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一共在南陽市待了二十一天,迴家後離開學的日子就沒有幾天了。


    今年的暑假作業還有四分之三沒有完成,所以一迴來就在房間裏拚命用功。


    趙蘭就陰陽怪氣地說道:“你還迴來幹嘛呢?我以為你會像你那個兄弟一樣,拋妻棄子。”


    我驚得把手裏的筆掉在地上,睜大眼睛盯著趙蘭。


    拋妻棄子這個詞實在是太讓人敏感了。


    “你……,你說什麽?”


    “我說你忘恩負義……,”


    我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趙蘭用詞不當。


    我就說嘛,我哪來的妻,又何來的子?


    “李雙響,如果讓你帶上作業,你是不是要等到開學的那天才會迴來?”


    “可能吧。”


    我讓趙蘭先出去,這幾天最好別來打擾我。


    她卻搶走了我的作業本,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走之前你是怎麽跟我承諾的?最多在那邊待十天,你自己說,有幾個十天了?”


    “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發生了什麽事?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南陽市發生的一切,我的確還沒有告訴趙蘭。


    主要是我迴來的當天,全家人都板著個臉,我也沒有那個心情。


    “許少林的左肩關節骨折了,是被顏紅梅用榔頭砸的。”


    我故意把許少林的傷勢說得很嚴重,這樣才能讓我有借口。


    “如果不是在醫院照顧許少林那個王八蛋,我早就迴來了,他婆娘理都不理他。”


    趙蘭把我的作業本從地上撿起來,“他那是活該,這麽說那個婆娘下手也是夠狠的。”


    “可不是嗎?她一見到許少林就突然下重手,沒說一句廢話,幸好我沒遇見那樣的婆娘。”


    趙蘭來了一句,“看來還是我對你太仁慈了,我也要去買把榔頭帶在身上。”


    “你是我姐,怎麽不知道疼愛自己的弟弟啊?”


    趙蘭揪住我的耳朵,“姐姐現在就好好疼疼你……,”


    “啊——,”


    是挺疼的,我忍不住叫出聲來。


    席娟這次跟我一起迴的老家,她也沒在家裏待多久。


    我們開學的那天,我在縣城的汽車站碰到了她。


    “班長,你有沒有把顏紅梅的事告訴她爸爸?”


    “說了。”


    “哎,顏紅梅真的很賤,居然跑去幹那種工作。”


    迴來的時候,席娟就在車上告訴我,在那種卡拉ok廳上班的女人沒一個是好東西,陪客人跳舞,陪客人喝酒,甚至是陪客人睡覺。


    但那也是顏紅梅自己的決定,我們這些外人不好幹涉。


    而我也隻是告訴顏紅梅爸爸,她在外麵幹服務員。


    席娟見我跟趙蘭肩並著肩,就有點不太高興,把嘴翹得老高。


    趙蘭對她同樣是嗤之以鼻。


    因為我告訴過趙蘭,席娟跟許少林可能搞到了一起。


    我也說隻是可能,萬一人家真的是純粹的同學之情呢?到時候又會說我在造謠生事。


    趙蘭先出口挑釁席娟,她說,“我覺得顏紅梅也該把你收拾一頓,怪不得許少林會跑到哪裏去。”


    “趙蘭,不是我打擊你,你跟班長一點都不般配,他將來可是要讀南陽大學的,而你就隻是一個村婦。”


    席娟語氣不重,但所說的話卻很有殺傷力。


    她應該也已經知道了我跟姐姐的關係,所以這時候又補充了一句,“飛鳳姐可比你強多了,又漂亮又溫柔,班長天天摟著她睡覺……,”


    “你……,”


    趙蘭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在我臉上扇了一巴掌。


    席娟得意洋洋,對我們說了聲‘再見’。


    真是倒黴透頂,今天怎麽會讓這對冤家相遇?


    趙蘭改變了主意,又登上了迴老家的客車,她不想留在城裏。


    我也懶得去理她,今年高三,是特別特別重要的一年,我也告訴過劉老師,一定要考上南陽大學。


    陳小穀今年也如願以償考上了大學,但那隻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學,都沒有什麽名氣。


    我李雙響要成為從山溝溝裏飛出的金鳳凰,不然也對不起年年拿第一。


    除了選大學,還要選專業,劉老師建議我報考政治經濟學。


    我也通過電話,把這些事告訴了姐姐。


    姐姐說她不懂,讓我聽老師的。


    不過這些還為之尚早,我得先鞏固自己的知識。


    所以高三一開始,我就加足了馬力,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馬春花怕打擾我的學習,也不讓我用三八大杆帶她在校園裏兜風了。


    隻要我在教室裏,她就會陪在我身邊。


    當然還有柳紅月跟任小盈,她倆也是想上大學的。


    我還是學生會主席,在學習之餘,我也會組織一些活動,以此來鍛煉自己的領導力。


    籃球場上照樣有我的身影,給我喂水和擦汗的人還是馬春花。


    這學期都過了一半,趙蘭都沒有來過縣城,中途放假的時候,我不得不迴一次老家,想看看趙蘭在家裏幹什麽?


    還沒到家就聞到一股很重的中藥味,到底是誰生病了?


    “媽,你在給誰熬藥?”


    袁桂英沒有理我,她好像瘦了不少,人也變得憔悴不堪。


    我繼續問她,“媽,你是不是病了?姐姐呢?”


    “在屋裏……,”


    “這藥是誰喝的?”


    “她喝的……,”


    原來生病的人是趙蘭,我幫袁桂英把中藥端到趙蘭麵前。


    她躺在床上,背對著我,應該知道我迴來了。


    “姐,你怎麽啦?媽把藥給你熬好了。”


    我輕輕去推她,她反手打了我一手,也就證明她沒有睡著。


    那天她賭氣要從縣城迴來的時候,我沒有勸過她,估計是在生我的氣吧。


    “姐,身體要緊,你不要折磨自己。”


    我把藥碗放在她的床頭,從屋裏退了出去。


    又去問袁桂英,趙蘭什麽時候病的?到底是什麽病?


    “兩個多月了,不想吃飯,醫生也沒有查出病因來。”


    “你們怎麽不帶她到醫院去檢查一下?”


    “你爸不讓,說她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我隻‘哦’了一聲,又去看趙蘭,那碗藥還擺在那裏。


    是席娟那天的話刺激到了她,說她是個村姑。


    不過席娟說的也是實話,可實話往往就很傷人。


    該怎麽來解開趙蘭的心結呢?


    我隻能叫她先喝藥。


    趙海中午從外麵迴來,向我們問起明年考大學的事。


    我說我想考南陽大學,讀政治經濟。


    “我不管你讀什麽,隻希望你不要忘恩負義。”


    這些年來,趙海還還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樣的話,我聽起來也不舒服。


    “爸,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這些年你們對我的好,我都深深記在心裏,還有你們給我的每一筆錢,我也全都記在小本子上……,”


    “你說什麽?”


    盡管此時趙海的臉色很難看,但我還是把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我還強調,將來會把那些錢連本帶利還給他。


    “爸……,”趙蘭從屋裏出來,靠在門框上,“你親耳聽到了吧?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兒子,一個忘恩負義的畜牲。”


    我不是混蛋了,又變成了畜牲。


    袁桂英問我為什麽要用小本子記賬,是不是從來沒有把她們當成家人?


    麵對這種情況,我又一時心軟了,把本該說出來的心裏話憋了迴去。


    “媽,我記賬也沒有別的目的,隻是想將來好好報答你們……,”


    “我們對你的付出,需要你報答嗎?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聽了都……,”


    袁桂英開始抹眼淚。


    趙海坐在那裏抽著悶煙。


    趙蘭又衝我罵了一句‘畜牲’,然後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早知道我就不該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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