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會客廳。


    伊莎貝拉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一言不發,咬著嘴唇,連咬出血了都沒有發覺。


    茶幾上的熱茶已經變冷。


    小可敲了敲會客廳的門。伊莎貝拉抬頭,小可進入房間,用遙控器關掉監控錄音設備。


    “伊莎貝拉,我們聊聊?”


    “你是偵探?”伊莎貝拉凝望著小可,不太確定道。她從未見過那樣美麗絕倫的麵孔,是她在地下迷宮裏找到了她,不過,她值得信任嗎?


    小可淺笑道:“你可以這麽認為,不過確切的說,我和你一樣,是另一個嫌犯。”


    伊莎貝拉帶著狐疑的心情:“你也被關在地牢裏?不可能吧?”


    “不,我隻是在一個不巧的時間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點,恰巧受著傷,身上有血跡罷了。” 小可解釋道,“不過我比你好點,我身上的血跡是我自己的血,不是路易·蒙塔古的血。”


    “那麽,你在肯尼·巴特警官麵前洗清嫌疑了嗎?”


    “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嫌犯,我就永遠是頭號嫌疑人,而你永遠是第二號嫌疑人。”小可解釋道,“時間拖得越久,懸案也許永遠是懸案。如果案子能破解,路易·蒙塔古的屍體也會很快焚燒殆盡,他才可以真正死亡。”小可目光流轉,暗示道,畢竟,那才是伊莎貝拉真正擔心的問題。


    “我不是不願意說,我隻是覺得肯尼·巴特警探不會相信。”伊莎貝拉目光躲閃,悲觀失望道,“我不喜歡被人質疑,一旦對方不相信你,這場對話也許就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你都還沒講,怎麽知道警探先生不相信?”小可清冷的目光凝視伊莎貝拉。


    “肯尼·巴特警探說了,他不相信魔法,不相信超能力,不相信神秘學。他不相信他認知以外的任何事情。”伊莎貝拉無奈的垂下眼睛,然後又抬起頭來,“那麽,你相信嗎?你相信神秘的黑暗存在嗎?你相信吸血鬼嗎?你相信邪靈的獻祭嗎?”


    “我不知道,你可以說出來,我會有自己的判斷。人們隻願意相信他們認知範圍內認為合理的、符合邏輯的事情,但是對他們不了解的事情,總是會持以懷疑態度,這很正常。在我看來,肯尼·巴特警探也許並不那麽思維固化,眼見為實,他如果親眼所見,也許會相信的。隻要你願意說出來。”


    *****************


    “怎麽樣?”肯尼·巴特望著從房間裏走出來的小可,“她同意開口了嗎?”


    小可點點頭。


    肯尼·巴特將一副全息眼鏡和耳機扔給小可,“你隻能在另一間屋子用這個旁聽審訊。”


    會客廳中,伊莎貝拉坐在茶幾前,沉默無語,有些局促不安,手掌抓住衣服的下擺,攥成一團。


    伊登警探重新開啟錄像錄音設備。


    肯尼·巴特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伊莎貝拉對麵,伊登警員坐在肯尼·巴特的旁邊,準備記錄。


    “伊莎貝拉小姐,你是個演員對嗎?”肯尼·巴特已經找人驗證了路易·蒙塔古車內後備箱裏麵那根頭發的基因和伊莎貝拉的基因完全匹配。


    很快,他便在人口數據庫中進行麵部搜索,確定了她的身份。


    “是的,演員隻是我的一個身份,我也是一名神秘學愛好者。”伊莎貝拉抬頭凝望警探。


    “講講發生了什麽事兒,你為什麽會在路易·蒙塔古先生莊園的地下室裏。發生了什麽?”


    伊莎貝拉喝了口熱茶,清了清嗓子,“路易·蒙塔古欺騙並綁架了我,我承認我曾經迷戀他,他曾許諾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不死之身,還有不老的容顏。也許這聽起來很荒唐,但是路易·蒙塔古似乎能看穿人的內心,了解每個人的弱點和欲望,許諾他們想要的東西。但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


    “你明知很荒唐,卻還自投羅網?”肯尼·巴特輕皺眉頭,不過這點也許沒錯,路易·蒙塔古很善於蠱惑別人,他邀請這些人參加私人酒會,欣賞他的藏品,每一個人邀請函中的內容直擊每個人的感興趣的要害,所以他們都來了。


    “在你眼裏,我也許很蠢,自投羅網,但事實的情況是,我不是為了他許諾我的一切,我是被自己強烈的好奇心所蠱惑,我想知道路易·蒙塔古告訴我的那些事兒,究竟是不是真的。您知道,探索未知和冒險是很多人的天性,對我,亦是如此。”


    “他到底告訴你了什麽事兒?”


    “他說他是一位不死者,他知道怎麽活得更長久一些,人這一輩子,時間太短暫了,活得長久一些,擁有更多的時間,就意味著能經曆更多的人生,掌控更多的財富和生命。”


    “你相信了?”


    “我隻是想探究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畢竟,你知道,網絡世界流傳很多的外星人也是壽命很長,我隻是想,如果路易·蒙塔古是一個外星人,他永遠不會衰老,如果我認識一個這樣的外星人,並了解他們不死之身,不會衰老的原因,也許我真賺到了呢?”伊莎貝拉尷尬的揚了揚唇角。


    “為此你要付出什麽代價?”


    “他說是我付得起的代價。但說真的,當時我並不清楚他其實是想讓我付出我的生命作為代價。他看上去深沉、優雅、博學多才,當然,還有錢,他注視我的時候,目光中充滿深情和慈愛,我當時怎麽也不能將他和一個殘忍無道的殺人狂魔聯係在一起。”


    “然後呢?”


    “三天前,我剛在劇院演出結束,演出服還沒來得及換,他便邀請我共進晚餐,我答應了,我們去了一家私人會所,晚餐的時候,他應該在我的食物中下了麻醉藥,然後我睡著了。醒來以後,我發現自己待在一個黑暗的地牢裏。路易·蒙塔古隔一段時間會來給我送點吃的。我咒罵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和惡魔、他說我將會知道他並沒有騙我,他說他愛我,會讓我永生,容顏不老。他需要舉行某種重要的儀式,獲得某種神秘力量。


    “幾小時前,對不起,你知道在黑暗的地牢裏,我並不清楚時間流逝的快慢。我隻能憑著饑餓感判斷時間流逝了多久。我又冷又怕,在地牢裏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捆綁著,身上穿著你們看到的那件修女服,我被捆綁在那間展廳的祭壇之上,我這才明白,某種重要的儀式,他要獻祭的人卻是我。”


    伊莎貝拉臉上流露出純然的驚恐,似乎迴憶當時的每一個畫麵對她而言都是不堪迴首的折磨。


    “我沒有辦法做任何的反抗,渾身都被捆得死死的,我的嘴裏被膠條粘牢了。我聽見他在念咒語,當然,我猜是咒語,總之是我聽不懂的某種語言。然後他念完了咒語,手中拿著一把尖刀,閃著銳利的光芒,朝我走來,他說,‘我要取你的契約之血,很快,你將成為我的一部分,和我一起,獲得永生。’他衝我揚起了手中的尖刀,我看見了他唇瓣之間露出的犬牙,閃耀白光。”


    “伊莎貝拉,你在跟我說笑嗎?”


    “肯尼·巴特警官,我的樣子像是在說笑嗎?”伊莎貝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胸膛起伏,她接著講下去——


    我當時猛烈的扭擺身體,拚命掙紮,求生的欲望讓我想活下去。但是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的。


    正當希望之火從我心底熄滅之時,我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佇立在房間內,站在路易·蒙塔古的身後。我看不到他的臉,他戴著黑色的口罩。身穿黑色的風衣,戴著黑色的兜帽,麵孔隱沒在黑暗中,他就站在十字架旁邊,身形高大。


    他動作輕盈,走路無聲無息,我當時感覺死神正向我走來。他手中突然握著把鋒利鐮刀,速度太快,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從何處取出的鐮刀。


    路易·蒙塔古也似乎感受到了動靜,他遲疑了一下,準備刺入我胸口的尖刀遲滯了了,他一迴頭,那男人的鐮刀如閃電般劃過,閃過一道白色弧光,路易·蒙塔古還來不及慘叫,鐮刀就刺穿了他的胸口。飛濺的血液落在我的衣服上、地上。


    路易·蒙塔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臉上露出猙獰的而扭曲的笑容。那男人從路易·蒙塔古的胸口抽出了鐮刀,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路易·蒙塔古身上的傷口竟然很快愈合了。血不再流淌,我似乎聽到肌肉撕裂後愈合的聲音。


    ‘你什麽人?從哪裏冒出來的?’路易·蒙塔古滿腹狐疑的望著那個男人。


    ‘恕我冒昧,我是從外星球來的。’ 那個男人愚蠢的迴答,他說話的一瞬間,有些分神,路易·蒙塔古扔出他手中的尖刀,速度太快,我簡直沒看清楚他到底怎麽出手的。


    沒想到那男人的速度更快。就在尖刀快要直直插入他胸口的時候,尖刀停住了,他的手握住了尖刀的刀柄。我看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隻覺得好神奇。


    ‘外星球?’路易·蒙塔古的臉上肌肉變得僵硬而驚愕,‘多管閑事的家夥。’


    那男人卻目光坦然,‘蒙塔古先生,你殺的人未免太多了,難道就沒想過有一天會遭報應嗎?’


    ‘報應?我殺的人都是第二代變種人,他們都有各種各樣的基因問題,飽受病痛之苦,就算我不喝他們的血,他們也會很痛苦。我隻不過是幫他們終結痛苦罷了。’


    ‘那她呢?’那男人指指祭壇上的我。


    ‘當然,她的血也是寶貴的,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她生病的,我也不會終結她的生命,我愛她,我會讓她和我一樣,獲得不死之身和不老的容顏。這樣我們就會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在一起。’


    ‘你是個怪物,魔鬼,這個世界根本不應該有你這樣的人存在。’那男人將手中的尖刀,就是路易·蒙塔古扔過來的那把尖刀飛速扔出,尖刀插入蒙塔古的心髒。


    路易·蒙塔古低頭,看著刺入胸膛的尖刀,發出一聲刺耳的叫聲:“不……”


    他尖銳的慘叫聲被金屬的碎裂聲掩蓋,刺在他胸口的尖刀發出詭異的聲響,沒入了他的胸口。


    路易·蒙塔古神色大變,發出呻吟。他的手似乎變成枯樹枝一般,指甲變得很長,他咧開嘴,麵目猙獰,如同邪靈附體。胸口散發出青色的煙霧,空氣中散發燒焦的氣息。


    ‘你終結了太多人的生命了,現在是該終結你生命的時刻了。’那男人出手極快,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細鋼絲射向路易·蒙塔古的眼睛,天哪,路易·蒙塔古用手遮擋眼睛,但是他還是速度太慢了。


    血液從他的指縫中汩汩流下。


    路易·蒙塔古如同發狂的野獸,痛苦的發出嚎叫,然而他身體輕盈,速度飛快,向前一躍,如同一道幻影,朝那男人的方向撲過去。


    那男人反應速度太快了,他就像是死神,就像是鬼魅,就像是閃電,就像是魔術師。他早已在剛才的地方消失了,於是,路易·蒙塔古撲了個空。


    那男人轉眼間已經來到路易·蒙塔古的身後,用力扯住路易·蒙塔古脖子上的銀色金屬鏈,勒住他的脖頸,路易·蒙塔古枯瘦的爪子抓住那根金屬鏈,死死抵住自己的脖頸。


    路易·蒙塔古的嘴角咧開,變成新月形狀,嘴角勾起一抹陰暗的笑容,唇邊露出尖銳的犬牙,眼中流下暗紅色的血水,在他臉上留下兩條暗紅色的痕跡,如同地獄惡魔和吸血鬼。


    路易·蒙塔古拔出胸口的利刃,眼中的血水停止了流動。路易·蒙塔古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修複。


    這也許就是他露出笑容的原因。


    路易·蒙塔古開始反撲,他懸浮在空中,朝那個男人撲了過去,那個黑衣男人掏出腰間的手槍,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楚,隻是聽到了三聲槍響,當然,被消音器包裹住了聲音,那聲音很輕,但我的耳朵捕捉到了。


    路易·蒙塔古中彈了,子彈暫時阻止了路易·蒙塔古的進攻,就在路易·蒙塔古痛苦咒罵之際, 那個男人贏得了時間。


    那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平移到路易·蒙塔古的身旁,一手扯著金屬鏈,另一隻手也毫不閑著,他變魔術般,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再次刺入路易·蒙塔古的眼中,挖出了他的一隻眼球。


    眼球墜落在地上,骨碌碌滾落在地板上。


    男人趁勢拿起路易·蒙塔古手中的利刃,再次送入他的胸膛,然後是他手中的匕首,用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一閃而過,路易·蒙塔古的喉嚨的暗紅色的鮮血噴薄而出,他抓著裂開大口的喉嚨,他裂開嘴,也許想要發出尖銳的慘叫,但嘴唇隻是無聲的動了動。


    血花四散滴落在地麵上的聲響,伴隨而至的路易·蒙塔古另一隻眼球咕嚕墜落在地聲音。


    一切恢複了寂靜。整個房間安靜極了,時間就像靜止了。


    我看不清那個男人究竟是怎麽做到的,他整個人就像是幾十倍速快速播放的視頻,速度之快,他在我眼中幻化成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


    等他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將路易·蒙塔古掛在了祭壇上方的十字架上,將他掛在了上麵。他拽下了路易·蒙塔古脖頸鏈子上的金屬鑰匙,他將金屬鏈扯成兩段,將路易·蒙塔古的手捆綁在十字架上。


    地麵的血跡全部讓他撕下風衣下擺的一塊布料擦拭幹淨,光潔如新。


    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渴望的眼神望著他,希望他能救我,送我離開這鬼地方。在我眼中,他雖讓我免遭死亡的噩運,但是對我而言他似乎是比路易·蒙塔古更高層次的更可怕的某種存在。


    ‘他……死了嗎?’ 我不確定的問。


    ‘如果這把聖刀一直插在他胸口,也許他會保持死亡,如果你問的生物學和物理意義上的死亡,那麽是的,不過,如果在神秘學領域,他也許還沒死透。’那男人調侃道,‘因為在意識層麵,他是否死亡了,我並不清楚。”


    ‘謝謝你,救了我。’我瞠目結舌的說,‘您,可以帶我離開這兒嗎?’


    ‘如果你運氣好,會有人來救你的。但帶你離開這兒不是我的任務。’


    那個戴著黑色口罩的男人就如此冷漠的扔下一句話,然後他不知道用什麽手段麻醉了我,我再次陷入了昏迷和沉睡。


    醒來的時候,我重新迴到了冰冷而黑暗的地牢,我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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