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澈本欲去給自己的皇帝舅舅請安,可剛走了沒幾步路,忽然又覺得有些口渴,想起西邊的偏殿中似乎時常有茶水供奉,他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可待他看到裏麵柳影花陰的場景時還是驚得瞪大了雙眼。


    芙蓉帳暖間,一身晴水藍雲錦長裙的少女春色滿頰躺在床榻之上,微張的衣口裏透出白皙卻微微發紅的皮膚。


    床榻之下躺著一個滿身橫肉的死胖子。


    顧雲澈嘖嘖稱奇,可他不管怎麽看都覺得兩人並不般配,於是他將那男子翻過身來,長得醜不說還滿臉的血跡。


    在聯想到一個在床下,一個在床上,有很明顯的掙紮痕跡。


    結論在一瞬間得出,看來這女子是被下藥了啊......


    他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錦囊中取出一顆黑色的小藥丸,小心翼翼地塞進榻上女子的口中,口中還念念有詞,“今日小爺原本隻是想進來喝杯茶水,但既然碰到了這種下藥強迫的醃臢事,那便伸手幫你一下。”


    自古以來,男人都愛英雄救美,顧小侯爺也不例外。


    他自幼便是在舅舅和侯府眾人的寵溺下長大的,地位尊貴不說,滿皇城更是沒有人敢惹這位小祖宗。


    一想到這男子竟敢在皇宮中當著他的麵做這種汙穢之事,顧雲澈就氣的牙癢癢。


    他抬起那隻蜀繡製成的錦鞋,狠狠地踹了地上的男子兩腳。


    可踹完後還是覺得不解氣,於是他先將榻上還在昏迷的女子扶至檀木椅上安置好,又命門外的暗衛打了盆冷水進來潑在那男子身上,還特意交代,水中還要多加些冰塊。


    這還是他前些日子跟著刑部一位獄卒偷學到的刑罰。


    冰水可以加快地上的人蘇醒,而冰塊看似輕盈,實則砸到人身上時會有恍若千斤的重感,尤其是此刻那男子還受了傷。


    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過後,伴隨著一聲慘叫,地上的男人瞬間驚醒,連同坐在檀木椅上的沈知凝都被嚇得睜開了眼睛。


    “不長眼的,敢用冷水潑本公子?”


    男人睜開眼,額頭上的血跡早已凝固,但身體上的疼痛絲毫未減。


    他活動了下筋骨,剛想站起身來,但又被人一腳踹了迴去。


    “他娘的,你敢踹老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聽到這話,顧雲澈來了興趣。


    他揮了揮手,示意身前的暗衛退下去。


    “哦?那你是誰?”


    他倒想看看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宮中幹這事。


    男人驕傲地挺起胸膛,“本公子名喚王立言,家父乃當今都禦史,都察院你知道嗎?我爹可是那兒最大的官!”


    顧雲澈輕笑一聲,示意暗衛將人扶起來。


    “原來是王公子啊,真是久仰大名。”


    王立言將地上的外衫撿起來披在身上,冷哼一聲,“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還不快道歉?如果你現在跪在地上學幾聲狗叫,那興許本公子還會對你從輕處理,不然你就等著吃廷杖吧。”


    他說這話時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自然沒注意到麵前男人的不屑。


    顧雲澈把玩著手中的伽南香十八子手串,這還是前幾日他從舅舅那討來的,整個大慶唯此一串。


    伴隨著珠子之間相互摩擦的“哢嚓”聲,他開口道:“原來你爹是都察院的院首啊,那官確實不小......”


    王立言揚起下巴,露出滿是肥肉堆疊的褶皺。


    都察院跟其他的官可不一樣,那可是負責監督,彈劾百官的,換句話說,誰要是想在朝堂上相安無事,那都得給他爹點好處,要不分分鍾就寫折子批判你。


    “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那還不快過來給本公子學兩聲狗叫。”


    他岔開雙腿往榻上一坐,臉上盡是得意。


    聽到他如此口出狂言,周遭的暗衛都不由得為這位王公子捏了把冷汗。


    他爹的官再大也比不過小侯爺的親舅是當今聖上啊......


    “是嗎?那你猜猜我是誰?”


    顧雲澈麵如冠玉,卻有著一雙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他身上那股強大的氣場不由置喙地壓迫著周圍的一切。


    王立言的視線從下往上向麵前的少年身上掃去,原本的不屑卻在看到一塊刻有“鎮北侯”的令牌時停下。


    誰人不知上京這位地位尊貴的小侯爺?


    他咽了咽口水,又想到剛才自己的狂妄,“撲通”一聲就從塌上跪了下去。


    “小...小侯爺!”


    要是早知道這人是顧小侯爺,剛才哪怕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伴隨著哐哐磕頭的聲音,顧雲澈開口,“王公子這是做什麽?剛剛不是還要讓我跪下學狗叫給你道歉麽,怎麽現在倒成了你在這磕頭了?”


    王立言聽到他這麽說,悔的腸子都青了。


    往日他仗著父親的官職在京中是囂張跋扈了些,可眼下他可不敢在這樣的天潢貴胄麵前造次。


    “小侯爺大人不記小人過,該學狗叫的是我才對!”


    說著他竟真當著顧雲澈的麵跪在地上“汪汪”叫了兩聲。


    等到裴念安帶著一群貴女趕來的時候,便聽見王立言那清脆的兩聲狗叫,她捂著帕子輕笑,還以為沈知凝在跟男人玩什麽床笫間的遊戲。


    方梨微微彎唇。


    一想到等會沈知凝就會被她們捉奸在床,還能看到都禦史家的公子學狗叫,她就忍不住開心。


    這都是沈知凝將自己的臉劃傷的報應。


    方梨將手放在身側,福身道:“表姐,剛才表姑娘說她不勝酒力我便讓桃蕊扶她至這偏殿歇息,怎麽這裏麵竟有男人的聲音?”


    一向跟裴念安交好的莊雨眠不屑地嗤了一聲。


    “方梨姑娘還真是單純,你們家那位表姑娘我剛在席間看了一眼,長得就是一副狐媚子模樣,說是醉酒,現在指不定在房中跟哪個男人正翻雲覆雨著呢。”


    此言一出,貴女們紛紛變了臉色,雖然莊小姐的話是糙了點,可屋內傳來的男人聲音卻是不假。


    裴念安掃視了她們一眼,故作擔心。


    “雖然說表姑娘並沒有裴府的血脈,也是在小地方長大的,失了教養,可她現在畢竟頂著裴府的名號,身為長姐,我定是容不得她這樣抹黑裴府的聲譽的。”


    她轉身歎氣道:“等會不論看到多麽汙穢的畫麵,還望諸位小姐記得維護裴府的聲譽。”


    “二小姐放心,表姑娘做出那等醃臢事,定然是跟裴府沒有半分錢關係的!”


    “是啊裴小姐,我們可都清楚裴府的家風之嚴謹,那是肯定不可能交給小姐們這種東西的。”


    莊雨眠更是上前拉住了裴念安的手,“念安身為長姐,能為那種小門小戶來的姑娘著想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


    短短一句話,就把裴念安描繪成了識大體,懂禮數的世家小姐。


    見周圍的群情越來越激憤,裴念安與方梨對視一眼,她便伸手推開了偏殿的朱紅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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