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旌旗如林,長江之畔,聯營二十裏,那是整裝待發的十萬北伐軍。


    是夜紅月淩空,就連浩渺的江麵,都被染上了一層令人不安的血色。


    巡夜的士兵正沿著江邊列隊而行,看著這一幕,難免心生不安。


    “快看江麵!”這時有人注意到了更恐怖的一幕,指著紅色的江麵大喊道。


    兵士們循聲望去,隻見江上浮起無數死魚,密密麻麻,幾乎擠滿了水麵。


    那些死魚眼居然還散發著黯淡的紅光,看上去極為可怖。


    眾將士頭皮發麻,想要遠遠躲開,卻看到那些死魚的腹部,忽然陸續鼓脹起來,然後一個接一個,砰砰的炸開。


    江麵上響起了密集的爆裂聲。就像過年時,全城都在放爆竹一樣,但帶給將士們的感受,卻是截然相反。


    他們呆呆看著這詭異的一幕,直到發現那些爆開的魚腹中,飛出無數紅色的飛蟲,帶隊的幢主才悚然警醒,大唿道:“快離開這兒!”


    將士們聞命趕忙撒腿狂奔,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些紅色飛蟲每隻都細如針眼,數量卻多的驚人,從一條條魚腹中騰起,匯聚成一片紅雲,朝著那一幢士兵撲去。


    眼見‘紅雲’追至跟前,那幢主趕忙施展神通,奪過士兵手中的火把,張口噴出一道狂風。風助火勢,火把上騰出一條火龍,咆哮著撲向‘紅雲’,登時燒落無數紅蟲。


    然而紅蟲實在太多,那幢主連噴數條火龍,也無法阻擋其鋪天蓋地而來。


    很快跑在後麵的士兵便被紅蟲追上,繼而所有人都籠罩在紅雲中……


    士兵們拚命地拍打著身上,卻無法阻止紅蟲鑽入體內。


    直到紅雲遠去,身上的紅蟲也消失不見,他們才重新鎮定下來。


    將士們陸續停下手中動作,一個個麵麵相覷,就像做了場噩夢。


    ~~


    然而,事實遠非噩夢那麽簡單。


    第二天開始,所有沾染過‘紅雲’的將士,全都發起了高燒,繼而臥床不起,上吐下瀉。


    軍醫起先判斷是瘧疾。但很快,病情在各營蔓延開來,大半將士都有了症狀,厲害的直接陷入昏厥。


    統軍的車騎將軍夏侯夔,這才意識到是瘟疫,趕緊一麵下令各營關閉營門,隔離患者,一麵稟報上去……


    蕭衍聞報,趕忙派陶弘景前來查看疫情。


    他的拂塵掃過一名昏迷的士兵,雪白的塵尾上,便沾染了許多細微的紅點。


    那些紅點居然還會動,順著塵柄就想飛進他的手背。陶弘景手中白光一閃,便將那些紅點悉數震落。隻留一個落在指蓋上,送到眼前細瞧。


    “此乃‘屍陀林蠅’,是一種源自天竺的毒蟲。”陶弘景見多識廣,辨認出此蟲的來曆,迴稟蕭衍道:“被它咬過雖然不會致命,但會持續患病數月,其間下地都困難,更別說行軍打仗了。”


    “而且此病傳染極強,為臣已經下令封閉軍營,以免波及京城。”陶弘景說完,看著怒氣勃發的皇帝道:“為臣懷疑是有人故意投毒。”


    “不用懷疑,肯定就是!”蕭衍黑著臉道:“巫陽麾下的第七神將,最擅用毒,這八成就是他的傑作。”


    “他為何如此喪心病狂?”陶弘景皺眉問道。


    “還能為何?阻止朕出兵北伐唄!”蕭衍冷笑一聲道:“朕早料到他們會用這種下三濫手段了。”


    “那皇上可有應對之策?”陶弘景輕聲道:“若按常規方法,用符水草藥治療,最快也得兩三個月,才能讓將士們痊愈。”


    “不打緊。”蕭衍卻胸有成竹道:“朕有秘術,可令他們不日便痊愈。”


    當天下午,便有一支長長的車隊駛入軍營。押車的禁軍軍官打開車上的大木箱,竟是滿滿一箱草編人偶。


    “每一箱裏有兩千人偶,一共是五十箱。”那禁軍軍官高聲吩咐道:


    “把人偶分下去,命患病士兵寫上生辰八字,噴上真陽涎後焚毀,便可瘟祛病除了。”


    “是!”眾將聞命大喜,趕緊將人偶分給所有患病士兵。


    士兵們依言在草人上寫好八字,咬破舌頭噴上血,然後丟到火堆中點燃。


    軍營中,很快到處濃煙滾滾。騰起的煙塵中,除了焚燒草人的黑煙外,還夾雜著醒目的紅色煙霧。那紅煙升至高空後,又緩緩飄向了江北。


    說來也奇,隨著紅煙飛走,將士們便止住了瀉,也不再嘔吐了。次日就能下床行走,正常進食。


    “再按方服藥,將養個三五日,就全部複原了。”陶弘景檢查之後,又給將士們開了方子,長舒口氣道:“耽誤不了出征。”


    “那可太好了。”夏侯夔等人也齊齊鬆了口氣,這一關算是有驚無險過去了。


    ~~


    江東大營這邊鬆了口氣,紫金山那邊可就氣炸了。


    “第七怎麽幹的活?才幾天就讓蕭衍全治好了?!”真關鼻子都氣歪了。


    “因為蕭衍用的是巫謝的‘轉嫁大法’,將蠱毒轉嫁給了江北的流民。”真諦陰著臉道:“這兩天,江北各寺紛紛來報,他們收容的北朝流民,都患上了一種怪病,症狀跟‘屍陀林蠅’入體一模一樣。”


    “他怎生如此陰險?”真關一聽就憤然道:“我們好心替他收留北朝的流民,蕭衍居然恩將仇報!”


    “他早就不爽我們跟他爭奪人口了,正好借機一箭雙雕。”真諦歎了口氣。“真是好手段。”


    “那師兄還有招兒嗎?明日禪讓大典之後,大軍可就出征了!”真關急道。


    “……”真諦沉默半晌,又長長歎了口氣道:“有。”


    “快說快說。”真關忙催促道。


    “離開夢鄉前,大夢主曾給我一個錦囊。”真諦方緩緩道:“說是局麵不可收拾了就打開。”


    “有這好東西咋不早拿出來?”真關聞言大喜。


    “之前不是還有法收拾嗎?”真諦嘟囔道。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死要麵子,不想讓競爭對手笑話。


    “快拿出來。”真關才不管這那,隻管催促。


    真諦這才從袖中摸出一個繡著雲夢紋的七彩錦囊,打開一看,裏頭是一張紙片,上頭寫著個叫‘南宮夢’的名字,還有一串生辰八字。


    “南宮夢是誰?”真關見狀問道。


    真諦搖搖頭,雖然不知道那是何方神聖,但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便撚起一縷火苗,將紙片引燃。


    他定定看著手中燃燒的紙片,隻見上頭的姓氏和八字化作一縷金光,倏然飛出了同泰寺,落在了麒麟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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