王要給她宮裏多添些護衛。”


    “那是自然。不但如此,她出來進去的可要多些護衛看守才行。”


    “嗯,也對,明日本王便給她加派些護衛。不過,你們漢地有句話叫:禮尚往來,今日既然她都屈尊來探望你了,你哪天也該去迴訪她。”


    “我才不去,我們漢地的規矩是:先出嫁的為大。我已經是嫁人的了,她還是女兒身。我是讚普的妃子,她如今什麽都還不是。自然該當由她來拜見我,等哪天她也成了讚普的人,成了讚普最受寵的妃子,我再去拜見她也不遲。”


    昌平的話讓土羅支王一陣歡悅,忙道:“嗯,也對。不過此事快了,快了。”


    ......


    佛前,沈留香虔誠地祈求了好一會,起身,才見赫連漪早已在等著自己了。


    “也不知道丹增他們到哪兒了。”


    “如果一切順利,此時應該是得到殿下的準許了,可能已進入迭錯了吧。”


    沈留香點了點頭,“我方才求過佛祖,一定都會順利的。”


    兩人正出佛堂,迎麵有侍仆來稟報:“公主,讚普在正廳等你,請你快去。”


    沈留香又是一陣焦急,埋怨道:“怎麽又來?”轉身,她又走向佛前,又求:“求佛祖保佑讓殿下快來,快點救我們出去。”


    赫連漪看她嘀嘀咕咕念了很久,心裏又是酸澀又覺好笑,又道:“說不定讚普是來告知丹增他們的行程的。”


    沈留香一聽,又急忙站起來,道:“那快去吧。”


    兩人到了正廳,見土羅支王不停地在那裏踱來踱去,看上去有些焦躁,赫連漪問:“讚普,是否有事。”


    “嗯,有事,有事。”


    “何事?”


    “你那個弟弟啊,動作可夠神速的,他們現在已經到了烏溜氏的銀光寨。”


    “這麽快!”赫連漪也是驚愕不止,按她的推算,這信一來一迴,丹增此時應該還沒出唐嘞之地。


    土羅支王見她如此,道:“怎麽,你也不信是吧?他三日前到的迭錯,本以為會經一番周折,豈知竟順利通過。前日裏又到了烏溜氏,七千的兵馬蕭允晏竟然任由他通過。你弟弟果然能逢兇化吉。”


    赫連漪笑道:“倒也不是讚普說的那麽神,我猜他在別人眼中不過就是一個小孩子,蕭允晏哪能真把他放在眼裏。況且,讚普聯同周邊部落修書之事,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了。所以,如果我是蕭允晏,巴不得他早點去,讓他去惡心惡心赫連定邦。”


    土羅支王如似頓悟:“你說得對說得對。”抬頭,他不經意間瞥見了沈留香,忽然覺得十分礙眼,又道:“都說這漢地物產豐盛,食物種類也繁複,我還沒用晚膳,你這兒的庖廚今晚都做了什麽啊?可還有剩?”


    沈留香趕緊迴道:“今晚公主吩咐隻煮了些清粥,不曾有剩的。”


    土羅支王望了望沈留香,隻覺得無比礙眼,一心要將她支出去,“那你去吩咐一下,讓他們給我做些吃的來。對了,我曾經在漢地,吃過一個漢地廚子的升平炙,你去說,讓他們給做來。”


    沈留香已是覺察出他的意圖,忙忙推卻:“讚普,公主這幾日一直為那七千將士在佛堂祈福,這殿內也不好見葷腥,請讚普諒解。”


    “誒,那是你們漢地的菩薩,我們的菩薩沒有那麽多講究。”


    “讚普,還是心誠則靈。再說,那升平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出的,要好幾個時辰呢。”


    土羅支王皺了皺眉,還未開口,就聽到了赫連漪的怒斥:“留香,本宮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讚普麵前豈有你隨意言語的份。還有,讚普素來是君子之風,你莫要總是以小人之心揣度,你將這升平炙記下來,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罰你親手做給讚普。”


    沈留香隻得應聲:“是。”


    土羅支王還是不甘心,道:“那你現在去廚房看看,有什麽拿什麽來。”


    沈留香站著不動,赫連漪道:“還站著做什麽,快去吧。”她說著。又使了個眼色。


    沈留香無奈,隻得出去。


    見她總算出去,土羅支王趁勢向赫連漪走近了些,“我為你的事願意事事盡心,你到如今還是要拒本王於千裏之外嗎?”


    赫連漪隻得又裝出一臉哀怨又無奈的神情,道:“我明白讚普對我的苦心,隻是有件事我一直沒敢對讚普說過。我曾在佛祖前發下重願,我大夏一日不複國,我便一日不得嫁人,否則我將永不能得償所願。”


    這倒是將土羅支王難住了,一時卻了步:“這無妨,做一場法事定能化解。”


    “讚普,既是誠意許願,也該誠意實行,還請讚普勿急。如今,讚普既然願意為我姐弟出頭,料想這複國之日便也不會太久。”


    土羅支王卻是搖頭,又試探著靠近赫連漪,“你放心,隻要請求誠意化解,佛祖自是不會見怪。”


    “讚普,你別這樣。”赫連漪又往後退卻。


    “怎麽,你到現在還......還要拒我於千裏之外?”


    “不是,讚普,我當初是下了血誓的......這樣,這誓願是我發下的,自當由我親自化解,我明日開始便誠心祈求佛祖,求他寬宥。”


    土羅支王卻還是試探著往前移動,“無妨,事後再向佛祖請罪。”


    赫連漪此時已退到了窗台,喊道:“讚普,你若再過來,我便往下跳去。”


    土羅支王看著她決絕的神情,想起她那日不顧一切的反抗,終於還是將腳步停住。


    “讚普,我終究會依你的,隻是不是現在,請讚普給我些時間。”


    “那是什麽時候?”


    “讚普放心,不會太久。”


    “不會太久是什麽時候?”


    “我會向佛祖請罪,請讚普給我半月的時間。”


    半月,倒也不算難以等待,土羅支王終於冷靜了些許,想到她終究在自己手上,縱是再不甘心,也還是擺了擺手,“哎,算了算了。”


    “讚普放心,我赫連漪言出必行,這半月我會足不出戶,隻祈求佛祖寬宥,事後,我必會依你。”


    土羅支王聽她如此誠意,倒也甚是滿意,便離了去。


    待他離去,沈留香才進來,滿口抱怨:“我一出去,那些侍衛就將我攔住,不讓我迴來,這樣下去可怎麽是好?”


    “你不必急,這事,始終是擺不脫的。”赫連漪說著最尖刺的話,卻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什麽?什麽意思?公主什麽意思?”


    “我今日能讓他放棄念頭,明日未必可以,這件事最終是逃不掉的。”


    沈留香忍不住開始埋怨起蕭允晏來:“這按說丹增如此順利,那就證明殿下知道公主在此了啊,他應該快來了吧?”


    赫連漪閉了閉雙目,緩緩道:“也許,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啊?”沈留香一時以為自己聽錯,“那就好辦了,我們如今能拖一天是一天,等殿下來了,一切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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