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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隋便一行人走出紅袖招的時候,紅袖招新任掌櫃已經如灘爛泥般癱倒在了地上,神情呆滯雙目無神。


    “我以為你會殺了他。”房玄策靠近隋便,說道。


    以先前隋便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房玄策毫不懷疑前者手上隻要微微用力就會讓這個龜公當場命絕。


    沒想到隋便隻是低頭看了眼低垂的手臂,沒有吭聲。


    不說那個龜公隻是奉命辦事也是個身不由己之人,根本就罪不至死。


    況且以自己現在的氣力雖然看起來輕而易舉地掐住後者的脖頸,但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如今隻是在死撐著而已。


    見到隋便沒有接自己話的意思,房玄策也就不再自找沒趣。


    不過剛才他在紅袖招說得那句話確實是讓人匪夷所思,甚至已經到了震驚得在場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的地步。


    “迴去告訴李雍和,紅魚是我的人。”


    當時隋便就是這般說的,房玄策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站在他身後的紅魚姑娘竟然對這番話沒有半點異議,隻是神色平靜地看著那個“大言不慚”的隋便。


    而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無非就是已經默認了此事。


    但自從走出紅袖招之後,他們一行人中就沒有人過問此事,仿佛就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一般。


    若是放在尋常,在胭脂榜上擁有“不輸色甲”讚譽的紅魚竟然會默認自己屬於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人,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勢必會在整座太安城內引起軒然大波。


    但放在不用尋常的今夜,注定隻會在紅袖招內引起江潮駭浪,甚至走出紅袖招的大門後都不會引來半點漣漪。


    因為今夜注定有遠比此事更為重大之事發生。


    龍眼兵寨校尉唿延大音起兵圍攻太安城!


    今夜注定會被史官記入史冊。


    或許有人會在今夜流芳百世被後世之人所敬仰追崇,或許也有人會遺臭萬年被後人所不齒。


    而現在,隋便一行人正朝著那座烽火與廝殺聲連天的東城門趕去。


    太安城東城門的守將姓欒名廷玉。


    欒家老太爺是最早的那一批從龍之臣,也是從正三品的懷化大將軍位置上退下來的,所以欒廷玉自然也稱得上是將種子弟。


    欒廷玉已經快是不惑之年,如今擔任明威將軍,從四品的將階。


    欒廷玉正值壯年,而且身子也極為硬朗,當然在退之時有希望朝兵部尚書的位置爭一爭。


    不過今夜這樁事之後,無論他最終能不能夠守住東城門,這輩子估計都與兵部的第一把椅子無緣了。


    守住了城門他的腦袋尚且能夠保住,若是守不住...也就沒有之後再說了。


    “欒將軍,叛軍又一次組織衝鋒了。”欒廷玉的一名心腹副將從城垛那邊神色匆匆地跑進鍾樓內,語氣焦急地喊道。


    正在鍾樓內調兵遣將部署防禦的欒廷玉聞聲點點頭,然後目光從堪輿圖上轉向那名副將身上,神情從容地說道:“先喘口氣再說,放心,這天塌不了。”


    那名副將聞聲深吸一口,然後緩緩吐出,那雙滿是烽火硝煙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愧疚,“是卑職冒失了。”


    見到副將臉上的焦急之色褪去,欒廷玉這才說道:“龍眼兵寨的重甲精銳本是重騎出身,衝鋒陷陣本該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但如今他們棄馬不用,倒是做起來攻城拔寨的門外活,戰力比之在馬背上至少削弱了四成,所以眼下以我們手上的兵力守住四個時辰根本不成問題。”


    “但是...”那名副將聞言盡管不想反駁他所敬重的欒將軍,但軍事容不得他有半點馬虎,所以他隻得如實說道:“啟稟將軍,城下這支叛軍好像完全不計較傷亡,拚了命般攀城附牆。”


    那名副將目不轉睛地看向欒廷玉,神情凝重地迴道:“而且那支叛軍也不知道從何處運來了攻城樓車,此消彼長之下我方的傷亡已經超過了預期,再這樣下去隻怕撐不過兩個時辰我們就會無兵可用。”


    聽到自己副將的這番話,欒廷玉眉眼間這才多了抹凝重。


    他沒想到這支龍眼兵寨的叛軍竟然會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這支叛軍究竟是打著什麽樣的旗子?難道就是單單為了奪取大梁的江山基業?可難道他們就想憑借這幾萬人成事?


    “有沒有打探到唿延大音究竟意欲何為?”欒廷玉沉聲問道。


    若不是為了勢在必得的目的,又怎麽可能跟瘋狗一樣不把人命當人命。


    副將遲疑了片刻,最終還要搖搖頭,說道:“不知道這個兩姓家奴到底打著什麽算盤,總不至於是真覺得自己有當皇帝的命吧。”


    說到這他苦笑一聲,他與那個唿延大音之前根本就沒有過半點交集,如今也實在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報!”


    就在城樓內的陷入一片安靜隻能夠聽到城牆過馬道上的肅殺嘶吼聲時,一道焦急的嗓音從城樓門外傳來。


    “進來。”欒廷玉沉聲道。


    話音剛落,一位滿身鮮血身著校尉製式甲胄的就男子就快步走了進來。


    “啟稟將軍,剛才叛軍的一支死士衝上城牆來了,不過已經被我們殺退迴去了。”那名肩膀處挨了一刀血肉翻綻的校尉甕聲甕氣地說道。


    欒廷玉聞言眉頭微微皺起,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加上這一波前前後後已經有三波死士登上城牆來了。


    而且每一波死士的到來都會收割他們這邊大片的性命。


    “當然...”那名校尉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這邊也是傷亡慘重,死了二十多名弟兄。”


    “我們這邊還有多少人?”欒廷玉沉聲問道。


    那名校尉沒有半點猶豫,直言道:除去重傷在身已經無法戰鬥的,現在城牆上還有三百五十二人。”


    “三百五十二人啊。”欒廷玉聽到這個人數後悠悠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淒涼神情。


    他知道唿延大音若是再發起一場攻勢,這三百五十二人中隻怕沒有一人會生還。


    而當他們盡數戰死之時,也就是城破之時。


    “皇帝陛下難道還沒有派援軍過來嗎?”欒廷玉扭頭看向副將,臉色鐵青地問道。


    那名副將搖搖頭,“一直沒有見到援軍的影子,而且在此之前卑職也曾派人去向南北兩座城門的守將請求過支援,卻被他們‘沒有接到皇帝陛下旨意’所拒絕。”


    欒廷玉聽到副將的迴稟後臉色愈加陰沉,自己確實同那兩座城門的守將的關係不怎樣,但這也不是他們拒不出兵的理由!


    難道他們就不是大梁朝臣?不知道為大梁的江山社稷著想?


    “報!”


    城樓外又傳來一道聲如洪鍾的傳稟聲。


    “進來!”欒廷玉命令道。


    一名傳令兵尉腳步匆匆走進城樓內,拱手說道:“啟稟將軍,秦王殿下與禁軍統領高庭芳將軍來了。”


    欒廷玉神色一震,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再說一遍!”


    那名負責通傳的兵尉剛準備開口,城樓外就傳來一道溫醇如春風的嗓音,“欒將軍,濟民不請自來,還請見諒。”


    緊接著身披天照盔甲英武逼人的李濟民踱步走進城樓內。


    緊隨其後的是宮廷禁軍統領高庭芳。


    “末將見過秦王殿下!”欒廷玉在認清來人的麵孔後從大步迎上前去,躬身抱拳道。


    李濟民將欒廷玉攙扶起身來,正色道:“欒將軍同我之間不用這般客氣。”


    雖然李雍和貴為東宮之主,但眾所周知他在軍中的威嚴同身為天策上將的李濟民比起來,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曾經在虎牢關一役後,李濟民在軍中威望甚至已經超過了李湯。


    曾經有一句箴語在大梁軍中流傳甚廣,“不識天子玉璽隻認天策虎符”。


    當然這在明眼人眼中是一句用心險惡的言語,但由此也證明李濟民在軍中的威望確實已經無人能出其右。


    欒廷玉直起身來,站在李濟民身後的高庭芳對他點頭示意。


    “如今戰況如何?”李濟民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直截了當地問道。


    當他聽說如今東城城牆上隻有三百五十二名將士後,李濟民眉頭緊皺。


    他轉身同高庭芳吩咐道:“高將軍,你現在帶上天策衛以及禁軍精銳立刻去城頭補充兵力,絕對不能夠讓叛軍再登上城頭半步!”


    高庭芳自欒廷玉口中聽到戰況後立馬也清楚了戰事的緊迫,所以他點頭應道:“末將明白!”


    旋即他手握戰刀轉身徑直離開城樓。


    “尉遲將軍。”李濟民沉聲喝道。


    “末將在!”城樓外響起一道洪亮的嗓音。


    “傳我的命令,去南北城門那邊各調遣三千精銳將士!”


    “遵命!”尉遲恭的嗓音如悶雷般迴道


    “等等!”李濟民及時喊道:“若是張天寶兄弟二人與胡百川不肯亦或者是不願意派兵過來,你就帶著他們的腦袋過來!”


    欒廷玉聞言神色一凜,他沒想到秦王殿下會這樣說。


    李濟民則是看向欒廷玉,滿臉正色道:“欒將軍,本王不會讓任何一個忠心於大梁之人心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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