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宿主,渣爹雖然渣了些,但這一次居然沒有選擇對宿主你出手哎!”


    翌日,晉王府,瞧著正一臉愜意蒔花弄草的自家宿主,再對比隔壁整日憂心忡忡,還不得不努力為女兒善後,頭都險些禿了好些的渣爹,統子突然反應過來。


    畢竟這年頭,女子為官,還是聖人親自下的旨,一個弄不好可是動輒坑死九族的唉!


    以渣爹這涼薄的性子,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選擇一勞永逸對付自家宿主,甚至連這陣子的態度,都沒有太多改變。


    更甚者還愈發倚重了許多。


    “你也說是渣爹了,他是渣,不是蠢好嗎?”


    素手將新修剪下來的枝葉放置一旁,安寧不置可否。


    風險,但當利潤大到一定程度,區區風險又算什麽?


    何況楚爹這種純種的商戶,這輩子最大的願望,無非就是改換門庭。隻看對方一大把年紀,還要學著人家附庸風雅,為此不惜花上大筆的銀錢。


    可以說對士大夫的仰望是刻在骨子裏的。


    甚至於原身最早受其看中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對經史之上的天賦……


    可惜這個時代雖因著各地分治,其間負責互通有無的商人地位自然有所提高,但某種程度上為防這些人倚仗財勢坐大,各國限製也不少。


    除去護衛數目限製外,科舉就是其中另一大難項。商人之子,想要像宋時那般科舉入仕,自是不可能的。


    能如安寧今日這般踏入士這一道,萬萬人也未有其一。


    隻看這陣子,自打安寧入仕之後,楚家其他幾房,就連出嫁的幾位女眷往家裏跑地多勤快就可見一斑。


    倘若不把握住這個機會……


    “何況……”安寧輕笑一聲:“統子你以為現如今的形勢很安全嗎?”


    也是哦,真到了戰亂時候,商戶,尤其是楚家大商戶無疑就是最好宰的肥羊。


    統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嗐,白瞎它剛才還想稍稍給渣爹的討厭度下降那麽一丟丟呢!


    心眼子多的跟篩子似的老頭子,活該一輩子頭禿。


    閑聊的功夫,巳時很快將至,安寧這才緩緩放下手中的花剪。


    “楚大人……”


    “長史大人!”


    “長史大人,今日這麽早過來,可是有什麽吩咐不成?”


    早?下意識看了眼外間格外明媚耀人的太陽,安寧嘴角忍不住微抽片刻。


    距離安寧上任至今已經半年之久,要說他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初來乍到,還是一上來就坐了右長史的高位,在府上地位僅次於晉王,和另一位謝長史。


    還是這些人的頂頭上司。


    說實話,初來那會兒,安寧還以為多少會有些許摩擦,沒成想簡直順得不能再順,早前想象中的不服搞事什麽的完全沒有。


    縱然晉王殿下再是禦人有術也不至於此。


    後來方才知曉,原來早前她贏過謝桁的消息不知何時漏了出去。


    這下好了,早在安寧人還沒入府之際,有關她老狐狸,心眼子賊多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史司,甚至晉王府。


    甚至這會兒,對她姍姍來遲的習以為常,也有賴早前謝長史的打下的良好基礎。


    就……還挺不錯的。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不是。


    順手接過年過半百的老下屬殷勤遞來的熱茶,安寧這才開始翻閱起手上的文書。


    隨之便是一係列命令發下去。


    見這位長官不過大半個時辰,就將案上堆積文書清了大半兒,眾人見怪不怪之餘,心下也不由感慨。


    怪不得人家有底氣呢!


    不像他們,腦力不及,這會兒也就隻能勞碌命了。


    一直到巳時正,時常活躍在眾人口中的另一位長史謝桁這才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隨手撈過一位下屬的文書看了一眼,謝桁一雙帶笑的狐狸眼很快瞄向了對麵那位清俊少年的位置。


    “沒想到楚兄年紀輕輕,不僅對經濟在行,於農事還有這般了解!”


    齊州多山地,且時常少雨少水,雖算不得苦寒之地,卻也著實並不富裕。尤其糧食這塊兒。


    偏偏邊地敵人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有戰爭的條件下,糧草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然而這才不過半年,經由對方改進的梯田便已經有了顯著成效。


    這怎麽不叫人驚喜外加驚歎!


    這也是安寧這會兒地位直上的緣由之一。


    就連殿下,也已經多久沒有暢飲一番。


    來人靠近的功夫,聞出對方身上傳來的酒氣,安寧下意識皺了皺眉,手中折扇毫不客氣地抵在來人肩側,將人推遠了些許,這才隨意合上手中的文書仿若隨意開口道:


    “家中之前也是有這些營生的!”


    意思是為了生計,特意研究過。


    楚家作為大商戶,錢財自是不缺,有了銀錢購置土地自然也是常事。


    至於後來,形勢鬥轉之後。


    一介商戶,沒有穩固的靠山,良田自是保不住的,至於那些不值錢的山地,這時代山地產值太少,楚老爺自是瞧不大上的。


    原身之前倒是有提過,可是楚老爺覺得費時費力到底沒有施行。


    果真如此!


    聞言,雖知曉這人未必說全,謝桁也果斷不再多問。


    隻抬起袖口略做輕嗅了後,很快識相地飄遠了些。


    心道,可惜了,十幾年的梨花醉,看來這迴是不能盡興了。


    九月,為著此次豐收之喜,晉王高興之下,還特意給一眾屬官多了一年的俸銀,而最大的功臣安寧,雖職位無法再升,但手中權利,還有信重自是不可同日而與。


    甚至為保此等良才不出意外,蕭祁還特意支了一波精衛。


    可惜,歡悅的日子並不長久。


    十月末,隔壁北越便傳來國滅的消息。


    一瞬間,所有人歡喜蕩然無存。


    忙忙碌碌一直到年節,安寧這才抽空迴了一趟楚家,然而就在離開前,一個略顯尖刻的聲音突然攔住了去路。


    “安兒!”


    好笑地看著眼前一臉孱弱蒼白,神色“哀切”的婦人,安寧突然有些悲哀,替前世被利用一生,最後卻淪為棄子的原身。


    試問眼前這人演技很好嗎?


    其實並不,多年積鬱之下,眼前的楊氏連原本溫良的眉眼都帶著幾分刻薄沉鬱。


    此刻這番表演更是談不上所謂精湛,口口聲聲請求之下,卻仍帶著麵對原身下意識的強硬之勢。


    就像哪怕意識到自個兒的謀算被發覺,潛意識裏,這人竟還是相信,信任這個女兒不會拋棄於她。


    會再一次解救她於水火之中。


    細細打量著眼前之人微撇的唇角,這一刻,安寧總算明白。為何這人能毫無負擔的對原身下手,而不怕日後東窗事發被原身發覺。


    無他,原身這個女兒待她太好了,好到這份輕易可以得到,可以肆意揮霍的東西在對方眼中已然變得尤為廉價。


    而她以為的,傷害對方的代價幾乎沒有……


    想通了這一點,安寧隻覺異常想笑。


    這人未免也太小看原身了,事實上,上輩子在察覺出對方不對時,臨死之際,原身的願望可沒有一條是有關於這兩人的……


    輕撫了撫方才席上有些褶皺的袖口: “母親的意思是,希望我這個做兄長的能幫襯著三弟,助 他掌握楚家?日後好能同我互為臂肘?”


    好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真的………


    她那位弟弟難道是什麽天縱之才嗎?


    安寧簡直連迴都懶地迴上一句,不過想到上輩子的原身,這會兒還是含笑著看著眼前死死擋在跟前的楊氏:


    “母親,孩兒實在想不通,您這究竟是在急什麽?”


    “您不是一直覺得是因著我搶占了屬於弟弟的“嫡長子”外加繼承人的身份,方才使得三弟從小不受重視?那如今,孩兒我退出不是正合您意。”


    “想來,沒有孩兒的影響,三弟必然也是能從西院那裏奪得掌權人之位,日後前途異常光明。”


    “我這個做兄長的,就先在此道一句恭喜了!”


    忽略掉眼角眉梢毫不掩飾的嘲諷,安寧這話還是有些個誠心的。


    後知後覺,激怒過後,楊氏麵色驟然蒼白了下來。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孔,楊氏突然狠狠搖頭:


    “安兒,不對,你不是安兒,你究竟是誰?”


    “你究竟是誰?是誰?”


    “何苦自欺欺人呢?在做那件事之前,您就應該想好結果才是。”


    沒有再多看一眼對方的歇斯底裏,安寧徑自抬腳踏上已經停留在此地多時的馬車。


    寒風中,傳來少年再清淡不過的聲音:


    “母親大人您還是快些迴去吧,兩位姐姐那兒怕是為您拖不了多久了………”


    而你,也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了。


    果然,那日不久,楚府上便傳來了大夫人病重不宜見客的消息。就連前頭兩個姐姐,身邊得用的侍女也換了一輪兒。


    得到消息時,安寧正同晉王二人一道分析前線斥候傳來的消息,從而推斷敵軍入侵的時節,聽到這個顯然並不意外:


    隻能說,渣爹這手段夠利落,對這位原配夫人也實在夠心狠的。


    想到偶爾見過幾次的三弟,某種程度上也不怪這人近乎瘋魔,同樣是楚府公子,原身有嫡長子未來繼承人的名份,備受一眾長輩重視。


    二公子楚子旭有父親偏愛,一應衣食從不曾落下什麽,常日裏手裏私房更是給的足足的,照常唿朋喚友,雖不說一擲千金,卻也算是頗為闊綽。


    在外自然混得極開。


    唯有三公子,因著遷怒,自出生起就沒被一家之主楚老爺瞧在眼裏過,唯一的期望還是因著原主的優秀,楚老爹難免生起了些許幻想。


    然而這絲幻想也在後來被證實天賦平平時徹底消失。


    從此眼中再沒了這兒子一般。


    當家人態度如此,主母又是個無甚威嚴的,就連老太太,大多數關心照看也給了前頭的“大公子”。


    其他人自然有樣學樣,若非原身這個嫡親兄長態度在此,這些人隻會愈發來得輕視。


    不過可能在楊氏看來,原身的每一次大方給予,何嚐不是在刺人眼呢?


    聽過就罷了,安寧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以渣爹的能力,上一次已經是天時地利人和,有了防範後還能出事……


    那渣爹這個楚家家主還是早些洗洗讓位吧!


    北越被滅,大周鐵騎早已經陳列邊境日久,隻待休養生息過後,隨時可以率師南下。


    然而朝廷那頭,給的增援卻遲遲未至。前來的欽差先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這才開口道:


    “這……經眾大臣一致商議,都覺邊地驟然增兵,恐會被視若挑釁之舉。”


    “大周既已吞越,勞民傷財,不說休養生息,想來在這麽快對另一宗國動手,必然會引起他國防範,更甚者群起而攻之。”


    “艸,他娘的這是說的什麽話!”


    這人剛一走,晉王府書房內,幾乎落地可聞。饒是早有預料,這一刻蕭祁麵上還是不覺間覆上了一層寒霜。


    謝桁一雙狐狸眼更是不帶半分笑意,此刻食指輕叩著桌案不曉得再想些什麽。


    其中資曆最淺的安寧同樣沒有說話。


    一陣沉默中,最後還是一位年輕將領就忍不住破口大罵!


    什麽鬼,挑釁,說的跟你站著不動人家就能放過你一樣。


    何況誰不知曉,大周實施的是武勳製度,素行以戰養戰,那群兵痞子都是窮極好武。人家會特意歇上個十年八年的給你養足了精力嗎?


    放屁呢!


    “子安覺得,周軍何時會南下?”


    而我們,又有多少準備的時間。


    輕巧地落下一枚白玉棋子,對麵謝桁好似隨口詢問道。


    “謝兄不是已經有猜測了嗎?”


    “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何況以大周如今的政體結構,我猜最遲兩年……”


    “當然,能不能有這個時間,還在於越地那些“叛亂”能夠持續多久了?”


    嘖,匡誰呢,當她沒察覺對方這大半年來的小動作?說話的功夫,安寧已經毫不客氣將對方退路盡數封死……


    端視著眼前的進退維穀的處境,來人依舊麵色如常,一雙狐狸眼中甚至還帶上了笑意:


    “周軍行事向來狂悖殘忍,生死大仇在前,群情激憤之下,這場災禍恐並不易消弭。”


    就是不知道,這兩年時間於你而言是夠還是不夠?直直看著來人,謝桁絲毫不吝揭短:


    “連殿下都知曉,論謀事謀人許是在我,然治世之道,便是多一位謝子固,也拍馬不及子安你分毫!”


    迎上來人近乎篤定的目光,安寧這次卻沒有說太多謙詞,摩擦著手中的棋子,少年微微上挑的鳳眼同樣幽幽道:


    “如果我說,我還想要再多上一年呢?”


    迴答她的是對方毫不猶豫的“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炮灰她不走尋常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蓑煙雨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蓑煙雨客並收藏快穿炮灰她不走尋常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