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獵人,李向陽見過太多生死,本該早已麻木。


    但母虎臨終前那種毫不猶豫地用身軀護住幼崽的舉動,卻讓他胸口發悶。


    這種生命中最本真的力量讓他動容。


    以至於他實在無法對著母虎屍體動手。


    王二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忍不住嘟囔道:"唉,一隻成年的老虎,皮子、骨頭、內髒……也不知道我今天抽得什麽瘋……"


    "先下山吧,大海還在車上等著呢。"


    李向陽知道,王二狗這是在用抱怨來掩飾內心的觸動。


    一路上,王二狗欲言又止好幾次,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說咱們養得活麽"


    李向陽聽出了王二狗話裏的擔憂。


    他也有著同樣的擔憂。


    這不是一隻普通的小貓小狗,而是會吃人猛獸,哪怕活下來了,安全起見,也無法養在身邊。


    啥家庭啊養它大一點,頓頓吃肉,你家是有金山還是銀山啊剛剛你不是還心疼錢,這小家夥可比母虎值錢多了。賣馬老板,他養得起。"


    李向陽調侃說道。


    王二狗眼前一亮:"對啊!馬老板有錢有勢的,養這個肯定不成問題。"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山腳,遠遠看見大海正坐駕駛室中打盹呢。


    聽到腳步聲,大海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李向陽懷裏蠕動的小包袱。


    "這是......"大海忙下車,湊近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虎崽子!"


    "小點聲。"李向陽示意他壓低嗓門,"山裏碰上隻東北虎,母的,為了保護這小崽子,死了,讓咱們撿著了。"


    大海興奮得直搓手:"這可真是......"


    他伸手摸了摸小虎崽的頭,換來的自然是對方的張牙舞爪。


    "還挺兇......"


    "那是,再小它也是老虎,你悠著點,別被咬了。對了,一會迴去,咱們直接去馬老板那兒,犴沒打到,這小崽子,就看他收不收了。"


    "肯定收啊,你哥倆這次賺大了,你不知道,上次讓彩門那老登折了麵子,馬老板有多氣,你說當時馬老板身邊要有一隻成年老虎在......"


    "哈哈,是咱哥仨賺大了,放心少不了你的,走了......"


    大海大喜,麻利地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他忍不住迴頭看了好幾次,每次都被王二狗數落:"看路!看路!不要命了"


    車子駛入馬老板的木材加工廠,院子裏幾個工人正在搬運木料。


    看見大海迴來了,有人趕緊去通報。


    沒多久,馬老三就從辦公室裏大步走了出來。


    "哎呀,李兄弟......"


    馬老三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李向陽懷裏那個蠕動的小家夥。


    虎崽似乎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氣息,發出一聲微弱的嗚咽。


    這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馬老三的目光在虎崽身上停留了片刻,轉而對李向陽說:"李兄弟,屋裏談。"


    幾人隨馬老三進了辦公室。


    虎崽累極了,在李向陽懷裏昏昏欲睡。


    馬老三讓人沏了茶,又吩咐廚房準備幾個醬肘子。


    這才不急不緩地問道:"從山裏帶下來的"


    李向陽簡單講述了昨晚的經過。


    馬老三聽完,激動說道:"這小虎崽也是命不該絕,活該與我有緣。媽的,等我養大了,我看他麽誰還敢找人搞我。李兄弟,五千塊你看如何"


    知道馬老三財大氣粗,但聽到這個出價,也是著實震驚到了李向陽。


    看來彩門韓老頭一事,給馬老三留下的陰影不淺。


    對方最好一輩子別出現在馬老三麵前,不然等虎崽子養大了,就算他本事通天也得跪。


    王二狗一聽這數目,差點沒從椅子上滑下來。


    就連大海也瞪大了眼睛。


    五千塊,那可是尋常人家十年都掙不來的數。


    "馬老板果然敞亮。成交。"


    馬老三見李向陽同意,大喜,立刻讓人取錢去了。


    很快,五遝嶄新的鈔票擺在了桌上。


    馬老三還特意讓人拿來個鋁飯盒,裝了些熱水,又倒了點牛奶。


    "李兄弟,你先給它喂點讓我看看手法。"


    李向陽小心翼翼地把虎崽從棉襖裏抱出來,用勺子舀了溫熱的牛奶,一點點喂給它。


    虎崽大概是餓了,倒也不怎麽掙紮,還真喝了小半碗。


    "頭一個月得用溫熱的牛奶,裏麵擱點蜂蜜......"


    李向陽絮絮叨叨地說著,直到馬老三都記住了才作罷。


    臨走時,馬老三非要留他們吃飯。


    李向陽推辭不過,隻好陪著吃了一頓。


    席間,馬老三頻頻給李向陽敬酒,一個勁地說要跟他處成朋友,結婚一定到……


    等上了大海的車往迴走,王二狗還在愣神:"五千塊,夠普通人家吃十年了。"


    "可不是麽。"大海也感慨,"馬老板出手就是闊綽。"


    "那也是被彩門那韓老頭刺激的。"李向陽笑著搖搖頭,"那老頭這輩子可千萬別想不開,再出現在馬老板麵前。要不然等著他的,就是現實版武鬆打虎了……"


    王二狗和大海想到那個畫麵,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車子顛簸著往前開,李向陽將錢分成三份,開口道:"大海,沒有你借車,這買賣也做不成。這一千塊你拿著。"


    說著將其中一遝遞給大海。


    "這...這使不得。"大海一驚,連忙推辭,"我就是借個車的事,哪能要這麽多錢。"


    "拿著。"李向陽把錢塞到大海手裏,"這買賣是咱們哥仨一起做的。都是兄弟,推辭可就矯情了。"


    大海眼圈有些發紅:"李哥,你這......"


    "行了,好好開你的車。"李向陽打斷了他,又把兩千塊遞給王二狗,"這是你的。"


    "剩下的兩千我拿著。咱們這買賣,都不吃虧。"


    大海開著車,眼淚差點掉下來。


    這一千塊可不是小數目,他啥也沒幹,人家就這麽給了。


    這可是天大的恩情。


    三個人都沒再說話,任憑車子在山路上顛簸。


    直到快到村口,王二狗才開口:"向陽,改天再進山"


    "行啊。"李向陽笑著應道,"不過得先迴家交差,這一去好幾天,家裏該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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