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蘭迴想起第一天晚上住進牢房時的情形,她換上了囚服被推進了關有十個人的牢房。牢房很窄,十個人就被塞在這潮濕很陰暗的空間裏 ,秋蘭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裏。


    那些犯人中,有一個從燕國來的女囚犯,她是一個胖大姐,很胖,而且她不會說官話,伊裏哇啦,大家都在笑她,隱約聽到其他女囚犯說她好像是走私皮毛,被抓到了。她比手畫腳,嘰哩哇啦,希望別人聽懂她說什麽,大家見到她的滑稽樣,笑得更歡了。


    就秋蘭一個人不說話,她一直在想李景文,他真的死了嗎?她想起他們結婚的那晚,當他掀開她紅蓋頭的同時,也吻住她。他對她那麽好,好到每天晚上都會給她洗腳。


    她十六歲與他相戀,他身上是什麽在吸引著她?她是蘭水縣首富的女兒,傾國傾城,凡是跟他接觸的男人都殷勤示好,隻有李景文,她隻逗了他一下,他便不顧她的尖叫真的將她抱起扔到了花壇下。


    後來他帶她去放風箏 ,可老是放不高,李景文為了討她歡心,在空地上拚命的跑啊,跑,那隻紙鳶啊,終於放高了,然後他還說秋蘭看到沒有我們的風箏放高了,那個時候她覺得好歡樂。


    她去哪裏他都陪著她,對她很好很好,好到她根本就想不到他會包藏禍心 ,會那樣害她的父親,想到這些她就流淚,但是,她又想他也是罪有應得啊,因為當時她拿著刀,她並不是真心想殺他,但是他自己就像瘋了一樣的撲過來了,可能他自己都不想活了,秋蘭覺得應該是這樣啊,因為李景文咽氣的時候對秋蘭說了一句話,這個世界上,隻有你能殺我。


    秋蘭不說話,就像隱身人一樣。那個胖大姐,來到她旁邊,和她靠在一起睡。


    第一個晚上就那樣將就過去。第二天,一個獄卒來把秋蘭提了出來,然後就把她關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那個房間就比較幹燥,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椅子。旁邊是前一天關押她和那些女囚的房間。獄卒跟她講話的時很客氣,說夫人你受苦了,但是,你還得將就這幾個月,等到案子結了就可以迴去了。獄卒給她送被褥,很軟的那種,還有鞋子衣服,都是她在李明儀家裏經常穿的,獄卒說,夫人不必老是穿囚服,您想換可以換。她猜到了,這些東西都是玉珠和嬤嬤給她送進來的。


    過了大概七八天,就有人來提審她,然後她按照李明儀教她的說。她的供詞裏有真有假,真的供詞是李景文利用他的父親來製作,交換鐵器,被他父親發現,然後他就毒害他的父親。李景文假死,被秋蘭發現,接下來的證詞就是假的部分:“你要說在李景文追殺你的過程中你遇到了我,我為了保護你,把你帶迴到我的府中稱你是我的妾身。”


    有一天晚上,她聽到那種鑿土的聲音,接著那個胖大姐的臉就露了出,胖大姐力氣很大,她用她的小鐵錐,一直鑿鑿鑿就鑿了一個洞,她跟秋蘭講話,秋蘭想著最近也無事,於是她就教她說官話。


    秋蘭的待遇的確特殊,每隔十天,獄卒就會問她夫人需要什麽?牢房裏的牢飯的確難吃,於是秋蘭就說吃的,盡量多點。


    那些吃食送來,秋蘭就通過胖大姐鑿出的洞送給她旁邊的獄友們。她教給那個胖大姐講官話,後來胖大姐會說一點點,就說她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的夫君也是燕國人,她和她的夫君來到盛京賣東西,但是不懂這邊的法律,就被抓起來了。秋蘭安慰:“沒關他們查清楚了,也不會關你多久,像我們大景朝的法律還是比較公正。”


    兩個人經常說話,她的官話說的越來越好。後來大家熟悉了起來,秋蘭通過那個小洞把再次吃的東西分給旁邊的女囚們吃的時候,其他女囚們在另一邊好奇地喊道:“哇,秋蘭,你待遇這麽好,你的夫君肯定很有本事啊,你犯了什麽罪?”


    秋蘭的聲音從牆那邊傳來,帶著無奈和苦澀:“我殺了人。但是也不能怪我,我不想殺他的,他非往我的刀口上撞呀。”


    一個女囚緊接著說:“我可沒你這麽大膽,我就是和鄰家男人多說了幾句話,被說成通奸給關進來啦。”


    另一個女囚抱怨道:“我更冤,就偷拿了富戶一點糧食就被抓這兒來了。”


    又一個男人婆一樣女囚大聲說道:“我是打架把人打成重傷才進來的,哪像你們。”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我是被冤枉施了巫蠱之術,我真的啥也沒幹,就捏了個小人,貼了個紅紙在上麵。”


    接著一個年長的女囚哭著說:“我就因為沒伺候好婆婆,被說成忤逆,就到這地方了。”


    一個精明模樣的女囚氣憤地說:“我不過是做了點假文書,想謀個生計,就進來了。”


    最後一個女囚歎氣說:“我參與了謀反,可我就是個小嘍囉,也被抓進來了。”


    其他女囚好奇地問:“啥叫謀反啊?”


    最後那個女囚無奈地說:“什麽叫謀反?我都不知道啊,我隻是想闖蕩一下江湖而已嘛。”


    眾人一臉疑惑,什麽叫謀反啊?


    那個男人婆大姐頭模樣婦人一臉譏諷地說:“都吹吧,你們這群臭婆娘!這牢裏沒一個罪人,大家都認為自己無辜。就說你吧,你說你和你鄰家男人隻多說了一句話就被關進來,怎麽可能啊?你們說那個話的時候會不會是在你們兩個都不穿衣服的時候說呀?”


    眾人聽完都大笑起來,秋蘭也忍不住大笑。


    “沒有哇……不會真把我斬了啊?”


    “不許吵!”獄卒憤怒的聲音響起。


    在秋蘭住進牢房之前,獄卒對待女囚的態度向來惡劣,動不動便是嗬斥與責罵,女囚們在他們麵前總是戰戰兢兢。


    然而,自從秋蘭來了之後,情況有了轉變。當獄卒又一次對女囚們兇神惡煞時,秋蘭忍不住出聲阻止:“哎呀,大人還是對我們好一點嘛。”


    獄卒起初並未在意,可後來他發現,秋蘭一個女囚,居然能享受單間待遇,而且不管她想要什麽,總有人有辦法給她弄進來。獄卒心裏犯起了嘀咕,猜測秋蘭的身份絕不簡單,定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從那以後,獄卒對秋蘭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不僅如此,就連與秋蘭同住的其他女囚也跟著沾了光,仿佛雞犬升天一般,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秋蘭所在的牢房,時常傳出歡聲笑語,與其他牢房的陰沉壓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牢中的女囚們各個有趣得很,講話也特別好玩。秋蘭和她們相處得極為融洽,每日談天說地,笑聲不斷。她一有空閑,就教那個來自燕國的少數民族胖大姐說官話、寫字,其他女囚見狀也紛紛湊過來學習。當然秋蘭也和她們學習,比如那個造假文書的女囚就和秋蘭搞霸道總裁強製愛硬是教會了秋蘭怎麽做假文書,美其名曰:技多不絆身。


    秋蘭向獄卒要了紙張和筆,想著能讓大家都多學點知識。可獄卒擔心出事,攔下了許多,隻給了少量的筆。秋蘭無奈,隻得讓獄卒囑咐嬤嬤和玉珠想辦法給她送進來。


    大約過了四五天,獄卒給秋蘭送來了一個包袱。包袱打開,裏麵有一遝厚厚的宣紙,最上麵那三張宣紙,字跡遒勁有力、瀟灑飄逸,秋蘭一眼便認出這是李明儀的筆鋒。隻見上麵赫然寫著:“你的字太醜,趁著坐牢這幾天好好練一下。”隨包袱一起的,還有三支極其珍貴的湖筆和一方硯台。


    秋蘭仔細翻看這些宣紙,上麵寫著李明儀摘抄的詩經中的三首詩,他是要她臨摹他的字。第一首是《詩經·衛風·木瓜》:“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秋蘭心裏想著,這莫不是他在暗示自己要懂得報答他?


    再看第二首,《詩經·小雅·鹿鳴》:“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秋蘭不禁猜想,也許他是知曉她多次向家裏要了許多吃食,且猜到她會分給女囚,所以借這首詩表明他判斷秋蘭在牢中的生活不會太過艱難。


    接著看第三首,《詩經·秦風·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秋蘭揣測著,這或許是李明儀在暗示她要與她在這起誤殺李景文的案件中與他保持一致,共同應對當前的局麵。


    當看到第四首,《詩經·鄭風·出其東門》:“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秋蘭不禁覺得好笑,心想:“這人,竟還拿情詩來給我寫,真是神奇。”但她也沒有過多去想,一個老是想著要弄死她的男人會喜歡她嗎?怕不會吧!可她不知道的是,這最後一首詩,其實是李明儀故意寫下,想要借此向她傳達自己對她那曖昧的感情。


    練就練吧,她的字的確醜 ,她倒是認真的練了起來,快要出去的時候,她的字已經有七分像李明儀的。


    在這牢房裏,有人出去,也有人進來。每當有姐妹刑滿出獄,大家心裏都滿是不舍,覺得可惜,嘴上念叨著會想念。可即便如此,牢房中的歡樂氛圍也未曾消減。


    這段牢獄時光,成了秋蘭為數不多的開心日子。在這裏,她忘卻了外界的煩惱,與這些不同階層的女子們建立了深厚的情誼,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


    另外,每隔十天獄卒就送來給秋蘭一個精美的瓷娃娃。原來慕容青弦還在默默的關心著她。時光匆匆,秋蘭出獄之時,竟攢了整整九個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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