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邦,如今趙偃所麵臨的困局,恰似當年長平之戰時的趙括。”


    秦臻神色自若,話語中帶著幾分篤定。


    言罷,他忽而展眉而笑,從袖中抽出一卷帛書。


    他輕抖帛書,使其完全展開,隨後語氣沉穩地繼續說道:“想當年,趙括年輕氣盛,何嚐不是想要急於證明自己的軍事才能?


    結果呢?最終落得個兵敗身死的下場。


    而如今趙偃的處境,相較趙括而言,艱難程度何止十倍。”


    話音未落,秦臻便快步走到懸掛的列國形勢圖前,他手中握著一支朱筆,毫不猶豫地在圖上重重地圈出了代郡、雁門等幾處重要的戰略要塞。


    “諸位且看。”


    秦臻側身而立,指向那些被圈出來的地方,繼續條理清晰地分析道:“如今與趙偃暗通款曲的這批將領,大多是些不學無術之輩。


    他們上位之路並非憑借真才實學與赫赫戰功,而是靠大肆賄賂權貴,才得以躋身高位,實則不過是徒有其表的酒囊飯袋罷了。”


    “就拿新晉的雁門守將牛金來說。”


    秦臻微微一頓,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此人原本不過是邯鄲街頭一個遊手好閑、橫行霸道的潑皮無賴。


    誰能料到,前些年機緣巧合之下,他不知從何處尋得一件西域夜光樽,便以此賄賂趙國朝堂權貴。


    這一番運作下來,竟奇跡般搖身一變,成為了手握兩萬大軍、鎮守雁門要地的主將。


    如此荒誕之事,足見趙國朝堂如今的腐朽與混亂。”


    說罷,秦臻指了指代郡。


    他身形微微前傾,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且細細端詳這代郡防線,廉頗在這裏苦心經營十餘載,不僅沿著地勢修築了三重堅固的烽火台,互為犄角、遙相唿應;


    還在隱秘之地,精心設置了諸多暗堡,內藏精銳弓弩手,時刻警惕著敵軍來犯。


    可趙偃若重用阿福所推薦的那些偏將,那些人一心隻求立功升遷,眼裏哪有什麽戰略大局。


    一旦掌權,必然會棄守代郡這些天然險要之地,轉而采取看似勇猛,實則激進的騎兵突襲戰術。\"


    話落,秦臻俯身,從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一個製作精巧的沙盤模型,放置在案幾之上。


    這沙盤,以細膩的沙土塑形,高山、河流、關隘一應俱全,真實還原了趙秦邊境的地貌。


    隨後,秦臻拿起一根細長的竹簽,開始演示起趙軍可能出現的錯誤部署。


    “諸位請看。”


    他指著沙盤上一處模擬趙軍營地的地方,詳細解釋道:\"趙軍若這般冒進,如此這般排兵布陣,乍一看,好似是主動出擊,攻勢淩厲,可實際上,卻如同將自己的後背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


    他們防線各處的破綻,在我大秦銳士眼中,將無所遁形。


    秦臻話鋒一轉,竹簽輕點沙盤上的馬邑位置,神色冷峻:“屆時,我軍隻需在馬邑設下伏兵。待趙軍深入,我軍便可輕而易舉地截斷趙軍的退路,將他們困於絕境。\"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皆陷入沉思。


    這時,一直靜靜聆聽的華陽太後,忽然輕咳一聲,打破了短暫的靜謐。


    她的目光在秦臻與眾人之間緩緩遊移,聲音沉穩卻又帶著幾分考量:\"就算趙偃當真自毀長城,犯下如此大錯,可若他真有手段成功整合趙國上下,凝聚國力。


    屆時,我大秦又該當如何應對這變局?\"


    \"太後聖慮深遠,實乃大秦之幸,臣佩服。\"


    秦臻俯身稽首,言辭間滿是恭敬:\"不過,隻是趙國積弊已久,絕非一朝一夕便能革除。\"


    言罷,秦臻側身,向一旁的劉高使了個眼色。


    劉高心領神會,即刻雙手捧起一方檀木匣,上前幾步,呈於華陽太後身前的案幾之上。


    當匣蓋開啟時,半卷染著汙漬的絲帛顯露出來,邊緣還殘留著撕裂的毛邊。


    \"太後請看。\"


    秦臻微微俯身,指尖拂過帛麵的朱砂印鑒,緩緩說道:\"此乃阿福冒死送出的密約,為能避開趙國重重關卡,順利將其送出,特意將其分作七段,輾轉多地傳遞。


    終是曆經千辛萬苦,才送到臣的手中。\"


    他的話音未落,劉高已迅速展開絲帛。一時間,絲帛之上密密麻麻地蓋著二十餘枚趙國重臣的私印,清晰可見。


    \"趙偃在暗中,向這些重臣許下諸多誘人承諾。他言道,若能登上王位,便會將代郡鹽鐵之利分予他們。”


    秦臻微微頓了頓,目光在絲帛上的印信間一一掃過,隨後繼續說道:“而令人深思的是,這其中近半數印信,恰恰來自那些曾在朝堂之上,信誓旦旦、力主趙國實施《鹽鐵專營令》的朝堂重臣。\"


    當華陽太後看清帛上 \"永不追責私鑄錢幣\" 的條款時,不禁嗤笑出聲,聲音中滿是嘲諷:


    \"這趙偃,倒是會空言許諾!鹽鐵,向來乃國之命脈,他既想取悅商賈,又妄圖以此安撫朝堂之上守舊的老臣,這等行徑,簡直是癡人說夢。\"


    秦臻聞言,趕忙點頭,恭敬應道:“太後所言極是,以臣之見,趙偃一旦登基,日後光是為了平衡各方利益,便足以焦頭爛額,屆時趙國朝堂亂作一團,亦是可以預見之事。”


    聽到這裏,華陽太後再次將目光投向案上那淩亂不堪的密報,若有所思地說道:\"若真如你所言,那倒是哀家多慮了。\"


    秦臻望著華陽太後眉間舒展的笑意,趕忙躬身,口中稱道:\"太後聖明!趙國朝堂就如同一盤棋局,各方勢力相互交織,如今早已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隨後,他話鋒陡然一轉,繼續說道:\"況且郭開此人,此前為了討好趙偃,可謂不擇手段,早就與趙國的宗室以及一眾權臣們結下了仇怨。


    趙偃曾經親口說過,若是郭開能夠助他登上王位,那麽他一定會讓郭開擔任趙國的丞相。


    以郭開的性子,待到趙偃正式登基之後,他若真的如願坐上趙國丞相的高位,必定會為了昔日的恩怨,大肆報複那些人,進而觸動這些宗室、權臣們的切身利益。


    如此一來,趙國朝堂之上,一場激烈的內訌恐怕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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