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瘋瘋癲癲的沈思思在聽到我的聲音後,突然清醒了,直直望向了我,她錯愕的瞪大了眼睛,枯瘦幹癟的兩隻手占滿了血汙,像鬼爪一樣牢牢的掐住了我的兩邊肩膀,口齒清晰無比。


    “沈茴茴?沈茴茴你竟然沒死?你怎麽會沒死呢?我明明拿白靈勒緊了你的脖子,我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怎麽會沒有勒死你?”


    沈思思仰著腦袋,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眼白外翻,嘴角扯得很長,幾乎露出了她所有的牙齒,這一刻她猶如惡鬼上身,猙獰可怖,我無力反抗,隻能任由她像撕破布一樣的撕扯著我。


    “我要你死,你死啊,你死了太子殿下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直到這一刻大家才緩過神來,肖鈺離我們最近,他一個箭步衝到我麵前,一腳踢在了沈思思的腹部,人群突然就隨著她的飛出讓開了一條路,她直接砸在了巨大的柱子上,好半天都沒緩過勁來,軟趴趴的蜷縮在地,像一隻被剝了殼的死蝦。


    “別怕,不會有事的”


    蕭淩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以為扶住我的人會是肖鈺,沒想到整場戲都沒什麽動靜的太子殿下竟然舍得來扶我了。我沒說話,隻是對著他輕點了一下頭,事情還沒結束,沒空搭理他。


    我雙手環抱著自己,順勢倒在了蕭淩淵的身上,身體抖的不成樣子,哭喊著質問沈思思“嫡姐何以這般歹毒?為了家中兄長和父親的前途,五年的時間,你和母親前前後後從我這拿走無數銀錢,我可有一句怨言?太子殿下送的首飾珠釵,你想要的統統拿走,我自問無愧與你,無愧於沈家,為何你還要這般害我?”


    “我肚子裏的可是你的小外甥啊,更加是太子殿下的骨肉至親,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我哭的喘不上氣了,一字一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從此以後,我要整個沈家那些肮髒的事都被擺到明麵上來,讓人唾罵,譴責,我要以惡製惡。


    肖鈺適時開口“既你已經親口承認殺害皇嗣,那麽還請皇上嚴懲此女。”大臣們也都毫不猶豫開始附和,要殺了沈思思。


    沈思思原本一動不動的身體,突然動了,我撇撇嘴,原來是想裝暈,現在看你怎麽裝?


    她踉蹌著爬了起來,驚恐的想要膝行到皇上跟前,聲音尖銳,刺破了一殿人嗡嗡的議論聲,朝臣們都是老戲骨了,哪能看不出點門道來,大家都自覺的為她讓開了路。


    “不,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這樣的,”她像隻又髒又臭的野狗,迅速的往前爬行,直到宋照一腳踩著她的肩膀,阻止了她前進的步子,她見不能再往前,跪著開始磕頭。


    “不是這樣的,那天民女明明是被王思源那個賤人害的,她威脅我,不勒著沈茴茴的脖子她就勒我的脖子,我不想死啊,真的,皇上,她平時就仗著二爺寵她,作威作福,欺負沈茴茴,還虐待二爺的孩子呢,對,我見過的,她才是罪魁禍首,是她要殺……”


    “住口,閉嘴。”


    皇上突然暴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接砸在了沈思思的腦門上,她的話戛然而止,整個人像是被人施了咒一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血順著她的額頭蜿蜒而下,很快腳下就聚集了一小灘,眼看著她搖搖欲墜,就要因失血過多倒下。


    即便是這樣了,沈思思依然不忘為自己辯解“皇上,臣女說的句句屬實,她愛慕二爺,不,她愛慕太子,因為這樣醃臢的心思怕被人知曉,又嫉妒沈茴茴被太子寵愛,在侯府的時候就百般刁難,私底下用盡了壞……手段,要害……要害……”


    眼見著沈思思聲音越來越小,斷斷續續說不下去,身體打起了擺子,突然就有人叫了起來“快去請太醫,此女不可死在金鑾殿上。”


    一片慌亂中還是肖鈺冷靜“他立刻指揮太監,我的人就在殿外,他懂醫術,速傳他來。”


    小太監被嚇得不輕,來不及多想,見皇上沒說話,立即就退到了殿外,很快陳元初就進來了,幾個太監手忙腳亂的將她拖到了拐角,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陳元初恭敬告退,沈思思再次跪在了殿前。


    此刻,她額頭的傷已經包紮好了,倒是看著比之前淩亂不堪的樣子,清爽了許多,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跪在殿前。


    皇上剛剛被她的話激出來的暴戾和驚恐,也早就被壓下去了,眼神定定的望著跪在下麵的沈思思,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我靠在蕭淩淵的身上一副儼然傷心欲絕,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樣子,心裏卻在想著是否由自己來打破這份安靜,我抬眸望向蕭淩淵,他也正垂著頭平靜的望著我,好似已經這樣看了很久了


    我的心一緊,他應該是知道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半月前我們還在互訴衷腸,我也答應了他留王思源一條命,那也是因為他在算計我啊,前腳放王思源出宮,後腳王思源就會被他或者狗皇帝保護起來。


    不久的將來,王思源就可以卷土重來,到時候她想要殺我就比我想再殺她容易太多了,我必須當時穩住他,就像蕭淩淵想要穩住我一樣。我們兩個貌合神離也不是這一次了。


    我壓下心頭的不安,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不會因為任何原因退縮。我不再看他,推開他,垂著頭,站在了外祖父的身側。


    外祖父卻在這時動了,他抬步上前彎腰抱拳向皇上恭敬的行了一禮“老臣懇請陛下麵審王思源,此人若真如沈氏所言,心機和其至深,心思又何其歹毒,在太子殿下身邊潛伏多年,眼下戕害皇嗣,怕不是潛伏在太子身邊的細作,就等著取得信任後危害我大庸江山,還請皇上早做決斷,為側妃娘娘和死去的皇孫伸冤。”


    皇上原來已經平靜了許多的情緒又激動了,恨恨的瞪著下麵的所有人,眼珠子快速的掃視著,最後停在了蕭淩淵的身上,自從我離開他的懷抱,他便一動不動,表情寡淡,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好似一座木雕。


    皇帝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宋照,你去……”


    皇上突然一震,整個人震驚的轉向了宋照“你剛剛是不是說,東宮地牢走水?”


    宋照即刻收迴了踩在沈思思肩上的腳,站好抱拳“迴皇上是的。”


    皇上暴跳如雷“那豈不是將王嬤嬤一起燒死了?趕緊派人去查,朕要立刻找到她的屍體。”


    緊接著他就好像沒了力氣似的跌坐在了龍椅上,指著太子說“太子啊,叫我如何說你是好,王嬤嬤是你的親人,是你母親的妹妹,她這麽多年盡心盡力的照顧你,你卻為了一些莫須有的誤會,竟然將她也關在地牢,事情未查清楚,怎能如此草率?”


    蕭淩淵麻木的拱手“是,先前已經有人來報,兒臣已經命人去救,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


    真的很快就有人快速跑了進來“稟皇上,東宮地牢走水,燒死了一個囚犯,正是前不久被關押的王嬤嬤。”


    眾人都麵麵相覷,這未免也太湊巧了吧,沒有人注意到皇帝明顯鬆了一口氣,對宋照的滿意之色溢於言表,宋照見皇帝對他暗暗點頭心中忐忑不已,隻佯裝感激的低下了頭。


    皇帝壓下眼底的愉悅,換上了一副震怒之色,冷厲開口“大膽沈氏女,你可知罪?”


    沈思思被厲聲嗬斥,驚得渾身一抖,顫著聲音,哆哆嗦嗦道“臣女之罪。”


    這般乖覺,是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了嗎?


    皇帝聽到這樣的迴答很是滿意,“既如此,此事便到此為止,王嬤嬤已經身死,不論如何,她已經受到了懲罰,太子,她畢竟曾救過你的性命,厚葬了吧。”


    皇帝瞥了一眼蕭淩淵,看到依偎在他身邊的我,眉頭皺了皺,滿是厭惡,轉頭就又換上了衣服威嚴的表情\"


    “沈氏女殘害皇嗣,燒毀東宮地牢,殿前失儀,數罪並罰,判斬立決,沈安教女無方,縱女行兇,革職交刑部查辦。沈氏一族貶為庶民,三代內不得參加科舉,不得為官。”


    這最後一句是何意?我微微抬眼,看向皇帝,他正直直的看著肖鈺,我又看向肖鈺,他低著頭,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麽。


    被兩個侍衛駕起拖著往外走的沈思思這一刻抖如篩糠,兩腿像兩條死蛇,掛在她的腰上,軟啪啪的拖行。絕望和驚懼讓她嗚咽著發不出正常的聲音,眼睛睜的老大,可除了淚水,已然空蕩蕩失去了生機。


    直到午後,我才迴到了錦繡宮,一迴來就在紫薇花樹下靠坐著曬太陽,


    香蘭見我飯不吃,連口水都沒喝,就隻是閉眼靠坐那兒,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到我麵前“娘娘,您至今未用膳呢,今日打了勝仗,奴婢為您準備了好吃的,是您最愛的炸雞,就是您之前教奴婢做的,奴婢這次做的可成功了,保準娘娘喜歡。”


    “香蘭,我想睡覺,不想吃東西。”


    香蘭聽的出我語氣裏的不容置疑,不敢多說,我聽著她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心裏無法平靜,今天真真切切站在了權力的中心,看到了權力的鋒芒。心裏卻沒有那麽多的向往,我還是不行啊,還是會害怕,會想逃,會不忍心。


    躺椅下的那片土地,是小四離去的地方,我的手緊緊的抓著躺椅的扶手,好像我那天抓緊了小四的手,不曾放開。


    這不是我期待的孩子,不是被任何人期待的孩子,理智告訴我,他不被期待,也本就不可能平安出生,可情感上就是沒辦法原諒自己,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是武家女,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從出事至今我都強迫自己不去想那日的情景,可有些事,越是壓抑,越無法自拔,昏昏沉沉中我好像又迴到了那日,我跪坐在厚厚的紫薇花瓣鋪就的草地上,放眼望去金烏西斜,如火如荼,燒紅了半邊天,猶如血染。


    當聽到陳元初說那邊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心中沒有懼怕,隻有興奮,很快就有人來請陳元初,說是天佑那邊好像誤食了東西,連太醫都診不出,讓陳元初趕緊去給看看。


    我假裝擔憂,立刻讓陳元初前去,後來又想到了什麽,讓香蘭趕緊取了東西追著陳元初走了,院子裏隻剩下一眾仆從和在我身旁打瞌睡的沈思思。


    沈思思是被眾多淩亂嘈雜的腳步聲驚醒的,她一開始還以為是來抓她的,嚇得花容失色,可是臨近了,看到了帶頭的王思源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人都到了跟前也沒有對她動手,她更是篤定,這一次不是來抓的,立刻跳起了身,恨不得離我八丈遠,一副要與我撇清關係的架勢。


    反倒是一向仙氣飄飄的王思源一改常態,變得麵目猙獰,對著我冷笑“沈茴茴,你的命可真大啊,這麽多年,這麽多次,你都能躲得過,不知道這一次你還能不能躲過?”


    “不知道王嬤嬤這樣大張旗鼓的帶著許多人闖入我宮裏是何意?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趕緊將他們趕出去。”


    那些個太監宮女,都是在宮裏待了挺久的,平時都挺靈活的,沒想到,這迴真的是死人了,一個也沒動。


    王思源嗤笑出聲“省點力氣吧,沈茴茴,他們都是我的人。”


    他將我的兩個字咬的極重,得意之色溢滿全臉全身,甚至是每根頭發絲,我仰頭看她,“果然啊,平時那副冷冷的仙人之姿是裝出來的,恢複了真麵容,還真不咋地。難怪這麽多年無微不至的陪伴,也沒換來蕭淩淵的心。”


    我放下手中的茶,沒有絲毫懼意或惱怒,譏笑著側頭望她“蕭淩淵從來沒碰過你吧?我之前還好笑的要為你推薦好孕的方子,真是笑死了,你肯定不知道,我能連著懷上四胎,那可都是蕭淩淵給我找的好孕方子。”


    這一刻我滿足的撫摸著自己那尚未凸起的肚子,我都覺得自己賤兮兮的沒眼看,嗬,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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