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霍縣。


    “陳塗,你確定這王家自從那一日之後不曾有一人來過?”


    王老爺家宅邸處,有身穿常服的老人繞著王老爺家的宅邸走了一圈,甚至是幾度踏入這宅邸中之後,又皺著眉頭對著身後畢恭畢敬的中年緩聲開口。


    這老人眉宇之間的鬱結之色縈繞不散,可行動開口卻又是自有一番宰執天下的風度。


    “稟國公大人,下官足以確認這王家宅邸除了衙役仵作之外,再沒有任何人來過此間。”


    “衙役們驚神人手段,也知這王家與山中神人恩怨,自然不敢隨意闖入。就算是那些仵作,若不是下官強壓著他們進來,那些仵作根本不願意進這王家宅邸。”


    “那一日的光景國公大人您是沒見著,一道白虹貫日,白虹中人影口吐火焰,一炷香不到時間這王家宅邸就是成了這般模樣。”


    被稱為國公的老人身後,是一畢恭畢敬的中年,這中年是這霍縣縣令。


    哪怕時間已經過去一月有餘,可隻是想到那一日的光景,這霍縣縣令陳塗依舊是忍不住的冒冷汗。


    尤其在事後,陳塗遣人來王家宅邸觀看時,不論是那些積年仵作還是縣中鐵匠,都是直言這燒在王家宅邸上的火絕非尋常之火。


    不到一炷香時間將一整座府邸莊園化作焦土,甚至連宅中銅鐵瓷器俱是化作飛灰。這般火焰據縣中鐵匠說絕非人間所有,恐是神人駕馭的神火。


    “縣中那些居民知曉王家得罪山中神人,更是生怕和這王家扯上關係,自然也不敢前來。”


    “至於那些高來高去的強人,他們就算是來了這王家宅邸這縣中也無人知曉。”


    縣令陳塗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麵對著麵前這一位,這大宋官員恐怕少有不感到敬畏的。


    有識之士對於這位舒王敬之又敬,那些高門大戶雖恨不得生啖其肉,卻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那便是說,這王家上下十數口,也是隨著那大火一日間化作飛灰?”


    這為被縣令陳塗稱為國公的老人姓王,名安石,字介甫,號半山,別名王文公,臨川先生。是這大宋近五十年來最讓天下人恨,亦是最讓天下人敬佩之人。


    熙寧年間,這一位高居廟堂之間,掀起大宋浩浩蕩蕩的變法改革。


    甚至於鄉間傳聞,當今官家改年號,也是為了懷念這一位王文公。而王文公雖人不再廟堂履職,告老還鄉之後卻依舊是被封舒國公。


    至於王安石本人,卻是在半月之前得了當今官家趙頊的密令。


    密令中言說龜山中有麒麟生降,神人降世,請王文公一觀其中端倪。若是確為神人,也請王文公代為一晤,且聽神人言說當今天下如何,大宋又該如何。


    對於神鬼之說,王安石的態度是標準讀書人的作風,子不語而怪力亂神。


    畢竟這一位王文公,可是說出了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這樣驚世之言的存在。


    可此刻的王文公隻是皺著眉頭。


    他看著麵前這宅邸,哪怕過去一月有餘,依舊可以見到那一日大火到底何等可怖。


    地上青磚開裂,房中瓷器化作飛灰,就連這宅中所藏的金銀銅鐵,也是俱是化作鐵水鑲嵌地麵,甚至那宅中幾口井水,也是盡數枯涸。


    “應是如此不假,畢竟仵作入了宅邸,可是沒見到這宅中有任何人存活下來,甚至連屍骨也找尋不見,多半是隨著那火化作飛灰。”


    陳塗自然是知曉王安石在探查些什麽,縱然大火而死,人卻依舊會留下痕跡。


    可這王宅中卻連一具殘骸也是找尋不見,也無怪乎王文公觀察到這一點之後就是疑心打大起。


    “你亦是讀聖賢書,這世間神鬼之說,你莫不是真的相信?”


    王安石皺著眉頭,他有些不悅身後這縣令陳塗一口咬定山中有神人,更不相信這王家宅邸的失火是那般簡單事情。


    “國公大人,非是下官這聖賢書枉讀,更不是下官非要信這神鬼之說。”


    “可山中降有麒麟,有神人放無量光,卻是龜山附近數縣都是一同見到的。”


    “相比於龜山附近其他縣,這霍縣上下六萬餘人,俱是親眼所見白虹淩空,虹中有人影禦風控火。”


    “這般種種,下官又如何不信?”


    陳塗也知道眼前這一位並不喜神鬼之說,可他此刻隻是苦笑。


    得罪王安石,最多不過是不被重用,若是得罪山中神人,他往後可都得活在擔驚受怕中。


    大宋也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山中神人他親眼所見,天知道這神人是否聽得他話。


    依著那一位對王家作為,陳塗可不敢賭那位是個大度之人。


    陳塗麵前的王文公聽著縣令的話語,眉頭也是皺的越發緊起來。他的變法之所以中斷,很大原因是因為彼時大宋遭遇天災橫禍,從而被朝中大臣冠上天變之說。


    也正是如此,才誕生了那一句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的千古名言。


    生在大宋這般環境下,說不敬鬼神自然是虛妄。


    這一股風氣是自上而下的蔓延民間,甚至是生來就被家中人告知須得敬畏鬼神。


    然王安石卻因為自己變法的失敗,對於這鬼神一說頗有微詞,晚年王安石寧願通讀佛門經典,也不願多讀幾本道門典籍。這在好道成風的大宋,可謂是極為另類的了。


    “大,大人!”


    也就是在王文公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王家宅邸時候,遠處又有差役大口喘著粗氣向著王家宅邸這邊小跑而來。


    隻是看著這差役臉上的汗水,就是知曉這差人恐怕是有著什麽緊急事。


    “慌什麽慌,沒看到大人在這裏麽?”


    “順口氣,再說是何等事,若是些雞毛蒜皮小事,今日本官非要治你個衝撞貴人之罪!”


    陳塗見著這小跑而來的差役,本能的就是板著臉訓斥道。而這差役額頭雖是不斷滴落冷汗,卻依舊是努力冷靜下來。


    足足十來個唿吸之後,這差役才是畢恭畢敬的對著王安石和這縣令陳塗開口。


    “貴人,縣令大人,山中的黃妖下山了!”


    “在我來稟告貴人和大人之前,黃妖就已經走到城門前。”


    “黃妖言說自己是得了自家小郎君的命令,要請縣中最貴之人去山上一晤……”


    這差役捋直了一口氣之後,又是一股腦的將事情盡數說出,尤其是說到最後一句時候,更是忍不住將目光放到了那邊的王文公身上。


    也是直到此刻,縣令陳塗才是見到這差役的雙腿分明就是戰戰。


    而王安石在聽完這差人的話之後,臉上非但不曾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反而隻是露出一抹冷笑。而後這王文公又是將目光轉移到陳塗身上,似乎是在確認些什麽。


    要知道王安石來到霍縣自始至終可隻有兩三個時辰,來到這王家宅邸至今不過兩炷香光陰。


    可隻是這麽短的時間,那山中人似乎就是知曉他在縣中,竟然還遣那什麽黃妖邀請他入山一晤?


    到了此刻,王安石反倒是堅信,這龜山中麒麟生降,神人出世不過是這地方官偽造祥瑞而已。甚至於這事情,多半和麵前的縣令陳塗都是脫不了幹係。


    縣令陳塗也是官場人精,王安石這一眼掃過,陳塗也是猜到這一位王文公心中所想。


    可此刻的陳塗卻已經顧不上麵前這一位舒國公,這一位初來乍到恐怕根本不知黃妖是什麽,可他縣中多有江湖強人來往,自然是知道山中黃妖意味著什麽。


    “那黃妖,那黃妖不曾食人吧?”


    陳塗這一刻似是已經擺爛一般,也是不顧身邊王安石的懷疑目光,隻是用些許發顫的聲音問詢著麵前的差人。他也是理解這差人為何雙股戰戰,任誰見了妖,恐怕也是這般表現!


    陳塗不過隻是知曉山中有黃妖,可卻是不曾真正的見過這黃妖都是如此表現,更不用說是差人了。


    不過陳塗的表現,倒是和山中那些江湖客信口胡說有關。


    在那些江湖客口中,也不管自己是否見到老黃狗,就是編出這黃妖身高三丈,滿口獠牙的話語來。


    陳塗這算是被那些不敢進山的江湖客的胡言亂語給驚到了。


    “我來時,黃妖隻在城門口,可我一路跑來是,聽到城西露出驚恐叫聲。想來黃妖已經進城,至於是否食人,不是小人可以得知的……”


    差人低著頭,不曾看到貴人臉上的冷笑,隻是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知曉的說出。


    “國公大人,您不是質疑這山中鬼神麽?可敢與本官走上這一遭?”


    陳塗聽著差人的話,心中也是驚懼,可驚懼時又是忍不住驚奇。他也是想到差人說的,那黃妖奉了小郎君的命,要他下山尋縣中最貴之人去山中一晤。


    而現在,這最貴之人可不就是在自己身邊麽?


    若是隨著身邊這位一同去見那黃妖的話,想必那黃妖就算食人,也得記得自家郎君的命令吧?


    “這又是有何不敢?”


    “黃妖?”


    “我倒是要見一見,是何人敢自稱為妖,又敢在這朗朗青天白日下行食人之事!”


    王安石看著麵前的先縣令陳塗,越發覺得是對方在故弄玄虛。他倒也想看一看,看一看這縣令和這龜山周邊官吏,到底在謀劃些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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