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這麽做自然有皇上的考慮,臣從無怨言,隻是臣免不了要想法子自保。”


    這話半真半假,卻將江予初的無奈吐露一清二楚,無非是娘不疼爹不管,隻能夾縫中求生存。


    若是皇帝厭惡江予初至極,定會因這番看似不怪實在心存怨懟的話對她愈發不喜,甚至懲罰,她還要想辦法往迴找補。


    若不是……


    她也好判斷皇帝對江予初到底持怎樣的態度。


    日後她在做事的時候也好把握住底線,免得不小心將這個至關重要的太子之位給弄沒了。


    皇帝聞言沉默下來。


    良久。


    偏殿中都隻有微風輕輕拍打窗欞的聲音。


    楊靜宜暗暗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終於等皇帝再開口時,聲音已經不像進來時那樣憤怒冰冷,反而透著股迷茫和沉重,“所以,這便是你很久不再喚朕父皇的原因嗎?”


    楊靜宜垂眸。


    不叫父皇純粹是因為她隻有楊知文一個爹爹。


    她一直以為皇帝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如今他提出來,從今往後她少不得要改口了。


    楊靜宜沉默地歎息。


    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也不想說話,整個人看上去都變得懨懨地。


    這模樣落到皇帝眼裏,愈發證實了他的想法。


    於是楊靜宜便聽皇帝用難得溫和的聲音喊江予初的名字,“初兒,你是太子,是儲君,是整個未來大雍的掌權者,朕是你的父親,更是你的君王,是你的老師,朕想用自己的方式教你如何為帝。”


    嗯?


    楊靜宜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皇帝在說甚?他教江予初如何為帝?用的便是這種肆意貶低不分場合的辱罵撒氣的方式?


    那這帝王權術還真夠特別的。


    “至於你母後……”


    說到皇後,皇帝的腦子明顯正常許多,毫無遮掩的厭惡浮現在臉上,他甚至露出忍著惡心不得不談及的吃屎感。


    “為父已經告誡她日後不得再用鞭子。”


    楊靜宜還等著他繼續,結果皇帝話鋒一轉又說起了貴妃,“你也無需嫉恨貴妃的四個孩子,朕已經讓他們無緣帝位,自然要在其他方麵彌補一二。”


    這話說的她都迷茫了。


    堂堂大雍皇帝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啊。


    皇帝卻似乎沉浸在這難得的父子相宜中,繼續歎道,“還有江宸,那不過就是個被你母後慣壞的孩子,日常無非就是說話難聽讓你幫忙寫課業,這些對你來說都是無關痛癢的。”


    “至於剩下那幾個,也就是齊王還算可以,可他從小立誌當大將軍王,這麽多年除非必要根本不迴來,對你雖然多有不敬,但忍忍便也過去了。”


    “總歸你好好當你的太子,沒人能動搖你儲君的地位,至於安王瑞王齊王他們,都是你的兄弟,如今的齟齬不過是兄弟間親昵的證明,待朕百年你為他們謀得適合的位置,他們也會念你的好。”


    楊靜宜已經氣得不想說話了。


    說什麽呢?


    說江予初根本不稀罕這太子之位,難道這樣皇帝就能讓貴妃兒子做太子然後給江予初父愛了麽?


    很顯然不能!


    他既不願意廢掉有能力的江予初惹得百官尤其是史官不滿,又不想貴妃兒子上位後趕盡殺絕讓他即便死也落得個眼光不好的名聲。


    嗬嗬!


    她可真是看走眼了啊!


    他知道江予初孝順,便肆意發泄著自己的壞脾氣。知道江予初善良,便許她太子之位日後即便他故去江予初也能善待貴妃的兒女。知道江予初心軟,便偶爾露出點溫柔讓她自行消化負麵情緒。


    這哪裏是糊塗,分明是再不能更精明!


    她不知道以往皇帝如此作態時江予初是如何反應,總歸她此時此刻提不起任何精神去演戲。


    眼看著她不買賬。


    皇帝的臉色也從溫和重新變得陰沉。


    楊靜宜索性專注地盯著地磚,管他是高興是生氣是滿意是憤怒呢,這種人最好氣死!


    她如今也算是弄明白一件事,隻要她表現得大差不差,皇帝絕不會廢掉她這個太子之位。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不配合了。


    “太子,朕說這些你可記住了?”


    “臣……”


    楊靜宜咬咬牙換了稱唿,“兒臣聽見了。”


    她現在也算體會到皇帝說起皇後時那種吃屎一樣的感覺了,真是明明惡心卻要硬咽下去。


    大概是察覺出她的不情不願。


    皇帝眼看著還要再說,楊靜宜不得不實搶先一步說道,“待會兒還有的忙,您不如先休息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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