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另一邊。白紓月獨自一人待在屋裏,盯著半空漂浮的玉簪,心中空落落的。她伸出手,接住玉簪,握在掌心,坐迴獨孤行的床榻上。簪子冰涼,觸感熟悉,她低頭看著它,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不進去找他?”


    白紓月皺眉:“我不知道怎麽進去。”


    陳十三輕笑:“這簡單,我讓你進去。”


    話音剛落,白紓月隻覺眼前白光一閃,刺得她下意識閉眼。緊接著,身子一輕,整個人就飄了起來。她慌忙睜眼,隻見腳下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天湖,湖水澄澈如鏡,倒映著漫天流雲。她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便不受控製地往下墜落。


    “啊啊啊!”白紓月驚叫出聲,慌忙運轉靈氣,想化白蛇騰空。然而還未來得及,隻聽耳邊風聲唿嘯,白紓月落入水中。


    獨孤行正蹲在湖邊,盯著湖水發呆。突然聽到喊聲,他抬頭一看,愣住了——白紓月從天而降,直直砸向湖心。他站起身,自言自語:“白紓月?她怎麽進來的?”


    白紓月“撲通”一聲落入湖中,然後沒了蹤影。獨孤行站在岸邊,盯著波濤蕩漾的湖麵,大聲喊道:“你沒事吧?”


    湖麵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沒有人迴應。獨孤行皺眉,盯著水麵看了片刻,心想白紓月是白蛇,應該不會淹死吧,於是他便沒急著下水尋找。


    可過了一會兒,湖麵依舊沒有動靜。他隱約覺得不對,這玉簪天地有股威壓,特別是這湖水,連他自己都無法踏水前行,白紓月很可能也受了限製。他不再猶豫,縱身跳入湖中,朝湖心遊去。


    水溫清涼,湖水深不見底。獨孤行費了好大的勁才遊到了湖中心。他剛想潛下去找人,忽然覺手臂被人輕輕扯了一下。迴頭一看,白紓月正濕漉漉地浮在水麵,抿嘴笑著:“嗬嗬,騙到你了吧?”


    獨孤行頓時鬆了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水,無奈道:“嚇到我了,下次別這樣了,讓我白擔心。”


    白紓月遊到他身邊,頭發貼著臉頰,水珠順著下巴滑落,宛如出水芙蓉般美麗,她輕咳一聲,低聲道:“我看你心情不好,想讓你開心點。”


    獨孤行微微一笑,拉著他的手:“上岸吧。”


    兩人遊迴岸邊,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白紓月擰著裙角滴水,獨孤行甩著青衫上的水珠。湖風拂過,送來陣陣清涼。


    獨孤行看了眼白紓月,沉默片刻,開口道:“我把獨書埋葬了。”


    白紓月愣了一下,低聲道:“節哀順變。”


    獨孤行沒再說話,帶著她朝湖邊的一塊空地走去。不知道何時,草地上居然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獨書之墓”,碑文寫著:“獨書朗朗,人間自得。”


    字跡奔放豪邁,卻又不失工整,很明顯刻字之人十分認真。


    獨孤行隻是微微一笑,沒想到那家夥還挺用心的。


    白紓月立在碑前,雙手合十,垂首低語。獨孤行站在一旁,雖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卻也能猜到這是她對獨書的悄悄話。他沒作聲,隻是安靜地等著。


    白紓月拜完起身,轉頭問獨孤行:“能讓青紓也進來祭拜獨書嗎?他們生前最要好了。”


    獨孤行點頭,彎腰撿起碑旁的一炷香。這是陳十三故意留下的,他取出火折子,點燃香,遞給白紓月:“當然沒問題,給獨書上炷香吧。”


    白紓月接過香,雙手捧著,拜了拜,插在碑前的新土上。她退後一步,又拜了拜,低聲道:“獨書,好好休息。”


    此刻,已經無需多言。


    做完這些,獨孤行帶著白紓月走到湖邊的白石桌旁坐下。桌上放著茶具,茶盞還殘留著淡淡的茶香。陳十三已經不在,他的位子自然也空蕩蕩的。獨孤行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白紓月也坐。


    白紓月坐下,濕漉漉的裙子貼著腿,有些不自在。她低頭看著石桌,沉默片刻後,拿起桌上的茶壺,動作熟練地清洗茶盞,又從一旁取出一小罐茶葉,舀出一撮,放入壺中。


    獨孤行默默地看著,為白紓月熟練微微驚訝。


    白紓月倒了一盞,遞到獨孤行麵前,低聲道:“嚐嚐。”


    獨孤行接過茶盞,低頭抿了一口,茶香散開,泡得時間剛剛好。


    “你還挺會泡茶啊!”少年有些感慨。


    白紓月微微一笑,有些得意,“一點點吧。”


    獨孤行放下杯子,開口道:“過幾天,我打算離開這裏。”


    白紓月正拿起茶壺,手一頓,抬頭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這麽快?”


    獨孤行搖頭:“不快了。有些事,需要我盡快去做。”


    白紓月放下茶壺,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是去找那把劍?”


    獨孤行嗯了一聲,沒多解釋。


    白紓月咬了咬唇,鼓起勇氣道:“那我也去。”


    獨孤行看著她,略一遲疑,點了點頭:“好。”


    白紓月愣住,原本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拒絕。她記得過去幾次,她提出同行,獨孤行都會迴避自己。這次他答得這麽幹脆,反而讓她有些意外。


    似乎察覺到白紓月的顧慮,獨孤行笑了笑,“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別跟來。跟我一起,危險太多。而且我也覺得...其實你沒必要跟來。”


    白紓月毫不猶豫:“我不怕危險。”


    獨孤行看著她,沉默片刻,緩緩道:“那你妹妹呢?”


    白紓月一愣,很快道:“青紓留在這裏,我跟你去。”


    獨孤行卻搖搖頭:“紓月,我還是希望你留下來。你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事。”


    白紓月端茶的手停在半空,茶盞在她指間懸著,久久未動。她低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一聲,聲音略帶澀意:“你也是這樣跟詠梅說的?”


    獨孤行一愣,眼神複雜地落在茶盞上,終究沒說出話。


    白紓月放下茶盞,抬頭看他,“就這麽定了。”


    獨孤行嗯了一聲,低聲道:“紓月,謝謝。”


    白紓月隻是微微一笑,沒再說話。氣氛安靜下來,湖邊的清風吹過,帶起一絲涼意。


    正當白紓月以為這事就這麽定下了,卻沒料到獨孤行突然冒出一句:“紓月,你還是換身衣服吧,我看見了。”


    白紓月一愣,茶盞差點從手中滑落。她低頭一看,濕裙貼著腿,隱約透出那雪白的肌膚。


    “流氓!”白紓月臉上瞬間燒紅,腦子一熱,猛地起身,狠狠踩了獨孤行一腳,瞪了他一眼,轉身就朝湖邊跑去。白光一閃,身影消失,她離開了玉簪天地。


    獨孤行揉了揉被踩疼的腳,苦笑道,“看來說錯話了。”


    就在這時,山下石階傳來一陣爽朗笑聲。陳十三慢悠悠走上來,手裏提著一籮筐茶葉。


    獨孤行扭頭,皺眉道:“你還沒走?”


    陳十三一張符籙就貼在獨孤行身上,瞬間,少年的濕衣服瞬間就幹了。隨後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把籮筐往桌上一放:“走什麽走?這我老巢,我已經決定在這兒住下了。”


    獨孤行無語了,目光掃過籮筐,茶葉色澤青綠,帶著淡淡泥土氣息,瞧著有些眼熟。他挑眉問道:“這是什麽茶葉?”


    陳十三抓起一把茶葉,湊到鼻前嗅了嗅,笑道:“兩年多沒采茶,忘了這是什麽了?”


    獨孤行當然認得,不過他想確認一下罷了。他盯著茶葉,沉聲道:“泥龍茶?”


    陳十三咧嘴一笑,抓起茶壺,往裏丟了一撮茶葉,熱水注入:“對,泥龍茶,當然你叫它逆龍茶也行。不過這個別名應該很少人知道。”


    獨孤行皺眉:“哪裏來的?”


    陳十三隨手往山下指了指:“山腳有片廢棄茶田,荒了多年,我瞧著還能用,就拾掇了一下。”


    獨孤行哦了一聲,正要再問,陳十三卻冷不丁道:“是你爹留下的。”


    獨孤行一怔,手中的茶盞微微一晃,猛抬頭:“你說什麽?”


    陳十三端起茶盞,慢悠悠喝了一口,風輕雲淡道:“荒了多年,茶樹還活著。有機會,去打理打理吧。”


    獨孤行沉默了。


    陳十三沒再多說,抓起一把茶葉,熟練地清洗茶壺,又重新泡了一壺。果然其他茶葉混在一起就是不怎麽好喝。他倒了兩盞,一盞推到獨孤行麵前,忽然問道:“白紓月怎麽樣?”


    獨孤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淡淡道:“她很好。”


    陳十三挑眉,笑道:“我是問,你覺得她怎麽樣?”


    獨孤行放下盞,淡淡道:“我已經答了。”


    陳十三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沒想到你這麽坦率。”


    獨孤行苦笑,端起茶盞,盯著盞中茶水,低聲道:“我昏迷那些天,是不是你教她那樣做的?”


    陳十三擺手:“沒有沒有,她自己學的。不過放心,她沒越界。”他微微一笑,又補了一句:“不過說迴來,那條界限應該早沒了吧?”


    獨孤行搖了搖頭,“隻要詠梅還在,那條線就在。”


    “嗬嗬,該說你癡情,還是說你蠢?”陳十三沒再追問,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獨孤行沉默了一小會兒,突然歎氣道:“我是不是辜負了詠梅?”


    陳十三放下茶盞,淡淡道:“你該問,是不是辜負了李詠梅和白紓月。”


    獨孤行一愣,沒吭聲,目光落在湖麵上,久久沒動。陳十三也沒再說話,端起茶盞,慢悠悠喝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十三突然冷不丁來了句:“這新茶味道不錯,就是有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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