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識一行人在古龍人的帶領下,穿行在地形崎嶇複雜的尖刺山上。


    龍人士兵沒有隱藏身形,但也沒有繼續招搖的飛行著了,跟著一同在地上行走。


    如果繼續飛著的話,會招來無數飛龍的攻擊。


    雖然對於白識這一行人而言,這些飛龍完全不是問題,龍人士兵都能全部解決。


    但如果隻是為了找人,那完全沒有必要浪費這個精力。


    畢竟就算隻是‘蚊子’,也是相當煩人的。


    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按照古龍人對於尖刺山地形的熟悉程度,眾人很快便來到了埃貢有可能前往的一處。


    才剛剛靠近,戰鬥的聲音就傳到了眾人的耳中。


    白識示意體型龐大的希夫和龍人士兵先停在原地,自己帶著賽琳桑克斯和古龍人向前飛去。


    繞過巨石的遮擋,隻見在前方的空曠山坡上,兩頭龐大的強壯飛龍正在進行著廝殺。


    明明是生存在同一地區的同族,但此刻各種兇狠淩厲的殺招毫不留情的施展在彼此身上。


    白識隨意看了一眼這戰場,有些失望,視線立刻就移開,開始尋找埃貢是否在周邊。


    兩條強大飛龍的廝殺並不常見,假如有時間的話,也算得上是一場可堪一看的戰鬥


    賞電子鬥蛐蛐,當賽博王爺。


    但是現在白識隻想先見見那個叫埃貢的戰士,自然也就不在乎它們的廝殺了。


    在掃過一片亂石的時候,白識的視線突然停住了。


    在那些碎石之間,他發現了一個造型怪異的家夥。


    他在亂石之間蜷縮著身軀,像是因為恐懼而不斷的顫抖著,口中在不斷的呢喃著什麽。


    “……嗚、喔喔喔!”


    “好疼!疼啊!”


    “……求求你,住手、是我不對、是我不對。”


    “……太可怕了……不要再繼續了。”


    “我的手!我的腳!被毀了的地方!


    “啊啊啊啊!要受不了了……”


    白識順著他的聲音,向他的身軀看去。


    雙腿似乎已經在先前的挑戰之中破損,隻有大腿還保留著小半,渾身上下都是錯綜的傷口。


    他似乎仍然陷入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內心無比的恐慌。


    蜷縮著身軀,痛苦侵蝕著身軀,而恐懼一點點蠶食著內心。


    不時發出咆哮與嘶吼,甚至是對著空氣揮舞著弓。


    那個戰士渾身破破爛爛,風格各異的數種殘破盔甲被胡亂的串在一起,組成了一套怪異的防具。


    甚至身處亂石堆中,他看起來都顯得相當不違和。


    對這看著就很隨意的盔甲,白識不由懷疑它的防禦力。


    隻不過此時白識看著那渾身破爛、蜷縮在岩石間顫抖的人,並沒有因為他的穿著和外貌就有所輕視。


    以貌取人是一種相當不好的習慣,尤其是在這個戰士們為各自信念而戰的地方。


    從那胡亂拚湊般的盔甲之上,白識極高的感應讓他察覺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


    那些從戰場中撿起的盔甲殘片,像是繼承那些戰士們的意誌和不甘一般,凝聚著信念。


    這股眾多戰士們對死亡的不甘、對繼續狩獵和龍饗的渴望,全部都在他的身上延續。


    這些磐石般的意誌最終化為了特殊的力量,讓這套盔甲甚至能夠在貝勒的攻擊下保存。


    迴想了一下古龍人先前講述的埃貢,白識也就意識到了,麵前的這家夥大概就是正主。


    過去身為卑賤的戰場拾荒者,卻最終成為了龍饗儀式的‘成果’——‘龍戰士’埃貢。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


    就算此時埃貢的內心徹底被恐懼給侵蝕,蒙受毀壞,白識也不由期待其他的信念、他的執著。


    麵對恐懼,被打倒多少次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最終能否再次站起來。


    克服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麵對恐懼!


    ‘人的意誌’,這是交界地上最為鮮明的英雄史詩,也是白識希望米凱拉能夠明白的。


    隻不過,貝勒並不是光靠意誌就能打敗的對手。


    就算是喊著友情、羈絆、未來啊什麽的就衝上去,也不過是一個滑鏟給貝勒塞牙縫罷了。


    想要挑戰貝勒,最為重要的還是實力。


    而埃貢的實力,也真的並不弱小,甚至令白識驚訝。


    以那股力量的總量而言,對於龍饗戰士而言是一個相當不可思議的程度。


    依靠著龍饗不斷積蓄力量,埃貢的體內積攢著驚人的力量,也難怪能兩度從貝勒口中逃生。


    此時此刻,甚至讓白識開始思考埃貢為什麽沒有變成熔岩土龍?


    那股龐大的力量,甚至要超越人身的極限了,這是何等執著才能支撐起這力量呢?——


    就在白識思考的時候,岩縫中的埃貢突然動了起來。


    他胡亂的抓向身邊的岩石,撿起其中鋒銳碎石——那是古龍們破碎的鱗片。


    而和別處的碎石都極為不同,此為吸飽龍血的古龍龍鱗,因此更加鋒銳。


    不顧手掌被古龍的尖銳鱗片劃破,埃貢一塊塊的把碎石往隨身攜帶的箭身上插去。


    埃貢在劇痛之下發出低吼,卻像是瘋癲一般沒有任何停下動作的意思。


    很快,排列大量尖銳碎石製成的大箭在他手中一點點成型。


    不像是大箭,反而更像是他過往遊蕩生涯中為了生計而製作的魚叉。


    蒙受毀壞的龍戰士,在痛苦之中一根一根製成了歪曲的大箭——


    一切都是為了讓恐懼,深植“狂龍”貝勒心中。


    而此時,隨著那些大弓的完成,埃貢渾濁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精光。


    蒙在內心上的恐懼暫時消退了些許,恢複了短暫的清明。


    埃貢深深的喘氣,像是在尋找迴自己仍活著的證明。


    看向遠方廝殺爭鬥的兩條龐大飛龍,埃貢仰天大笑。


    “埃貢啊,想想以前的你!”


    “快迴想!想起來!”


    “你天不怕地不怕,哪知道什麽恐懼!”


    ‘龍戰士’又迴來了。


    殘缺的雙腿撐起身軀,埃貢的上半身微微側身,穩穩的舉弓搭箭。


    表麵有著無數爪痕、用草繩捆緊兩根龍骨的自製大弓被緩緩拉開,遍布碎石的大箭上不斷積蓄著力量。


    將弓弦扭轉以此將力量提升到最大的同時,埃貢的身軀也因為控製這股力量而微微顫抖。


    即使身軀顫抖,埃貢的雙手依舊沉穩,不摻任何雜念的鎖定敵人。


    眼神之中的精光仿佛真正的刀鋒一般,刺得人隻要看上一眼都會生疼。


    當埃貢的弓被拉滿時,白識的眼神隨之一凜,意識到他的身上發生了巨變。


    仔細打量著埃貢,白識最先感受到的就是那狂傲不羈的戰意。


    如果要讓白識來形容的話……


    那大概就是唐吉訶德在麵對風車、義無反顧發起衝鋒時的那種感覺。


    當弓上積蓄全身的力量,埃貢怒吼著發出一聲不屈的咆哮:


    “貝勒!你殺不死我!”


    “我——!會化為你的恐懼!”


    “貝——勒————!!!”


    埃貢扭曲的弓弦在極限繃緊的震顫中驟然釋放。


    箭矢離弦的瞬間,那根大箭頓時劃破長空,化作無法被視線鎖定的黑影。


    穿透遍布貝勒狂怒的唿嘯風雷,那大箭的蹤影仿佛將空氣撕出一道漆黑的裂痕。


    箭出刹那,天地噤聲。


    箭身裹挾著碎石,破空之聲仿佛古龍的尖銳嘯叫,又仿佛被他狩獵過的千百頭飛龍垂死時的嘶鳴凝成一線。


    大箭所過之處,氣流坍縮成漩渦,地麵龜裂的岩殼被風壓掀起,碎石如蝗群般逆卷而上。


    “——轟!”


    箭矢貫穿飛龍頭顱的刹那,爆開的不是血霧,而是一圈肉眼可見的蒼白氣浪。


    飛龍龐大的身軀被衝擊力帶得向後仰倒,鱗片與血肉在碎石的侵蝕下如焦炭般剝落。


    古龍的碎石鱗片在龍戰士力量的加持之下,對渺小的龍後裔展現出狂暴而兇悍的力量。


    僅僅是一箭,就讓那龐大飛龍的頭顱碎裂,毫無掙紮之力的死去。


    ——就像是埃貢過去拾荒時用魚叉刺穿的魚一般。


    而大箭貫穿飛龍的身軀後餘力未止,箭矢裹挾的狂暴力量繼續向後肆虐。


    以勢不可擋的擊穿數塊山壁以後,最終那根大箭才深深嵌入岩體,將厚重的岩壁轟出蛛網狀的裂痕。


    整片山崖在震顫中似雪崩般碎落無數巨石,滾雷般的轟鳴久久迴蕩在尖刺山的溝壑之間。


    而埃貢的咆哮與箭矢的唿嘯一同響徹尖刺山,似要將他此生的執念都全部一同射出般。


    埃貢殘破的身軀也仿佛再度頂天立地,在那一瞬撕裂了籠罩尖刺山的恐懼陰雲。


    一箭射出以後,原本還在廝殺搏鬥中的飛龍立刻陷入了驚恐。


    剛才和它爭鬥的飛龍,實力和它相差無幾、甚至還要更強上些許。


    然而,在那突如其來的襲擊之下,它卻連反應都做不到。


    意識到了那並非自己能夠對抗的敵人,這頭飛龍再也不顧其它任何事情,扇動著翼翅騰空而起。


    此刻它的腦海之中隻有著求生的原始欲望,試圖以極速逃離這恐怖的地方。


    然而埃貢又如何能夠放任它離開。


    再度彎弓搭箭,埃貢指向了空中的移動靶。


    又是勢大力沉的一箭,才剛剛飛上天空的飛龍便被貫穿了身軀。


    連接頭顱和身軀細長的脖頸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頭顱和身軀各自墜落到地。


    ——


    埃貢放下手中的大弓,似是能夠擒龍的強壯雙臂上肌肉不斷的抽搐跳動。


    他劇烈的喘著氣,逐漸激動到渾身顫抖。


    最終埃貢仰頭大笑起來,笑得非常肆意、非常狂妄。


    “哈哈哈哈!”


    “這就是戰士!這就是所謂的龍戰士啊!”


    伴隨著豪爽的笑聲,埃貢卻突然向後直挺挺的倒下了。


    埃貢躺在地上,仰頭看著那血色永不消散的天空,貝勒狂怒的咆哮似乎仍在風雲間迴蕩。


    他再一次的戰勝了恐懼,但是肉身上的殘缺卻已經不是他能夠克服的了。


    拖著這具連行走都做不到的身軀,他就算是能射出幾箭,又和談能夠化為貝勒的恐懼。


    在埃貢的傷口上,有某種特殊的力量不斷的燒灼著,阻礙原本的愈合過程。


    埃貢清楚的知道,那是貝勒永不熄滅的怒火。


    即使它自身也同樣的殘破不堪,貝勒依舊是暴虐的狂龍。


    對於不自量力前來挑戰的渺小對手,毀滅就是唯一的歸宿。


    埃貢是有著不屈的意誌,但也不是不能認清實力差距的蠢貨。


    看來……他是沒法戰勝貝勒了。


    多麽不甘心啊……


    他還想要再度拉弓,讓那魚叉化為狂龍身上永不磨滅的傷痛。


    難道他就要止步於此了嗎?


    就連最後一箭都無法射出嗎?


    埃貢重重的一拳砸在地上,手掌上傳來被尖銳碎石劃傷的刺痛。


    伴隨著他此生的一次次疼痛,最終讓他重新找迴了活著的意誌。


    埃貢怒目圓瞪,額頭和脖頸上青筋暴起,不甘的咆哮著:


    “不!即使四肢不全,心還被恐懼侵蝕了兩次……”


    “老夫我仍是龍戰士!”


    “貝勒!我恐懼的化身啊!”


    “告訴你,我還活著!我的靈魂還在這座山上!”


    “我一定要用魚叉、貫穿你這混蛋啊啊啊!”


    埃貢怒吼著,像是要將此生的執著和先前蒙上恐懼的屈辱都一同吼出,用力到身軀都隨之拱起。


    一陣掌聲傳來,讓埃貢紛亂的頭腦終於意識到身邊還有其他人的靠近。


    埃貢扭過頭,迷茫的看向那聲音的源頭。


    熟悉的古龍人出現,讓埃貢意識到自己並未危險。


    但在他身後的不斷鼓掌的兩人,卻是埃貢前所未見。


    隻不過,那位女性顯然是一位純正高貴的古龍。


    白識走到埃貢的身邊,微笑著開口道:


    “真是令人讚歎的戰士。”


    “麵對那樣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卻能兩度克服恐懼,重新自己燃起鬥誌……”


    “無論是放在哪裏,這都是值得讚歎的壯舉。”


    “這份堅定的意誌,並不會因為過去蒙上恐懼而落入塵埃,反而因此會在克服恐懼時更加耀眼……”


    埃貢麵對白識的稱讚,卻是毫不在意。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稱讚的地方,也不認為自己是什麽英雄。


    過去隻是為了生存,這才踏上了龍饗的道路,最終越走越遠。


    比起這些有的沒的稱讚,不如讓他多射貝勒幾箭。


    白識看出了埃貢的心思,微微一笑,開口道:


    “你,還想要挑戰貝勒嗎?”


    埃貢扭頭,朝身旁的地上惡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當然啊……當然!”


    “不管再來幾次!我都奉陪到底!”


    “雖然身軀無法自由的行動,但哪怕隻有靈魂,我也要在貝勒身上刻下恐懼!”


    埃貢看向了古龍人,開口說道:


    “你這家夥,來的真是時候。”


    “幫我一把吧,把我帶上去,帶到貝勒那裏!”


    “我還要去那裏,去那裏挑戰貝勒。”


    “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死在那家夥的手中!”


    古龍人沒有答應埃貢的請求,而是轉頭看向了白識,等著他的旨意。


    白識笑了笑,對埃貢的執著很是滿意。


    “這就對了。”


    “我已經感受到你的意誌。”


    “所以,接下來的路就還是靠你自己來走吧。”


    白識淡然伸出了手,太陽的光芒籠罩了埃貢的全身。


    那股阻礙治愈、不斷施加痛苦的狂怒漸漸像雪一樣消融。


    陽光愈療這埃貢的身軀,被截斷的雙腿重新長出,傷勢飛速的恢複著。


    感受到那股蔓延在四肢和傷口上的柔和力量,埃貢瞪大了雙眼。


    動了動重新長好的軀體,埃貢立刻學著過去看見的禮節,衝白識拙劣的單膝下跪。


    埃貢的喉嚨滾了滾,興奮的開口說道:


    “擁有這樣的力量,您一定是無與倫比的強者!”


    “不知道……您是否也有挑戰貝勒的想法?”


    “我發誓一定追隨您左右,協助您斬殺那狂龍!”


    聽著埃貢的話,白識輕輕笑了起來。


    “我?挑戰貝勒?”


    白識搖了搖頭,淡淡的開口說道:


    “是我要給貝勒一個機會。”


    “一個在我麵前展現它狂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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