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淵靜靜地盯著少女放在他手上的蜜餞,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了,像她這樣的世家小姐,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


    除了母妃,她是唯一一個會關心他有沒有吃飽穿暖的人。


    “看著我幹嘛,快吃啊,還是說,你不喜歡這個味道?”


    見她伸手欲將自己手中的蜜餞拿迴,宇文淵慌忙搖頭,“沒有,我喜歡。”


    “喜歡幹嘛不吃?”


    他低下了頭,弱弱說道:“太珍貴了...我舍不得。”


    往日在冷宮中他隻配吃些公公或者主子們剩下的餿飯湯水,光景不好時,他甚至連宮裏那顆槐樹的樹皮都啃過。


    像這麽晶瑩剔透的果子,他別說吃了,連摸都沒摸過。


    沈知凝將蜜餞一股腦都塞進他手中,眼中充滿憐惜,“沒事,現在你遇見了我,這蜜餞對於你來說,便在也不是珍貴之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宇文淵隻好當著她的麵吃了起來。


    他小口的舔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甜蜜滋味。


    平日裏榮公公總是像給狗倒食一般,將剩菜剩飯倒到盆裏,讓他趴著學狗一樣吃飯,當時的他隻是覺得太餓了,他已經顧不上尊嚴,他隻想活著。


    那時榮公公便會在邊上譏笑。


    “三皇子不愧是賤婢生的孩子,為了一口飯,竟像狗一樣趴著,真是條賤命!”


    “愛吃那你以後就吃個夠!下次得先學兩聲狗叫,主人才會賞你口飯吃。”


    當時的他已經餓急了,所以給他什麽他都吃。


    哪會像今日,清風徐徐間,坐在天資絕色的沈姑娘身邊,像宮中的貴人般小口吃著蜜餞。


    距離放學已經很久了,學堂中的學子大部分都已走完。


    花園內隻剩沈知凝與宇文淵。


    看著他吃個蜜餞都畏畏縮縮的模樣,沈知凝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她開口道:“以後每到飯點你就來找我,我讓玉珠也給你備一份飯就是了。”


    他實在是太瘦了,整個人陷在寬大的袍中,看著讓人心疼。


    宇文淵點了點頭。


    卻在聽到每一天都能和沈姑娘待在一起時,唿吸有些錯亂。


    以前他從來不敢想的事今日竟然實現了。


    沈知凝麵對他的表現,覺得很滿意。


    還算聽話。


    她忽然對眼前的男人萌生出了使命感與責任感。


    前世他是高大英武的皇帝,而她則是被他護在懷中的妖後,可今生兩人的身份地位卻全部調轉了過來,他羽翼未豐,受人欺淩,甚至弱小到要她來保護。


    看著他將桌上的蜜餞都吃完後,沈知凝原本打算離開,男人卻抓住了她的衣袖,麵容羞嗤,“沈,沈姑娘。”


    “嗯?”


    沈知凝又坐了迴來。


    “你能不能交我寫字,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麽寫......”


    宇文淵有些緊張,連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


    “奧,對,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怎麽寫呢。”


    她很快從兜中拿出紙和筆。


    細密的宣紙鋪在桌上,僅需幾筆,便有墨跡印與紙上,是端莊秀麗的小楷。


    “這便是我的名字了。”


    沈知凝將紙攤開,放在宇文淵麵前。


    男人微微點頭,而後也學著她的樣子伏在桌前細細描繪。


    初夏的微風纏著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裴之握著朱砂禦筆的手忽然頓住。


    今日他因著要處理許多古籍資料,所以沒有迴府,而是待在學院給夫子們分配的書房中。


    此時書房西窗洞開,遠處涼亭內藕荷色裙裝的女子正握著少年的手運筆,發間銀絲纏枝步搖隨著動作輕晃,在宣紙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那是表姑娘?”他蘸墨的筆尖在奏折上印出墨團。


    身後一襲黑袍的落雪連忙躬身:“迴大公子的話,涼亭內的正是表姑娘與三皇子,看樣子表姑娘正在教三皇子練字。”


    白玉鎮紙“哢”地裂開細紋。


    裴之望著亭中兩人交疊的衣袖,忽然想起半月前沈知凝在他房中罰寫經文時,他與她指尖不慎觸碰的溫度。


    涼亭裏傳來沈知凝的輕笑:“你這字寫的,倒是和我越來越像了。”


    少年雪白的腕子懸在澄心堂紙上,墨跡蜿蜒如春溪。


    沈知凝正要抽迴手,忽見台階上漫開的青色繡竹錦袍的衣角。


    “三殿下練簪花小楷倒是有失皇家威儀。”裴之的聲音有如冬日簷角的冰淩。


    他目光掃過沈知凝袖口沾的鬆煙墨,“沈姑娘平日這麽不愛學習的一個人,如今竟也給三皇子當上老師了。”


    沈知凝指尖微顫,筆尖墨汁滴在紙上,暈出一大團黑雲來。


    她還記得早先男人讓她罰寫時,手腕傳來的酸痛。


    “夫子...是學生愚鈍。”宇文淵慌忙站起身來,“不關她的事,是我求沈姑娘教我識字的...”


    他琉璃似的眼瞳蒙著水霧,卻將沈知凝護在身後。


    裴之盯著他身後的少女,一言不發,腰間的玉佩撞在青玉筆洗上,驚飛了覓食的雀兒。


    她何時和三皇子關係這麽好了?


    好到了共握一根筆寫字的地步......


    沈知凝挺直身板,站到裴之身前,直視道:“學生認為,身為同窗,互幫互助是應當的,三皇子在宮中飽受苛待,我教他識字,並無錯處。”


    “裴夫子認為呢?學生應當如何?”


    她轉身腰間玉鈴鐺輕響,裴之又嗅到了那股甜膩的香味,與他書房暗格中那方然香羅帕的氣味如出一轍。


    他頷首,眼中卻多了些莫名的情緒,“身為皇子,寫字的風格還是應當大氣些,小楷太過秀氣,以後你要識字,便來我書房吧。”


    沈知凝愕然,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喜歡多管閑事了?


    但轉念一想,裴之畢竟是新科狀元,文學造詣,詩書音律那自然都是極精通的,若是宇文淵能跟著他一起學習,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來的好機會...


    於是她福身行禮,先替他答應了這樁美事。


    “裴夫子樂於施教,真是翰林院廣大學子的福分。”


    宇文淵雖然不懂眼前的男人是何身份,但他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氣質卻十分尊貴。


    於是他也學著沈知凝的樣子,抱拳行禮,“多謝夫子。”


    天色愈來愈晚,再加上裴之的突然出現,沈知凝頓時沒有了逗留下去的想法,於是收拾好東西便離開了。


    臨走時還不忘囑咐宇文淵迴去一定好好練字,她明日會在翰林院等他一同吃飯。


    宇文淵站在亭中,盯著她的背影。


    恍惚間,那道青色的身影也跟隨著少女的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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