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青柳笑著喊了一句:“媽。”


    老太太:“進來,裏麵暖和。”


    萬青柳和花慶平進了屋,把東西放在了桌上。


    老太太年近80,身子骨還硬朗得很,喊著孫媳婦給兩個人倒了茶。


    萬家小孩一看是小表叔來了,頓時都圍了過來,無比興奮。


    “小叔叔,你帶了什麽好吃的來呀?”


    老太太給孩子們介紹:“這是你們姑奶奶,叫姑奶奶!”


    “姑奶奶好!”


    萬青柳看著老萬家這一串後輩,笑嗬嗬道:


    “誒,你們過年好哇。來來來,姑奶奶給你們紅包。”


    老太太生了三兒兩女,三個兒子總共又生了六個兒子,這六個兒子又生了不少。


    就光是最大的萬盛華就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萬盛華最大的兒子眼看著都要二十了。


    一家人都覺得,看這架勢,老太太說不準還能活到五世同堂呢。


    如果把花晚麗算進來,她已經算是實現了。


    不過花愛華和老表家關係本就一般,他的孩子又在外祖身邊長大,和奶奶的娘家人關係就遠多了。


    萬盛華生了四個,別管成沒成年吧,都是小輩,萬青柳通通包了壓歲錢。


    萬富華生了兩個,萬明華生了三個,萬強華也生了兩個,萬振華生了一個,萬興華生了兩個。


    加起來得有十來個小輩,萬青柳包的也不多,一個人就幾分錢。


    但對於小孩子來說,幾分錢可不少了。


    當下都開心起來,嘴裏甜甜喊著:


    “謝謝姑奶奶!”


    萬青柳還有個妹妹,叫萬紅蕊,老太太對大女兒淡淡的,卻對小女兒愛得如珠似寶。


    不過年輕時爭強鬥勝,現在都老了,也沒什麽好爭的。


    萬紅蕊嫁的人就在娘家附近,距離供銷社不遠的地方。


    雖然在一個公社,但萬青柳很少來公社的供銷社,兩人也鮮少見麵。


    準確來說,老萬家和萬紅蕊就在一個生產大隊,都離公社很近。


    也是因此,一般萬青柳說給老萬家送禮都會說去公社。


    都在一個生產大隊,萬紅蕊時不時就能來串門,所以這會兒也不急著來拜年,萬青柳沒看見她人。


    她是知道的,萬紅蕊也有幾個孫子孫女,但她不打算給對方包紅包。


    眼下人沒來,她正好樂得清靜。


    老太太端來一個果盤,裏麵放了些花生。


    “青柳,吃花生。”


    萬青柳上一次見老太太還是五年前,在醫院裏,一家子陪著萬盛華的媳婦生產。


    這會兒老太太的頭發白了不少。


    “媽,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好的很。”老太太看起來笑嗬嗬的,似乎隨著年齡老去態度也軟和了很多。


    雖然已經很多年過去,萬青柳還是不由想起自己年輕時的事。


    老太太一直對自己冷冷淡淡的,到了自己14歲的時候,就著急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像是不願在家裏看見她,好叫她永遠不在眼前出現似的。


    給自己選的人也是家裏窮得漏風的花田生,當時的萬家也不富裕,可到底比花家還是好多了。


    老太太讓自己嫁給他的理由是約好了。


    她和花田生的娘約好了,要是她生了個女兒,就把女兒嫁給對方兒子。


    年輕的萬青柳隻覺得荒謬,但她到底還是嫁了,過了幾十年的苦日子。


    後麵萬紅蕊足足等到了17歲才開始物色人家。


    和嫁萬青柳時的草率不同,老太太精挑細選,選了個離得近的,手腳勤快的好小夥。


    不用擔心萬紅蕊嫁過去受委屈,娘家還能幫她撐腰。


    那個年代女人的處境大多好不到哪裏去,所以萬青柳也沒太有怨言,起碼她爸對她還是不錯的。


    花向虹幾歲的時候,萬青柳帶著兄妹三個來拜年。


    老爺子看見外孫女高興,給她塞了幾顆糖。


    老太太看見,轉頭又要了迴去,把糖給了萬紅蕊的孩子。


    當時花向虹也就不到六歲的樣子,老大媳婦卻叫她幹活,扔了一堆碗叫她洗,自己轉頭不知去哪了。


    當時老太太是看見了的,卻一句話也沒說,放任自己的外孫女被使喚。


    給了她一堆髒碗,卻又沒準備水,寒冬臘月的,別說熱水了,冷水都沒有。


    花向虹看見水缸裏有水,先打了幾瓢冷水,又去拎爐子上的熱水壺,人小力氣不大,拎不動打翻了。


    剛燒開的熱水就這樣被潑在了身上。


    花向虹被燙得沒辦法,爬進缸裏,想用冷水讓自己舒服點,水缸又大,一進去就沉在水裏爬不出來了。


    她差點淹死在缸裏!


    好在花愛華和花許國兄弟兩個來找妹妹,看見了,連忙喊人把她救了出來。


    一出來孩子就發了高燒,那時醫療條件不好,那是找了中醫開藥,除此之外純靠硬抗熬過去的。


    萬青柳想到這段迴憶,始終無法理解老太太和大嫂這兩個人怎麽就能做出這樣的事。


    別的不說,花向虹是客人,還是個孩子,怎麽就能使喚她去洗碗呢?還不給水!


    自那以後,她的心徹底涼了。


    她爸對她是不錯,可她到底不是她爸最愛的孩子,在她爸心裏,其他兒子,她媽,還有小妹都占據了一大塊地方。


    她輸得徹徹底底。


    打那以後她對娘家就冷淡了不少。


    老五出生的時候,老爺子來了一趟,扛了一袋子米來。


    那些年歲吃不飽沒奶,好多人家都得熬米湯給孩子吃。


    孩子出生頭幾年,都是靠著老爺子帶來的米活下來的。


    也是因此,老五和萬家關係不錯。


    老爺子死了之後,萬青柳就徹底不願看見這家人了,有什麽事都是通過老五轉達。


    想過這些,萬青柳再看老太太。


    對方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雲淡風輕,好像那些刻骨的往事就這樣隨著時間被輕輕放下。


    沒有後悔,也沒有歉意。


    到了現在,她之所以還願意給萬家送禮,是看在萬盛華在公安局當領導的份上。


    管他以前有什麽恩怨,現在沒撕破臉,能籠絡就籠絡著,日後有什麽事總能叫對方幫一把。


    看著老太太精神頭不錯,萬青柳覺著她估計能禍害遺千年。


    人已經看過,稍稍坐了一下,萬青柳就準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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