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渡道:“我養過。一條黑狗。很乖,特別聽話,又護主,還會幫我做一些簡單的事,比身邊一些下人用著舒心。”


    “但是有一天,它不知跑哪裏去跟別的狗打架,腿被咬殘了,我特別心疼,就帶著它一路問到它打架的地方,知道原來是一群野狗傷的它,我二話不說,隨地撈了根棍子,挨個給它們全收拾了一頓。”


    “我如此善良端淑一個人,為了一條狗都能做到不顧形象、危險,試想我表兄忠心的那位要是失去了他這條……嗯……,會怎樣?”


    “大人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不是運木材迴京,也不是你趕緊迴京,而是盡可能的保護好姓蘇的,必要時跟他搞好關係,他可是你全家唯一的護身符。”


    遭她一嚇二唬,左岩心都是抖的,“雲姑娘這算是在幫本官?”


    雲渡漫不經心地道:“不是。我隻是不想某人太早死。”


    ……


    二更之時,左岩按雲渡要求,吩咐人頂著大雨在一片山坡林地上給蘇誡紮了方營帳,供他休息。


    蘇誡在簡易的憩榻上歇了不到半時辰,堪堪才穩下不適,隨即爬起來要去找左岩,說有要事相商。


    當時,左岩正帶人在岸邊查看運船狀況、觀測河水變化。


    雲渡為他撐著傘,攙著他到半坡喊左岩。


    左岩深一腳淺一腳踏著泥水到跟前,蘇誡咳咳嗽嗽,讓他立即傳令下去,把船上的人和物資全部轉移到林坡上,必須全部。


    左岩一聽此話,即知他是在做最壞打算,遂道:


    “現在還未漲洪,或還有機會挽救,賢侄若能撐得住,不妨我等再往上行一段路,隻要避過了兩麵山溪主流,問題應該就不大了。”


    “來不及了。”蘇誡道,“以防萬一,趕緊先把人和糧資撤下來,將錨盡可能放完,如此,若山洪來得不是太猛烈的話,或許還保得住船和木材。”


    “那要是山洪來得猛烈,保不住船和木材呢?”左岩焦慮問,心中預感不太好。


    “左大人還是盼點好的吧。”


    ……


    三更雨幕中,河邊的林坡上陸陸續續站滿了人,從船上轉移下來的糧食堆在山頂平地上,用油布蓋了高高一堆。


    一些生活必須的物資就放旁邊。


    最後一隊船員扛著營帳上來,人還在半山腰上時,停靠水岸的船隻忽然“嘎嘎”響動起來,聲音穿透“嘩嘩”雨幕,也極為刺耳。


    緊接著,又是“咣咣”的碰撞聲。


    “這是……”雲渡一手執傘,一手挽著蘇誡修長的手臂,與他並肩站在坡前,望著茫茫雨簾。


    “漲水啦!”左岩頹喪蒼涼的聲音響在一側。


    “那接下來該怎麽辦?”雲渡側眸望著蘇誡,“要派個人去看看嗎?”


    蘇誡道:“大雨傾盆又黑燈瞎火的,每個人都必須待在山上,哪兒也不能去。


    左大人,傳我令下去,自此刻起,每個人都必須在林坡上這個位置休息,最好老實待在各自的營帳裏。


    不論什麽原因,皆不得擅自離開。


    若有要方便的,不能出五丈遠,尤其不能到地勢低的山溝處。


    事態如何,待天明再看。”


    說罷轉身迴帳。


    與他同步而行,一傘之下的雲渡隱約聽見他轉身的刹那,深長沉重地唿了一息。


    她沒說什麽,隻挽他的手似乎更用了力。


    四周都是避險的人,說話不便,有些話在嘴邊徘徊,她也忍住了不說。


    迴到帳中,兩人圍著炭火取暖、煮熱水喝。


    因為條件有限,煮的水都是外麵接的無根水,本來左岩還拿了茶來的,蘇誡說不想喝,雲渡也說不要。


    也不知左岩是時時都很周到還是隻為此時討好蘇誡,竟把船上的無煙炭也拿了下來,供著蘇誡用。


    雨水浸透的地麵濕漉漉的,營帳燒了炭。


    溫度一上來,土裏的水分便化作霧氣升騰,滿帳煙煴,潤得人皮膚瑩澤細膩,氣色看起來格外的好,蘇誡這個裝病裝得神乎其神的,此情景下都顯得很是健康。


    雲渡將燒開的水倒入陶杯,遞給蘇誡,“你真打算這樣做,會有風險吧?萬一迴頭被夏臨頊懷疑,你要怎麽辦?”


    “沒事,這麽多年了,這樣的事我不知做了多少,熟門熟路了已經。”他恬然一笑。


    紅熱的光映在他俊逸臉龐,格外溫暖明和。


    “你也知道暴君喜怒無常,要是知道你做出這麽瘋狂的——”


    “噓……”蘇誡豎指唇邊,示意她別說話。


    移動小杌靠近她,壓低聲音才道:“這不也是你一直想做的事麽,那我們現在一起完成它不好嗎?”


    “可是……”


    “沒有可是。”


    “比起這個,我不想你陷入困局。”


    “你對我也太沒有信心了。你要相信我,知道嗎?我在天宥帝麵前的地位是用你的命換來的,你的命在我這裏多珍貴啊,我不會讓你的任何一滴血白流,我不會失手。”


    蘇誡說完,安靜地瞧著她微皺的眉,“你要真憂心我,不如去睡會兒吧,這都四更了。”


    忽然,那雙微蹙的柳眉猛然一跳,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欻地瞪上他,“我何時告訴你我要……”指著人聲嘈雜的帳外,“做你現在做的這種事啦?”


    蘇誡聞言,陡然就是一愣,想到了年前看她的信是給宿嶼的,不是給他的。


    他一直把她大大小小的願望、理想放在心上,盡力助她完成或為她實現,和她關係越親密後,有時不小心思想就會串了。


    “你做夢都在罵天宥帝,我怎麽會猜不到你想做什麽?你以為我當你那麽多年蘇誡哥哥,就光看你撒歡了!”扯謊也不忘提醒她彼此關係的親密。


    雲渡輕輕撓了一下腮,細細長長的眉皺更緊了。


    心道是這樣嗎?


    運船越漸靠近彧國的這幾日,她確實一直在想夏臨頊修造酒池肉林的事,但一想到阻止了一件事,可能會引發更嚴重的麻煩,尤其是蘇誡這裏,她不想他出事。


    是以,她雖然想做點什麽,卻難免顧頭顧尾。


    這兩日,她一直在醞釀,想與蘇誡商量阻止夏臨頊修建娛樂宮宇。


    不想進入峽穀沒多久,蘇誡就對她說,他要毀了這批木頭,阻止夏臨頊修宮殿。


    她說,毀一批木材也無濟於事,後麵還有很多沒運來,總不能都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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