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華佗待看過曹洪傷勢之後,乃對周圍人說道:


    “曹將軍瘡口發膿,隻需用尖刀將死肉切去,以線縫其傷口。”


    “如此自然無虞。”


    曹洪見此,乃道:


    “既如此,就請先生動刀。”


    曹洪也算是久經沙場的戰將,聽聞華佗的療法,並未懼怕。


    華佗卻有些遲疑,曹洪乃問:


    “華先生還不動刀,莫非疑吾懼怕?”


    “……非也,隻是用刀切去膿肉,難免要受苦。”


    “山人倒有一方,可減去將軍痛楚。”


    這時,李翊在一旁問:


    “華先生莫非是想用麻沸散?”


    “正是。”


    麻沸散現如今正處於試驗階段,華佗也拿不準藥量。


    但曹洪身為武人,又受了外傷,簡直沒有比之更合適的“實驗對象”了。


    不知情的,劉備、曹洪皆問麻沸散為何物。


    李翊遂簡單將之概括了一番,張飛在側,亦言此藥物確實神奇。


    “……嗯。”


    劉備一頷首,暗想這麻沸散竟能緩解痛楚,若用在軍中,該能挽救多少軍人?


    畢竟行軍打仗中,很多人所謂重傷不治,其實有很多人是活生生被痛死的。


    若麻沸散真能緩解疼痛,那的確值得全軍推廣。


    時張仲景在側,亦對此物大感興趣,忙問:


    “未請教先生用何藥材作引?”


    華佗倒也不藏著掖著,很樂意跟同行分享自己的經驗。


    “……取羊躑躅三錢、茉莉根一錢、當歸一兩、菖蒲半兩,另用兩斤鬧羊小火熬煮半個時辰。”


    “……嗯。”


    張仲景認真聽著,隻交談幾句,便驚覺華佗醫學造詣竟絲毫不遜色於自己。


    遂起了愛才之意,“華先生在醫學方麵有如此見識,可曾想過來我徐州為官嗎?”


    華佗早已對當官不感興趣了,正要開口拒絕,李翊忽然出聲打斷道:


    “此事容後再議,還請華先生先醫治傷者。”


    隻要不給你拒絕的機會,你就沒辦法拒絕我。


    華佗遂迴到曹洪榻前,再問其是否要用麻沸散。


    曹洪果斷拒絕道:


    “此物可令中者麻痹,不省人事,我傷在右臂,若被此物藥倒。”


    “將來提不動刀,如何為曹公建功立業?”


    華佗正色言道:


    “此物隻一時之效,絕不會遺害終身。”


    曹洪堅持不肯同意用藥,更別說此藥物他平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了。


    華佗拗不過,隻得放棄,直接用刀。


    李翊走來,對曹洪言道:


    “子廉將軍征戰沙場,刀槍劍斧尚且不避,尚懼一湯藥乎?”


    曹洪正色道,“自是不懼,然我不用此物,又未嚐不能切去死肉。”


    李翊乃笑道:


    “不妨我與將軍作賭,如果將軍敢用這‘麻沸散’,我輸將軍十兩黃金。”


    “若將軍不敢用,輸我十兩黃金,將軍看是如何?”


    此話當真?


    曹洪聽得此言,兩眼放光,疼得一下從榻上站起。


    生龍活虎地似未曾受傷一般,令在場之人無不一驚。


    “……哈哈哈,人人皆道你李子玉足智多謀,善料人心。”


    “今番設賭,卻要輸給曹某了!”


    話落,又轉向華佗,大聲道:


    “華先生,可將那什麽‘麻沸湯’拿來我飲!”


    華佗見曹洪同意做試驗品,心頭一喜,即將麻沸湯煮了。


    又對李翊感激地說道,“多謝君侯。”


    “……嗬嗬,先前壞了神醫的熊羆,如今我用活人與你試驗,算是兩清。”


    李翊也算是拿準了曹洪“要錢太守”的性格。


    作為讓曹操都感歎,“我家貲那得如子廉耶!”的含金量。


    十兩黃金,拿捏曹洪輕輕鬆鬆。


    少時,華佗將煮好的麻沸湯交給曹洪服用。


    曹洪端起碗,飲用前還不忘叮囑:


    “李郯侯,可莫忘了你欠我十兩黃金。”


    一言蔽,將湯藥一飲而盡。


    越過半晌,曹洪整個人都覺得暈乎乎的,但人並未昏過去。


    有了上次的教訓,華佗減少了藥量。


    未將人麻倒,便開始動刀。


    “曹將軍,勿怕。”


    華佗叮囑完畢後,開始下刀,一刀一刀地割開皮肉。


    曹洪蹙眉,尖刀劃破肉體的他疼痛他能感覺得到,但並不強烈。


    劉備在側全程目睹,心中暗驚。


    “此藥果真如此神奇?”


    遂想起去年李翊讓自己給徐州醫療撥款,提高經費的請求。


    劉備當時還糾結了好久,最後雖然同意了撥款,但也隻是看在李翊的麵子上。


    而非是看在醫學藥理的麵上。


    現在看來,他低估了本時代方士的才能。


    一麵,又不得不佩服李翊的高瞻遠矚。


    與此同時,


    那邊曹操既知道身邊有細作,但並未聲張,隻將徐他在內的諸侍衛叫到身邊內。


    謂眾人說道:


    “此前勝了袁紹兩場,袁軍將軍士暫退於延津。”


    “短時內起不了戰事,念爾等近日操勞,甚是辛苦。”


    “故趁著酒宴之時,命汝等休息一日。”


    言訖,眾侍衛紛紛稱謝。


    下來,徐他即召諸位夥伴過來,商議道:


    “自領袁公命令以來,我等一直等候機會下手。”


    “現今曹賊遣散了身邊侍衛,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於是,徐他等眾便趁著天黑之時,悄悄潛入曹操大營。


    見曹操側身躺於榻上,眾人即掣刀圍在榻邊,將榻上之人亂砍一通。


    砍了半晌,忽覺不對,徐他即扯開被子。


    驚訝地發現,被中之人不是曹操,隻是一個稻草人。


    “不好,中計了!”


    話音方落,周圍火光大起。


    徐他之眾未及反應,一眾手持刀劍的武士已經闖入帳內,將其一一縛下。


    曹操在曹仁的護衛下,闊步走進帳來。


    麵色十分沉重,怒道:


    “果不出李子玉所料,汝等果有害我之心!”


    “如今河南、河北相持,我知必是袁紹唆使你等前來刺我。”


    “隻是我待爾等不薄,為何叛我?”


    一人起身叱道:


    “汝乃欺君罔上之賊,天下皆欲殺汝。”


    “豈獨我等乎?”


    曹操聞言大怒,叫兩名武士將這人拖出去痛打。


    直到了兩個時辰,皮口肉綻,血流滿地,活生生毆死。


    曹操再來磨問徐他,徐他乃道:


    “吾本典將軍手下之人,非汝曹操手下之人。”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曹操笑道:


    “典韋即吾之部下也,汝既為典韋部下,吾豈非汝主乎?”


    徐他咬牙切齒,嗔目怒視:


    “汝這貪念人婦的淫賊,尚好意思說?”


    “若非汝盜張繡嬸娘,典將軍又怎會為了救汝而喪命!”


    “吾受典將軍厚恩,正欲殺汝這老賊!”


    之前說過,漢末的兵基本都是私兵,多為老鄉或多年兄弟。


    私募兵在特殊的時代,產生特殊的感情紐帶。


    徐他就隻忠於典韋,而對害死自己老大哥的曹操並沒有什麽好感。


    正好趕上袁紹拋來橄欖枝,索性趁著這個機會擺脫曹操控製。


    如此一來,不僅能為老大哥報仇,還能夠用曹操首級獻禮,為未來謀取榮華富貴。


    曹操見徐他揭自己的醜事,怒不可遏,命人將徐他的舌頭割了。


    然後連帶著剩下之人,一並斬首。


    俄頃,人報徐他等人已死。


    曹操又覺後悔,暗想是自己有愧於典韋,今又殺其舊部,更加對他不起。


    乃命人將徐他等人屍首收好,將之安葬迴潁川,與典韋葬在一處。


    既收拾完徐他,曹操正打算去看看曹洪的手術動的怎麽樣了。


    忽有探馬來報,官渡前線夏侯惇處告急,說是見著大股袁軍過來。


    曹操一驚,道:


    “先前雖贏了袁紹兩場,然並未與之傷筋動骨。”


    “今吾已將戰線退至官渡,袁紹竟這麽快便攻來了。”


    “此必是其得了鄴城的糧草,才敢進軍如此神速。”


    一旁的曹仁問:


    “是否先知會玄德公一聲?”


    曹操搖了搖頭,道:


    “玄德若知,自會引兵來援。”


    “既是元讓告急,可先領兵至前線支援。”


    “待抵住袁軍攻勢之後,再做理會。”


    遂點了本部軍馬,至前線夏侯惇大營處增援。


    ……


    話分兩頭,袁紹此前失了顏良、文醜,軍中上下震動。


    故袁紹不好馬上進軍,隻在酸棗處停駐了些時日。


    一麵休整軍士,一麵派人前往鄴城催督糧草。


    審配那邊很快將糧食發了過來,袁紹既得糧草,先命一軍至官渡處屯駐。


    隨後自己引大軍趕上。


    時值袁紹將要發兵,田豐卻出來諫言道:


    “先前失了顏良、文醜,三軍震動。”


    “足以證明我河北軍士不如河南軍士果勁。”


    “連番挫動,士氣低迷。”


    “今且宜靜守以待天時,不可妄興大兵,恐有不利。”


    逄紀叱道:


    “主公興仁義之師,田豐何得出此不詳之語?”


    田豐與沮授皆是消耗派的,先前沮授已經被袁紹削了兵權。


    而田豐本人要比沮授更加剛硬,雖明知袁紹已經對自己不悅,但還是要進言勸說:


    “我軍雖眾,而勇猛不及彼軍。”


    “彼軍雖精,而糧草不如我軍。”


    “彼軍無糧,利在急戰,我軍有糧,宜且緩守。”


    “若能曠以日月,則彼軍不戰自敗矣!”


    要知道,曹劉已經主動放棄了黃河以南,官渡以北的地區。


    這些地區大部分人口雖被遷走,但卻能夠作為戰區被袁氏使用。


    田豐的意思,就是希望袁紹將曹劉主動放棄的土地給消化了。


    失去土地的是他們,真正該急的,要來進攻的,也該是他們。


    但問題恰恰就出在這裏,雖然袁紹連失兩員大將,但從整體戰線上來看,卻是在不斷推進的。


    所以任誰站在袁紹的視角來看,都是希望盡快擴大戰果的。


    袁紹怒叱田豐道:


    “先前沮授慢我軍心,汝安敢又如此!”


    於是命人將田豐鎖了,打入獄內,待他掃平河南之後,再一並處理沮授、田豐。


    於是下令,將剩下十一萬大軍,盡數發往至官渡前線。


    至官渡後,分東西南北,周圍安營。


    細作探報虛實,將消息傳迴曹營。


    時曹操已領兵趕至夏侯惇大營處,夏侯惇的軍營紮在了最前線,與關羽的大營並頭挨著。


    兩邊都派出了心腹之將,至最前線據守,為的就是表明自己抗戰到底的決心。


    曹操聞說袁紹領十一萬大軍到來,震驚不已,忙差人問:


    “玄德來了沒有?”


    雖然趕過來前,曹操穩如老狗,但當真正趕到前線見著袁紹大軍後,內心還是很慌的。


    少時,人報劉備已經領軍趕來支援了。


    曹操這才寬心,即領了麾下文武,邀劉備過來商議軍事。


    常言道,一力降十會。


    任憑河南軍有多勇猛,曹操、劉備有多明略。


    但有一個現實,是不能忽略的。


    那就是袁紹有十一萬人,整整十一萬的可戰之兵。


    每一個人都能投入到戰場中來。


    曹操有一萬人,劉備有一萬人,李翊從青州帶過來一萬人。


    總計是三萬人。


    須注意的是,


    不論是袁紹的十一萬人,還是曹劉的三萬人,都僅僅隻是官渡前線的對峙人數。


    並不是兩邊隻能動員出這麽多人。


    袁紹大舉南下,分兵占據了其他郡縣,以及本土留守的兵馬,少說還有二十萬可動員之眾。


    而曹操、劉備除了官渡前線外,各自都還有幾萬人在據守要緊之處。


    劉備的兵馬要比曹操更多,但他剛打下青州,拉長了縱深,也不得不留人鎮守。


    當聽聞袁紹僅在官渡一縣,便帶了足足十一萬人過來時。


    不論是曹兵還是劉兵,都深感震驚,不少人更是麵露懼色。


    道理也很簡單,若袁紹官渡一縣都能動員這麽多人,那袁紹能在其他地方動員多少人?


    這場仗,他們真的能打贏嗎?


    底層士兵隻管吃飯殺敵,一應軍事機密皆是不知。


    真正該擔憂這個問題的,是曹營、劉營的軍事高層。


    “據可靠消息,袁紹帶來官渡的人馬,足有十一萬之眾。”


    曹操眉宇間一川不平,懷著沉重的心情將這個消息告知眾人。


    “吾自幼與袁紹相識,知袁紹做事,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今斬了他兩員大將,他便舉大軍過來親自報仇。”


    “如曹某所料不錯,袁紹的主力都在這裏了。”


    言外之意,擊敗這十一萬人,就能扭轉攻守形勢。


    現在曹劉都屬於被摁著打,不就是為了避開袁紹的鋒芒嗎?


    把戰線退至官渡來,縮短自家補給線,拉長袁紹補給線。


    顯然,河南方麵早就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但拉長袁軍戰線隻是權宜之計,靠這種方式便想要縮短兩地的生產力差距,仍是不現實的。


    李翊身為河南謀主,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


    “紹軍雖多,不足懼也。”


    “我軍俱是精銳之士,無不能夠以一當十。”


    “故我軍利在急戰,倘若遷延日月,糧草不敷,事可憂矣。”劉備出聲幫腔道:


    “子玉所言正合吾意。”


    “我軍雖已退至官渡,然我徐州之糧秣,自下邳走水路運至官渡,仍有不小損耗。”


    “拖延下去,未必能夠耗死袁軍。”


    徐州這幾年好不容易攢了點家底,此戰全用上了。


    如果不是要修邗溝河道與芍陂渠,徐州還能攢更多糧食。


    但水利工事的修建,確確實實地促進了農業的發展。


    現在並未到火燒眉毛時刻,所以徐州並未大量動員兵力。


    故不論是廣陵還是淮南,那裏的民眾雖有受戰事波及影響,但不至於嚴重危害到農事。


    也就是說,


    隻要官渡這邊堅持的夠久,等到豐收時,又能有一批新的糧食運來。


    曹操開口說道:


    “袁紹既然親自領兵來,先試試其主力軍士的成色。”


    劉備從其言,各點了些人馬,傳令軍將鼓噪而進。


    主動來攻袁紹大營。


    袁紹親領大軍過來迎,兩邊排成陣勢。


    逄紀向袁紹諫言道:


    “主公,曹操、劉備兵少,今主動來攻,必然有詐!”


    袁紹咬著牙,朗聲說道:


    “吾既親領大軍至官渡,隻願臨陣鬥死於此,也絕不無功而返。”


    於是命逄紀將先登營取來。


    這支先登營最初由八百人組成,現今已被袁紹擴充至了兩千人。


    先登營最早由麴義帶領,後因其功高震主,為袁紹所殺。


    殺死麴義後,袁紹遂親自統領該營,並將之擴編改良。


    營內每名軍士都配有有長刀、弓弩。


    尤其是這弓弩,它是一種較難熟練掌握的兵器。


    但先登營軍士卻個個善射,膂力過人,故這支先登營也是袁紹麾下一支異常精銳的部隊。


    之前決定北方歸屬的界橋之戰,袁紹正是用這支先登營,擊敗了公孫瓚引以為傲的白馬義從。


    很快,先登兒郎被帶了過來。


    個個龍精虎猛,戰意盎然。


    據上次界橋之戰時,已經過去九年了。


    如今,


    陣前再亮舊時劍,寒光凜凜似當年。


    唯一不同的是,袁紹兩鬢之間多了幾處白發。


    “諸位將士,爾等俱隨孤征戰多年。”


    “孤今日向爾等保證,官渡之地,是最後一戰。”


    “打贏這場仗,天下再無紛爭!”


    “我要讓汝等卸甲歸田,榮歸故裏,再不受兵事之累!”


    眾先登兒郎齊聲道:


    “誓死追隨大將軍!”


    “誓死追隨大將軍!”


    “……”


    善。


    袁紹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的鼓動能力還是很強的。


    見眾先登士的戰意都被自己調度起來了,袁紹即將之分成兩隊。


    每隊各一千人,分別伏於步兵編隊之後,駐立於門旗之下。


    隨後,三通鼓罷,袁軍闊步向前。


    袁紹著金盔金甲,錦袍玉帶,立馬於陣前。


    旌旗節鉞,甚是嚴整。


    心腹之將,韓猛、淳於瓊分別護於袁紹左右。


    袁紹催馬向前,高聲衝河南軍喊話:


    “孤要曹操來陣前,與我答話。”


    探馬迅速將袁紹的話語傳迴陣中。


    曹操知道袁紹恨自己,可如今兩軍對壘,自己若是不敢麵對袁紹,便影響軍心。


    遂令前排士兵扯開門旗,曹操親自催馬出陣。


    樂進、李典二將護在其身邊,各持兵器,前後擁衛。


    袁紹揚鞭指著曹操罵道:


    “曹操!孤待汝不薄,為何叛我?”


    曹操乃答:


    “吾奉迎王駕於陳地,於天子之前,保奏汝為大將軍。”


    “今謀反侵我河南領土,反指我為賊,何也?”


    曹操如今也是官場老油子了,當然明白自己是絕對不能當著兩軍將士的麵,承認他過去是袁紹的小弟。


    好在這種東西沒有明確的文書,大家隻是心知肚明而已。


    隻要你咬死不承認,旁人確實拿你莫奈何。


    袁紹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冷笑:


    “假使曹瞞你若是無孤,當死十次。”


    “汝雖托名漢司空,實為漢賊耳。”


    “罪惡彌天,甚於王莽、董卓之流遠矣。”


    “今反誣人造反耶?”


    “誰不知曹瞞你濫殺無辜、忘恩負義、挾持天子、虐殺忠臣、盜竊王陵!”


    “僅這五條大罪,便該讓你再死十次!”


    曹操聞言,一時啞然,暗想與你作對的又不止我曹操一個。


    與我結盟的劉備就在陣中,為何偏偏盯著我罵?


    這種嘴炮輸出是一定不能落下風的,它關乎陣前士氣。


    於是,曹操決定再次拿出大漢四百年的金字招牌。


    將天子詔書取來,張示於兩軍陣前,大聲道:


    “天子詔書在此!”


    “汝軍士聽著,今吾奉天子明詔討賊。”


    “勸汝等早日棄暗投明,莫要執迷不悟。”


    “若不然,夷滅三族,悔之無及!”


    袁紹亦笑道:


    “吾亦為天子討賊!”


    話落,竟也取出來一封詔書,並大聲宣讀。


    其大意為天子自言有奸臣在身邊,請大將軍袁紹為天子掃除奸賊。


    曹操一驚,暗想陳地牢牢為他和劉備所掌,天子縱然有詔,也不可能發往河北去。


    “袁紹,汝好大膽!”


    “竟敢當著天下英雄的麵,矯詔!”


    袁紹反唇相譏道:


    “吾受天子詔,為國討賊!”


    “汝曹瞞才是真正的矯詔作亂!”


    曹操聞言大怒,即命李典、樂進領軍衝殺過去。


    那邊韓猛、淳於瓊亦領軍士過來敵住。


    劉備見此,也掣劍在手,揮師掩殺過去,配合曹軍進攻。


    兩處大軍廝殺在一處。


    劉備這邊有黃忠、徐晃、張遼,為先登將,奮勇衝殺。


    曹操這邊有李典、樂進、呂虔,亦是一馬當先,奮勇拚殺。


    兩邊混殺了一場,河南軍士果勁,先鋒將又勇猛勝於河北軍。


    故很快占據了上風,河南聯軍迅速壓製住河北軍攻勢,並反撲迴袁紹軍本陣處。


    “捉拿袁紹,封萬戶侯,賞錢一億!”


    每個河南軍士心裏都記著這道懸賞令,隻要分到哪怕袁紹一根手指。


    那他們這輩子就瞬間躺平,再不用拚命了。


    “……哼。”


    袁紹見河南軍殺得急,倒也臨陣不亂,從容地圈轉馬頭,退迴了中軍處。


    河南軍趁勢壓上,忽然袁軍改換陣型,陳於步兵身後的先登營將士忽然殺出。


    兩翼早已架好弓弩,待河南軍士殺至射程範圍之後,配合其餘弓箭手:


    ——萬箭齊發!


    嗖嗖嗖!


    鋒利的箭矢,疾如流星一般射出。


    “啊啊啊……”


    不斷有人中箭倒地。


    一排弓弩射完,立馬退下,後排補上火力。


    以致箭矢不斷,弓弩並發。


    中軍內的弓箭手,一齊擁出陣前亂射。


    河南軍一連衝了兩輪,始終衝不到中軍處。


    黃忠的戰馬右眼睛中了一箭,不能再戰。


    李典、樂進俱受了傷,亦不能再衝。


    曹劉見此,乃鳴金收兵,望南急走。


    袁紹哪裏肯舍?


    趁勢命騎兵殺出,步兵跟上,驅兵掩殺過去。


    此戰,河北軍大勝了一場。


    曹操、劉備各自收兵退迴了官渡。


    好在此次作戰,僅是為了試探袁紹實力。


    所以曹劉這邊雖損失了些人馬,但還不至於傷筋動骨。


    相反,


    通過此戰,也使曹劉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集團軍正麵作戰,河南軍是真的幹不贏河北軍。


    他們隻能像之前那樣單抓顏良、文醜這種落單或冒進的部隊。


    總結一下原因,


    河北軍的質量總體雖不如河南軍,但不代表沒有精銳之士。


    比如今天大發神威的先登營。


    當河北軍利用人數優勢,打大規模作戰時,便能夠彌補單兵戰鬥力不足的缺點。


    同時,袁紹本人的臨陣指揮才能,也是袁營裏最好的。


    河南軍作為弱勢方,如果曹操、劉備不能第一時間抓到袁紹犯錯,就很難在正麵戰場占到河北軍的便宜。


    戰場上本就是比誰先犯錯。


    袁紹今天發揮的很好,所以帶走了勝利。


    曹操、劉備今日雖敗了一場,但並未受到打擊。


    失敗乃成功之母,今日之敗,讓兩人明白接下來該采取何種戰術了。


    “傳令下去,各部將校,各守各營,不得出戰。”


    曹操、劉備幾乎是同時下令,命各級將士嚴守營寨,不與袁軍交戰。


    又詢問謀主李翊,這做法是否妥當。


    “袁軍正麵難敵,堅守不戰,最合時宜。”


    李翊也支持以守待攻的戰術。


    今日他之所以沒有反對曹劉主動出擊,是因為他也想看看正麵作戰,河南軍能不能擊敗河北軍。


    如果能擊敗,那官渡之戰很快就能夠結束。


    但事實證明,


    袁紹能走到今天,如果沒有雄才大略及一批精銳猛士,是不可能成為天下第一諸侯的。


    當曹操、劉備、李翊三人意見一拍即合,一致決定堅守不戰時。


    官渡之戰,注定要成為一場拉鋸戰了。


    現如今是,


    公元200年,二月初。


    袁紹今日勝了一場,成功提振了近日來河北軍萎靡不振的士氣。


    “……咳咳。”


    袁紹迴到營中,疲憊不堪地坐在了榻上。


    自滅公孫瓚以後,他已經很少像今天這樣親自壓陣作戰了。


    若非顏良文醜身死,袁紹迫切需要一場大勝,不然他萬不至於像今天這樣拚命。


    郭圖進入帳時,正欲向袁紹道喜,見袁紹麵色不好。


    忙倒了一杯水,端上前去,關心道:


    “主公,可還好?”


    “……咳,無事。”


    袁紹揮了揮手,見郭圖等人來了,強打精神。


    似並不想讓眾人看出自己身體不適。


    “戰況如何?”


    袁紹問。


    “恭喜主公,今日我軍將曹操、劉備殺得片甲不留,繳獲糧草輜重無數!”


    “現在曹操、劉備兩人已經領軍退迴了官渡,不敢出來了!”


    咳咳咳……


    袁紹沒忍住,又咳了兩聲,接著問:


    “既如此,可遣淳於瓊領一軍乘勝追擊,攻打官渡。”


    這……


    眾人聽到袁紹的這個命令後,無不感到詫異。


    “主公!”


    逄紀站出來諫言道:


    “河北強,河南弱,今日勝了曹劉一場。”


    “那兩人哪裏還會出戰?”


    啪!


    袁紹一把將水杯摔落於地,怒道:


    “汝等聽不懂我的話?”


    “讓爾等乘勝追擊,若是曹劉不出戰,便強攻官渡!”


    這……


    眾人又是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不覺得袁紹今天的反差也太大了。


    白天時,


    他從容指揮,率軍打出了自開戰以來的首次大勝,大振河北軍士氣。


    怎麽到了晚上,袁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失去了理智。


    任誰都知道,在敵軍已經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強攻,是討不到便宜的罷?


    官渡可是曹劉精心選的決戰場,不論是防禦工事,還是軍械儲備,都傾盡了河南之力。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慢慢消化今日這場大勝的戰果。


    現在冒然進攻,不又成了白給了嗎?


    “還不快去!”


    袁紹似有意驅趕眾人。


    有了田豐、沮授的前車之鑒,眾人不敢出言忤逆,諾諾而退。


    待退出帳後,許攸不時地看向袁紹帥帳。


    一捋頷下胡須,似若有所思。


    “誒呀,誒呀!”


    這時,郭圖忽然走了過來。


    許攸與郭圖並不是同一核心黨派的,但同屬於河南派,利益上並無太大衝突。


    許攸遂出言問道:


    “今日勝了一場,郭兄好端端的,怎麽不作喜狀,反而唉聲歎氣?”


    郭圖意味深長地一笑,以目斜視袁紹帥帳,漫不經心的說道:


    “聽聞近日袁公召醫者召得頻繁……”


    許攸一驚,“竟有此事?我等為何全然不知。”


    “……嘿嘿。”


    郭圖又是狡黠一笑,“許兄當然不知了。”


    “因為袁公是密召醫者,並不許泄露。”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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