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許清瑤躺在床上,思緒迴到了三年前的一天上午。


    “哥哥,聽清花商會的老板娘說竹光城幾裏外霧眠山的山澗從南往北走,然後有一處洞穴,穿過後可以看到一道非常好看的瀑布,運氣好還能看到彩練呢!你就跟我去嘛……”羽落的手被搖晃不停。


    羽落迴複道隨即想到:“但霧眠山中似乎有聚氣境的兇獸,最深處聽父親說還有玄清境的兇獸領主,我們要不帶上護衛?”


    許清瑤搖了搖頭說:“聽老板娘說隻有兩個人去才能看到彩練,而且我們又不去深處,跟父親說肯定不答應,母親更不用想,思來想去隻有哥哥啦。”


    羽落想了想,也隻能無奈答應總比許清瑤自己去要好,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勸不住的。


    於是兩個人便偷偷摸摸的出了城,似乎誰都沒有發現。


    兩人走到霧眠山已接近正午,“給,喝水。”


    羽落拿著自己的葫蘆遞給許清瑤。


    但許清瑤直接扭過頭傲嬌的說:“才不要喝你的……”


    並拿出了自己的葫蘆。


    羽落無奈地聳了聳肩,隨後喝了些水。


    霧眠山由於常年有霧,始終揮之不去。所以取名霧眠。


    兩人小心翼翼的走著,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引起野獸的注意。但年幼的他們並不知道,更多野獸是依靠氣味來尋覓獵物。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個洞口和老板娘畫的一樣!”許清瑤興奮的說著。


    “噓,安靜一點,我們準備進去,洞口看起來隻能容納一人通行,我走前麵你走後麵。”


    隨後兩人便進入了通道,而他們並沒有發現在山澗外的一座小山頭上。一個人影正看著他們。


    “差不多了,等他們出來,現在撒上引獸粉,就等好戲開場,嗯應該再叫幾個小輩過來看看。”人影陰冷的笑著。


    兩人拿著夜明石在狹小的通道中前行,走了近半個時辰才見到出口的光。而等他們出來後,看見一道宏偉的瀑布。陽光撒下,正好於正午,一道彩練也緩緩浮現出來。


    “哇!!!”許清瑤極為開心,畢竟是第一次見到彩練。羽落也同樣感歎道:“群山間竟有如此美景。”


    “沒騙你吧!嘻嘻。”許清瑤正開心地蹦跳著,肚子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有吃的嘛哥哥?”許清瑤少見的臉紅了一下問道。


    “就知道你不會帶,我帶了一些肉幹和元果,就在這吃了吧,正午一過就該迴去了,不然父親母親該擔心了。”羽落拿著肉幹和元果塞給許清瑤。


    “哥哥最好啦……”許清瑤用著慣用的小伎倆逗著羽落。


    “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的,因為看到了非常好看的彩練,也是第一次看到彩練,以前總聽人說彩練有多美多好看,自己親眼看到才能明白。”許清瑤美眸定定的看著瀑布之間的彩練說道。


    “好了,該走了清瑤。”羽落碰了碰許清瑤。


    “好吧,但父親母親問起來你得配合我一下。”許清瑤狡黠的一笑。


    “好好好,配合你,不會出賣你的,放心。”


    “嘻嘻。”


    “不過這次還是我在前麵你在後麵,因為後麵應該是安全的了,希望迴去也能順利。”


    隨後兩人就從通道往迴走。


    快要走到洞口時,羽落就嗅到了一股味道,具體是什麽沒想起來。


    直到看到洞口外的一瞬間,羽落就想起來了是什麽,引獸散,對肉食類猛獸有十分強的吸引力,常用來放在陷阱內捕殺傷人的兇獸。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洞口外不遠處匍匐著的烈紋虎。


    此時許清瑤問:“怎麽了?”


    羽落冷靜的說:“清瑤,你先慢慢往迴走,然後用我包袱裏的傳音玉找父親母親讓他們來接你。”


    “啊?那我們偷偷……”


    話說一半,她便看到了洞口已經站起身來的烈紋虎,頓時腦袋一陣嗡鳴,心跳迅速加快。


    羽落立刻大吼一聲:“跑!”便向外衝去。許清瑤才反應過來,可是臉色蒼白著,渾身冒著冷汗,想往迴退但是腿腳不聽使喚,怎麽樣都沒反應。


    山頭上的人影不僅沒走,反而多了幾人,說道:“看,好戲開場,讓我們為兩個小輩默哀……”


    羽落在閃出洞口時,烈紋虎的目光已死死的盯住了他,像是一頓可口的美食。


    羽落冷靜的分析著,現在烈紋虎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那麽我可以試著引開它?不行,萬一引不開或者引獸散引來了其他兇獸,清瑤的情況就更岌岌可危。


    那隻能守了,引導它撞向我把洞口撞塌,這樣清瑤就暫時安全了,再等父親母親趕過來。


    既已決定,那就放手一搏。


    羽落拿起腳邊的石塊朝烈紋虎扔去,打在烈紋虎身上不痛不癢,那對虎目仿佛充滿不屑。


    吼……


    烈紋虎低吼一聲,以羽落完全無法理解的速度閃到他的身側,並狠狠一撞。


    “噗哇……”羽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人亦是被撞飛到山壁上,腦內一片混亂,眼睛已然看不太清,這一撞起碼撞斷好幾根骨頭。


    “哥哥!!”許清瑤在看到羽落護在洞口被撞至山壁,所在的通道都晃動了一下,可見這兇獸之力。


    她哭著急忙的想要拿起傳音玉的時候,烈紋虎同樣看到了她。


    嗷嗚!!


    烈紋虎朝著洞內吼叫了一聲,封閉的環境頓時震得許清瑤捂住耳朵仍然頭痛欲裂。


    羽落感受到了許清瑤的絕望,不知從哪爆發出一股力氣,跌跌撞撞地往烈紋虎身上撞去。


    可惜紋絲不動,烈紋虎扭頭看了他一眼,舉起前爪就是一抓。


    “嗡嗡嗡……”這是羽落最後聽到的聲音。視線已沒有任何光亮。軀體上被撕開了幾道傷口,血更是一股一股的往噴流。


    山頭上的人影鼓著掌望著這一幕:“好精彩,好感人,我都有點不忍心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洞內的許清瑤看到此景隻能癱坐著大哭,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羽落為了保護她而選擇衝向死亡。


    烈紋虎似乎並沒有想快速解決獵物,而是圍著倒地的羽落轉圈,似想慢慢戲耍。


    令牌上已經沾滿了羽落的血,而就在這時,令牌似乎亮了一下。


    一道威壓悄然降臨在凡世。


    刹那間,霧眠山似乎隻有少女的泣聲迴響,無論是烈紋虎,還是山頭上的人影,乃至整座霧眠山的活物。眼神都迅速的黯淡了下來,眼睛開始渙散。


    轟!


    烈紋虎的身軀猛然倒下,許清瑤抬起頭,但還沒來得及想什麽,就猛的爬起來跑向羽落。


    許清瑤一下就跪倒在羽落身旁,她害怕,害怕羽落已沒了氣息。但混亂中仍感覺到了一股生命的氣息,因為羽落的手指動了一下。


    那一刻,許清瑤就仿佛有了主心骨,迅速的翻開包袱並找到所有藥品一股腦往傷口上撒,但傷口麵積太大了,身體有幾道爪痕,頭部都是鮮血。


    隨後顫抖著手拿起傳音玉,大聲哭喊著:“父……親,母親……!快…過…快快……快來…霧…霧……眠…山救……哥哥!!!”


    許鈞聽到許清瑤的哭喊頓時臉色一白,隨後以最大的聲音怒吼著集結守衛。


    曲心柳亦是崩潰,原以為兩個孩子是在城中玩耍,想知道孩子們怎麽出現在霧眠山,又遇到了什麽樣的險境。


    許鈞匆匆的帶著大批許家護衛前往了霧眠山,城中人見許家如此浩浩蕩蕩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他們從未見過許鈞的臉色有這麽難看過。


    令牌仍然微微閃爍著,內傷以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速度恢複著,隨後迅速止住了羽落的出血口,然後又恢複暗淡。


    “清瑤你沒事吧……?”羽落想睜開眼但怎麽樣都無法睜開,隻餘疲憊。


    許清瑤聽見羽落說了一句很小聲的話,立刻激動了起來,也不管渾身汙血,緊緊的抱著羽落生怕他離自己而去,小聲哭泣著,她並沒有發現羽落已經止住了血。


    “對不起哥哥……以後……我…再也不任性了……求你……求求你不要走好嗎?”許清瑤渾身顫抖著,滿目含淚的說著。


    “嗚嗚嗚嗚……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來看什麽…彩練……哥哥你就不會受這麽嚴重傷了……”少女淚水已掛滿臉頰,心緒萬分不安,並沒有察覺到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巨顫的泣音。


    羽落其實都聽得到,但他已無力迴答,隻能用最後的力氣,在少女激蕩的眼神中,緩緩的撫向她的臉。


    過了一會後。


    “哥哥,喝水。”許清瑤拿著自己的葫蘆喂著倚靠在她懷裏的羽落。少女眼睛通紅,但仍遮不住那含情的眼神。靜靜的看著他的臉,想把他刻畫在內心最深處,永世不忘。


    許鈞匆匆趕來,愣是沒注意到這麽多人進入霧眠山愣是一個活物都沒遇到,路上全是野獸兇獸的屍身。


    當他看到滿身是血的羽落和許清瑤時,唿吸都有點上不來。急忙趕上來,周圍的護衛更是分散開來把羽落和許清瑤護在最中間。


    迅速檢查了一下兩人的狀態,發現除了渾身是血但並沒有傷口,許鈞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拿起傳音玉說道:“夫人,孩子們已經沒事了,安全了,我接到了。”


    傳音玉那頭的曲心柳這才癱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周圍的侍女連忙扶起來。天知道她剛剛有多麽心慌,任何一個孩子出事對她來說都是天塌了般的打擊,更何況是兩個孩子一起。對於任何一位母親來說都應是如此。


    “快,我們迴去。讓外麵的人備好馬車,兩個孩子都需要休息。”許鈞大聲的發出命令。而許清瑤始終拉著羽落的手不肯鬆開,小手感受著羽落慢慢恢複的體溫,對她而言是最安心的迴應。


    許鈞帶著兩人上了馬車,小心翼翼的把羽落放到小床上,許清瑤便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他。隨後開口輕聲說道:“父親,此次偷跑出來,責任全在於我……”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得掉起了眼淚。“是我執意要拉哥哥來霧眠山看彩練……我聽了清花商會老板娘的話……”說完便忍不住的再次哭了起來。


    今天流的眼淚比她在世十二年都多。


    許鈞耐心的安慰著她,“不管怎麽樣,你們兩個相安無事就好,記住這次的教訓即可,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再偷跑出來,你們兩個平安我已經很知足了。”


    許清瑤哭了一會後便開始感覺疲憊,畢竟經曆了那麽大的刺激,眼皮已經開始不受控製。


    許鈞看出來了,並讓她挨著羽落睡吧,父親會在這守著。


    隨後的事便不怎麽記得清了,隻知道那天之後在城中再也沒見到過清花商會這個名字。炎家家主炎獰也在大廳裏怒吼著。


    而她,許清瑤。對羽落的感情亦是產生了質變。


    從以前的處處耍小聰明變成了處處維護,連哥哥被父親訓話也會與父親頂嘴,這讓許鈞以及曲心柳意識到了什麽,但那時畢竟還小,他們可能還是不太相信。


    直到一年後,兩年後,三年後依舊如此他們才確信無疑。


    她的內心隻能容納一個人,那就是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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