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初冬,沒有雪,月光冷冷的。


    川川望著窗戶上那一小片化為暗黑的天,不知怎麽就出神了。


    川川已經27歲了,牙齒磨損很嚴重,吃竹子,尤其是冬天吃竹杆,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自從小兒子樂樂離開上海動物園遠赴美國,川川又恢複到孤身一熊的生活狀態。


    最近川川總是想起乘坐飛機去重慶,與新星相會的那些時光。


    雖然他和新星,隻能在春天的時候見麵。他和新星見麵,隻是為了完成人類的繁育計劃。


    那個時期,動物園每繁育一隻熊貓寶寶,就能得到十萬元的獎金,還能上中央電視台的新聞。


    熊貓寶寶的出生,對人類,是一件歡天喜地的事。


    對動物園的員工來說,除了能拿獎金,還是一件十分榮耀、有成就感的事。


    川川和新星的五個孩子,就是在人類歡天喜地的迎接中降生的。


    大女兒川星,兩歲去了韓國。


    後來,亞洲金融風暴席卷韓國。韓國的三星集團,負擔不起大熊貓的租金和日常費用,把大熊貓送迴了中國。


    川星,應該迴到媽媽身邊了吧。


    大兒子聰聰,半歲來到上海動物園。


    飼養員說,聰聰啊,就是川川的複刻版,不要太像哦。


    川川看到聰聰的那一刻,內心的激動難以抑製。


    作為一隻雄性大熊貓,他不僅能見證自己孩子的成長,還能履行父親的職責。


    這在大熊貓族群內,算是獨一份吧。


    聰聰,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又聰明,又懂事。


    在見不到新星的日子裏,父子倆相互陪伴,日子,也算是過得有滋有味。


    川川飛去重慶見新星。臨走前,聰聰眼淚汪汪的,“ 爸爸,我也想見媽媽。”


    “ 等聰聰長大了,迴重慶動物園相親,就能見到媽媽了。”


    聰聰盼望著長大。


    長大了,就能像爸爸那樣,坐著飛機,去重慶見媽媽。


    可聰聰沒能長大。


    有一天,聰聰喊肚子痛。


    川川抓著鐵欄杆,無計可施。


    “ 聰聰,忍一忍。會好的。”


    可是,聰聰的氣息,越來越弱……


    川川還記得,聰聰最後,嘴裏低聲喃喃的,是媽媽。


    那一刻,川川覺得,自己的四肢關節,痛得都要碎裂了。


    直到小兒子樂樂到來,川川才又重新打起精神。


    川川認真地教樂樂挑選竹子,辨別食物。


    川川告訴樂樂,不新鮮的食物,不能吃;有異味有異常的食物,不能吃。


    “ 那,沒別的食物,又很餓很餓,怎麽辦呢?”


    “ 餓也不能吃!”


    “ 嗯嗯。” 樂樂乖巧的點頭。


    媽媽說了,到了上海動物園,要聽爸爸的話。“ 爸爸不會害你。爸爸,會保護你。”


    雖然離開媽媽樂樂很害怕,但,有爸爸的保護,樂樂就不怕了。


    樂樂呀,是個樂天愛笑的孩子。


    有樂樂陪伴的那些日子,是川川笑容最多的日子。


    川川以為,樂樂長大了,會像自己一樣,到了春天,坐著飛機,去重慶動物園相親。


    然後,樂樂會把新星的消息帶迴上海……


    川川知道,此生,自己都無法再與新星相見了。


    見不著新星,能有兒子帶迴來新星的消息,那也是好的。


    可是,樂樂卻去了美國。


    樂樂去了美國,川川,就隻能每晚望著那一扇小小的透氣窗,看著那一小片夜空,等著月亮升起。


    初冬的月光,冷冷的,投影在地上。


    隻有在這一刻,川川可以放縱自己的思念和情緒……白天,他還要上班、工作。


    動物園的大熊貓,可是全年無休的打工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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