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上官婉兒滿臉震驚地看向蕭綽。


    “陛下,您真的要提拔許良做中書令?”


    “的確有這個想法。”


    上官婉兒沉默了,心底卻久久不能平靜。


    她能在蕭綽一登基就成為禦前隨侍女官,一方麵是她的才能,更多的卻是因為她跟蕭綽從小一起長大,有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


    可許良呢?


    從聲名狼藉到如今的炙手可熱,隻用了不到一年時間!


    更為關鍵的是這些都是靠他自己實現的!


    “不過,你說的也的確有道理,現在還不是把他推到台前的時候。


    不然朕剛才也不會讓李源保密了。”


    上官婉兒鬆了一口氣。


    不是現在提中書令就好。


    她其實還有話沒說。


    許良現在風頭已經夠盛,很多事隻要朝廷不公開承認,她還可以利用手中諜報進行遮掩,故布疑陣。


    一旦現在就把他放到中書令的位置,太引人注目。


    朝中一些大臣難免眼紅。


    列國中如魏國、趙國、楚國對大乾虎視眈眈的,難保不會行刺殺之舉。


    這種事,放在曆朝曆代都有人做。


    如楚國派人刺殺大乾惠王,大乾派刺客刺殺楚國大將軍等。


    還有吳國王爺收買刺客刺殺太子,太子收買同一個刺客刺殺王爺……


    就連上官婉兒自己,也一直在動用手中的諜報在魏國滲透,暗殺了幾個重臣。


    她才跟許良表明心跡,還要攜手共伴一生。


    她可不想早早守寡!


    許良若年少夭折,她此生隻怕再也瞧不上別的男子了!


    當然,這是她的心裏話,卻不能對蕭綽說。


    畢竟作為臣子的,為君王效命,豈有避險求生之理?


    蕭綽不知上官婉兒心中所想,微笑道:“雖不能拔擢他為中書令,卻也得把他放到要職上頂一頂。


    侍郎如何?”


    “中書侍郎?”


    “不錯。”


    “從門下省轉中書省?”


    上官婉兒不由愣住。


    許良現在是門下省左諫議大夫,官居五品,兼著鴻臚寺少卿、翰林院編修。


    任何一個官職都不是常規流程拔擢,且升遷的速度極為少見。


    照理說,官員從八品開始後,其主職就確定了其升職的方向。


    如現在的尚書令張居中,是從禮部尚書升遷。


    在其升禮部尚書之前,乃是禮部司的屬官。


    許良自入朝堂為官以來,一直都是給蕭綽獻計、建言獻策,先是朝奉郎,後是諫議大夫。


    在上官婉兒看來,許良原本的晉升方向十分明確,在諫議大夫位置上幹幾年,升官到門下侍郎,再散騎常侍。


    待甪裏言告老之後,許良年齡、資曆也都到了,自然而然成為侍中。


    在她心底,多少有些私心。


    侍中乃是文職,動腦子,不用上前線,沒有生命危險。


    其職責也隻是給建議,審核政令,隻要不是太死腦筋,基本上不會得罪人。


    畢竟朝中絕大部分政令、聖旨的下達其實都是經過各部、各司議定過的。


    走流程也是先經中書省草擬後才到門下省審核、通過。


    又加了一層保險。


    可如今蕭綽要把許良放到中書省,跨部拔擢不說,還需要親自協助中書令處理各類事務,等於直接要麵對諸多問題,難免得罪人。


    “陛下……”


    上官婉兒剛要開口就被蕭綽抬手打斷,“朕知道你要說什麽,你心疼情郎朕能理解。


    但現在中書省接近癱瘓,朕需要能信得過的人頂一頂,為朕分擔壓力!”


    說到這裏,蕭綽忽地一笑,“瞧,這麽一來,中書令的人選也就不是那麽急了。


    果然,有個人商量著來還是有好處的。”


    上官婉兒眉頭之間有些擔憂。


    “好了。”蕭綽笑道,“你這心生外向的為免也太明顯了吧?


    這還是朕熟悉的那個婉兒嗎?


    男女之情朕就這麽讓人發昏?”


    上官婉兒趕忙收斂心思,“微臣不敢!”


    蕭綽擺手笑道:“還說不敢,看你模樣分明是在擔心許良。


    這樣吧,擬一道旨,你帶著聖旨去鎮國公府,順道去看看他……”


    上官婉兒臉色一紅,趕忙拱手,“陛下,微臣不敢因私廢公。”


    蕭綽搖頭笑罵:“你以為朕是單純當你去看情郎的?


    真是讓你去提醒他,該上朝幹活了!


    這廝自除掉甘隆一黨之後,就利用東郊受傷之由告假快一月了。


    拿著朕的俸祿,在家躺著什麽也不幹,哪有這般好的事?”


    上官婉兒羞紅了臉,有種被人撞現行的羞澀。


    “還有,”蕭綽提醒,“別忘了問他,加冠之後冠字是什麽,是否確定。


    需不需要朕請顏夫子給他取字。


    算算日子沒多久了,朕到時候賞他些東西,也算是對他這些時日以來為國獻策的賞賜。”


    上官婉兒想了想道:“微臣記得他上次去見太後,似是提到過一次,說是叫伯德?”


    “伯德?”


    蕭綽點頭,“伯仲叔季,他在家中是嫡長子,取‘伯’字也正常。


    隻是這‘德’字……”


    蕭綽搖了搖頭,笑道,“朕怎麽覺得他跟‘德’字不太沾邊,就沒考慮換一個?”


    上官婉兒娓娓道來:“微臣也隻是聽說,聽聞老國公取名是從‘秉性純良’中得到的啟示。


    長孫許良,次孫許純,意在希望子孫後代秉性純良,兼具才德。


    所以他這‘伯德’也是有可能的。”


    “伯德……”蕭綽忽然嗤笑一聲,“朕忽然想起他此前在兵部跟馮源沙盤演練時的一樁事了。”


    上官婉兒滿臉疑惑,“啊?”


    蕭綽麵露笑意,“當時他說伐韓時若敵將守城不出,他會往河水裏投放屍體、毒等物,引來一眾反駁,說此舉太損陰德。


    結果這廝一句‘損陰德不損奉德’,讓朕都無力反駁。


    倘使將來有人再說他的計策損陰德,他又會如何迴答?”


    上官婉兒忍不住以手扶額。


    不用想都知道,許良肯定會來一句“損陰德不損伯德”。


    細想之下,世事奇妙。


    此前她還覺得許良道德底線極其低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這種人有過多交集。


    沒想到數月時間而已,她竟對許良的印象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想到許良,她就忍不住心跳加快,麵紅耳熱……


    蕭綽瞥了一眼上官婉兒,忍不住掩嘴輕笑,“春風未至,羅裳早開,這個思春味兒呦!”


    上官婉兒聞言大窘,再次嗔唿:“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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