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妲看見白識一步步走來,終於一改先前渾渾噩噩的樣子。


    她眼中對米凱拉的憂慮徹底化為了實質。


    ‘失敗了……米凱拉大人失敗了……’


    ‘那麽,他的下場自然是……’


    蕾妲不願接受這結局,掙紮著向著白識靠過去。


    但是束縛在她身上的枷鎖卻限製了她的行動,手腳都無法放開。


    失去理智的動作讓她直接栽倒在地,隻能匍匐著,像毛毛蟲一樣弓著身子向前挪動著。


    那張絕美的臉龐和璀璨的金發因此落到了凡塵之中,觸碰著地麵、被泥塵玷汙。


    耀眼無比的盔甲早已在戰鬥之中變得殘破不堪,血汙和泥點遍布其上,不見往昔的榮光。


    麵對自己忠誠侍奉的主人的下場,驕傲的女騎士徹底無法再從容應對了。


    蕾妲倒在地上仰望著白識,驚恐、畏懼、憂慮雜糅在一起,最終扭曲成了一張憤怒的臉。


    這張憤怒的臉,是白識見過最好看的。


    “米凱拉大人……米凱拉大人呢?!”


    “米凱拉大人怎麽樣了!”


    麵對蕾妲的疑問,白識卻沒有立刻的迴答。


    俯視著蕾妲不堪的模樣,白識蹲下身來。


    手上輕輕一揮,蕾妲身上的枷鎖便徹底的斷裂。


    掙脫束縛的蕾妲立刻緊緊抓著白識的手臂,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的雙眼中已經不見了其它的任何東西,隻是空洞地看著白識,希望得到那個令她害怕的答案。


    在蕾妲的心中,早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是無法接受、不願相信。


    白識扶起蕾妲,輕歎了一口氣。


    真是忠誠的騎士……可惜忠誠的用力過猛了些。


    明知道前路是錯誤的,卻隻是一味的順從,義無反顧的向著毀滅衝鋒。


    這種忠誠,隻能稱得上是愚忠罷了。


    白識看著蕾妲,輕輕開口說道:


    “不必如此的恐慌。”


    “米凱拉很安全,我也沒有對他做些什麽。”


    “隻是打破了他的夢,讓他重新迴到了這現實罷了。”


    聽到白識的迴答,蕾妲愣住了。


    不光是蕾妲,在她身後一直默默看著情況的其餘追隨者們也一同感到驚異。


    在魅惑解除以後,他們或多或少也對米凱拉的結局有著猜測。


    做為敵人,擋在如此強大的王者麵前,那最終得到的自然就隻會是毀滅而已。


    此時出現這種超乎想象的答案,頓時讓所有人都很是震驚。


    不過想到這位是聲名顯赫的太陽王,貌似也不是那麽奇怪了。


    如果在他眼中米凱拉就像是螞蟻一般弱小的話,根本就連敵人都算不上,自然也就不會


    事實也是如此,隻要不是超出白識的容忍,那麽他是相當寬宏大量的。


    早期沒有什麽力量的時候別無選擇,不光是為了盧恩,更是需要積攢聲望才能服眾。


    但是隨著力量變得強盛,那麽白識也就有了隨心施展仁慈的資格。


    他擊敗了瑪蓮妮亞、阻止了米凱拉,但也就隻是拿走了屬於他們兩人的大盧恩而已。


    他們沒幹成那‘大業’的話,老老實實把大盧恩交出來,白識也不會為難他們。


    至於後續的安排,也就相當於是勞動改造,順便讓他們好好的變成完整的人類。


    隻有身心都好好的補完,這樣才稱得上是健全!


    而現在白識來到這些過去的追隨者們身邊,自然也不是閑的沒事來聊天的。


    白識過來,就是要安排他們一樣去進行勞動改造。


    雖然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全心全意的追隨米凱拉,但也不可能直接放了。


    那麽就全都去給他當免費勞動力吧。


    ——


    蕾妲呆愣著不敢相信,但是卻又不敢再追問。


    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直接癱在了地上。


    現在的她,連追問都做不到。


    因為一旦得到了確切的答案,那麽徹底的結束了。


    看著蕾妲這樣子,白識的手中出現了一團光芒。


    那是溫柔的金色光芒——是米凱拉的光芒。


    在那光芒輕柔的包裹了蕾妲,所有的血漬、汙穢都全部一掃而空。


    蕾妲雙眼之中獨一無二的金色光芒也越發明亮。


    那是米凱拉贈予的溫柔黃金,為的是讓她褪色的眼睛添上色彩。


    在那光芒之中,米凱拉的身姿和話語隨之傳出:


    ‘親愛的蕾妲,在被白識大人擊敗以後,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令我驚訝的是,明明是將我所有的錯誤和不堪剖開,我卻很是高興。’


    ‘高興自己終於能夠直視那現實了,能夠像是正常的生命一樣看待交界地。’


    ‘白識大人,希望我能夠理解人們的心。’


    ‘所以在離開以前,我有些話很想要對你說。’


    ‘蕾妲,你是我最忠誠的騎士。’


    ‘但是很抱歉……跟隨我這樣不堪的主人,讓你的忠誠也蒙上了陰霾。’


    ‘跟隨我的道路上,留給你的就隻有痛苦、灰暗的記憶吧。’


    ‘為了無法接受現實的我,而被迫沾滿雙手的鮮血。’


    ‘明明我曾經向你許諾過的是更加光明的未來……’


    ‘所以我想對同樣受到我深深傷害的你、令我感到歉意的你道歉。’


    ‘然後,我希望你能夠遺忘。’


    ‘你這般閃爍光彩的人,不應該就這樣隨著我一同腐朽。’


    ‘所以請你飲下那瓶秘藥,忘掉一切吧。’


    蕾妲頓時一驚,抬眼看向白識的另一隻手中。


    隨著米凱拉的光芒同時出現在白識手中的,是一瓶被銅質小瓶裝著的秘藥。


    正是過去白識從火山官邸拿到的,能夠讓人忘掉一切的秘藥。


    而在光芒之中,米凱拉留下的那段影像也仍在繼續講著:


    ‘願你迴想時,隻會迴想起強大又美麗的事情。’


    ‘願你能將多餘的詛咒、多餘的悲傷全部拋棄。’


    ‘願你就像是經過研磨,變得璀璨耀眼的寶石一般,留下那光彩,讓我如同泡影般的消失。


    ‘從此就會遺忘所有的痛苦,留給你迴過頭望去的,就隻有幸福的時光吧。’


    ‘從此就抹去我的名字和身形,讓一切都從頭開始。’


    ‘追隨白識大人那樣溫柔又強大的人,在陽光之下希望你真的快樂。’


    ‘因為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這是我虧欠你的,我虧欠身為騎士的你的。’


    ‘願你無論何時都能露出美麗的笑容。’


    聽完米凱拉留下的話,蕾妲愣在原地。


    白識沒有表示任何看法,隻是靜靜等著蕾妲的選擇。


    此前米凱拉和白識還有過交流,因此講述了他對蕾妲的歉意。


    而在得知白識手中有遺忘秘藥以後,就想到了這個方法。


    這樣的話,蕾妲就可以徹底和他劃清界限。


    從此能夠置身光芒之下,以忠誠侍奉白識。


    白識並不是很認可這樣的方法,但也隻是把他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傳達給蕾妲。


    無論對錯,這都是在這對主從之間的事情,他不插手。


    何況不管是怎麽樣的結果,對他而言都沒有損失。


    看著還在呆滯中的蕾妲,白識開口道:


    “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都不會有人有任何的意見。”


    “我隻是轉述米凱拉的話語,並且把這個選擇的機會帶給你。”


    蕾妲半張著嘴,身軀微微顫著,過了半響終於是苦澀的笑了笑。


    “會想出這樣的方法……”


    “米凱拉大人,終究還是不懂人心啊。”


    蕾妲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尋找自己活著的證明。


    “就像是之前的那計劃一樣,用自己的想法來思考他人的幸福。”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麽米凱拉大人的計劃是無法實現的了……”


    “就算是米凱拉大人把自己的一切都拋棄、都犧牲掉,也沒法給人真正的幸福啊。”


    白識看著蕾妲,稍微有些滿意和欣慰。


    和米凱拉、瑪蓮妮亞那樣內心殘缺的存在不同,蕾妲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真是不容易。


    有著那樣的想法,怎麽可能給交界地帶來幸福。


    有的隻是米凱拉認為人們應該有的幸福、幸福的尺度由他衡量。


    隻是人們理應該幸福的、看似美好的世界罷了。


    蕾妲看著白識手中的秘藥,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


    “謊言和誓言的區別,就在於……”


    “一個是聽的人當真了,一個是說的人當真了。”


    “我不想讓那誓言最終變成了謊言。”


    “我是米凱拉大人唯一的金針騎士了,即使是深淵,我也必定會一同前行。”


    “貫徹自己的忠誠,這就是我身為騎士的誓言。”


    “我又怎麽可能忘記過去的一切,隻為了自己的安寧呢?”


    像是直麵對了自己的內心,此時蕾妲徹底沒有了什麽猶豫。


    過去帶領眾人的氣質也重新迴到了她的身上。


    “請您稍等片刻……”


    蕾妲堅定了決心,伸手拿起了那瓶秘藥,隨後轉身向著後麵的穆爾走去。


    比起她,穆爾似乎更加需要這秘藥,而且是真正的需要。


    穆爾深深低著頭,口中不斷的呢喃著:


    “被拋棄了……該怎麽辦……”


    “不被愛的,該怎麽辦呢?”


    “就隻能、一直很傷心嗎?”


    “一直……一直很傷心……”


    蕾妲輕輕跪坐在穆爾的身邊,將那瓶藥放到了他的手中。


    “很抱歉,將如同孩童般的你牽連至此。”


    “你一定很重視吧,重視身為同伴的我們。”


    “但是我卻錯誤的領導著你,將你帶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穆爾停下了自己的呢喃,抬起頭像是在看著蕾妲。


    穆爾沉默不語,不知道該作何應對。


    蕾妲看著穆爾,開口詢問道:


    “穆爾,你覺得……”


    “忘掉令你傷心的事情比較好嗎?”


    “還是留著記憶比較好呢?”


    穆爾終於又有了反應,看著蕾妲緩緩說道:


    “所有不被愛的……”


    “都忘記自己很傷心…比較好。”


    哀大莫過於心死,悲大莫過於無聲。


    穆爾孩童一般脆弱的心靈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傷痕。


    這並不是無法愈合的裂痕,但是隻靠自己他大概無法堅持到那成長時刻。


    遺忘正是治療痛苦最廉價的藥。


    白識手指一點,解開了穆爾受到的束縛。


    重獲自由的穆爾看著手中的秘藥,又看向了周圍的眾人。


    最後猶豫了一下以後,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穆爾將秘藥全部灌入口中。


    穆爾安詳的閉上了雙目,穿著厚重的盔甲轟然倒在地上,傳來均勻的唿吸。


    將唯一放心不下的穆爾的事情解決,蕾妲站起身來,再度走到白識的身邊。


    看著白識,蕾妲的心情依舊複雜。


    這位太陽王,現在徹底讓她看不懂了。


    唯一親身清楚了解到的,就是他的仁慈。


    不等蕾妲再度開口,白識卻先對她說道:


    “自始而終的貫徹自己的忠誠,真是符合你的選擇。”


    “希望你能夠一直堅持下去,讓這忠誠變得比金石更加堅固。”


    白識話鋒一轉,繼續開口安排起來:


    “不過,雖然這份忠誠的沉重分量確實令我驚歎,決定好了的事情也不會改變。”


    “我暫時是不會讓你跟著米凱拉,繼續效忠的。”


    “雖然給予了米凱拉自由,但說白了還是在監管之中。”


    “而你,連同其它的追隨者們,都需要用自己的力量抵消此前與我敵對的錯誤。”


    “無論是米凱拉,還是你,都不會那麽順心。”


    蕾妲低下頭,順從的說道:


    “我會聽候您的安排,等待著的。”


    “您能夠給予我們這樣的一個機會,萬分感謝。”


    “我相信隻要繼續生存在交界地上,未來一定會有再相見的時刻。”


    其餘人自然是十分平靜的接受了安排。


    能夠撿迴一條命來,這點事情自然算不得什麽。


    唯獨穆爾,此時還沒有醒來。


    鑒於他已經喝下了秘藥,大概會把這些痛苦的事情都忘掉,白識也就沒有再打算讓他幹什麽。


    等到他醒來之後,讓他繼續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像以前一樣和集物蟲們一起收集。


    ——


    在白識的身後,賽琳桑克斯早就已經帶著希夫和龍人士兵靜靜等候著了。


    等到追隨者們的事情全部被安排好以後,她這才上前輕輕開口:


    “主人……”


    白識對賽琳桑克斯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


    “走吧,帶我去見見那所謂的‘狂龍’貝勒。”


    “希望它的憤怒不會讓我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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