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淵兩手抓緊被角,目光不再停留上空的無盡黑暗,而是轉頭看向她的那個方向。


    囉嗦又心善,他嗎?


    他的思想認知裏,隻知道囉嗦不是好詞,那些治病的老爺爺老太太常有用囉嗦來形容伴侶,她又誇他心善……


    那,意思也是好的吧?


    她聽他陳述那些錯事,也未有介懷,客觀分析她的見解,旁人聽見,也會是這樣嗎?


    不會的。


    好人厭惡他,惡人他融不進去,她會這麽說,也僅僅是她一人的觀點而已。


    一個人,也可以。


    “謝謝。”止淵手指捏皺被子邊緣,半邊臉由被子掩蓋,露出兩隻亮晶晶的眼,安靜又含著試探,注視她在的床榻那邊。


    ……損他還能被道謝?這個大夫比她想象中還缺心眼。


    寧煙在過往人生中,遇見過無數男人,如齊燦風流溫和,又如嚴晝傲嬌賢惠,還有元卿端架子難搞,亦或者魔尊裝的那副綠茶模樣……


    他們千姿百態,姿色上各有春秋,卻無一人能純稚到這種程度。


    這位大夫,她原以為是缺心眼,現在想來,他就是太純了。


    純粹的善人,怎麽會做出他嘴裏的那些事呢?


    寧煙不是一個刨根問底的人,她能感受到他在對他說那些話時,情緒是難過沉悶的,那些細枝末節,她就別問了。


    兩人交談以止淵道謝為結尾,寧煙是真睡不著,在榻上翻來滾去,仍然精神抖擻。


    她想趁著大夫睡著悄悄跑到外麵修煉係統給她的功法,當務之急是鍛體強化自身,等了好久,他氣息也不像睡著的樣子。


    “大夫,你睡了嗎?”


    沒等到他迴答,她伸出一隻腳到被子外,正要起身,他就詢問道:“你要如廁嗎?”


    “不,我就是……睡不著。”


    寧煙換了個側躺的姿勢,眼睛習慣性看向她對話的人,卻隻有一片空洞的漆黑。


    大抵是氛圍鋪墊到位了,情緒低落之餘,她又感覺缺了點什麽。


    “大夫,你會彈琴或者吹笛子嗎?我想聽曲子睡覺。”


    仙俠世界,比較有名的樂器之類的,她隻能聯想到這兩類。


    止淵並不覺得她多事,緩聲道:“我沒有學過這兩種樂器,我隻會吹陶塤。”


    “陶塤?好像聽說過。”


    “嗯,你聽嗎?”


    “聽。”


    氣氛都到這了,湊合湊合聽吧,現在也就這條件了。


    止淵行動很快,掀開被子,走到黑暗中,熟練翻找出一個藏在最深處的小盒子,手指撫上去,上麵覆著一層薄灰。


    很久沒吹響過的樂器,再吹起來,會不會很難聽?


    她所在的那個地方,應該有很多人都會奏樂吧?對比之下,他的一點功夫估計不夠看。


    可他都答應她了,不能不守承諾。


    盒子一開一關,一隻小巧磨砂質地的陶塤握在止淵手裏。


    止淵迴想著此前所看陶塤樂譜,手指有模有樣的堵住孔洞,將陶塤氣口處擱到唇邊,奏響無邊寂靜。


    陶塤是一門容錯率很高的樂器,不隻是它結構簡單,吹奏起來好上手,更是它聲音輕緩,獨有一種本該屬於黑夜寂寥之感。


    它的聲音,似燭火,又似寒風。摻著暖,又和著冷,加之他選的是一首節奏很慢很哀婉的曲子,曲子飄進耳朵裏,寧煙一顆心哇涼哇涼的。


    有種老婆孩子跟人跑了,妻離子散,自己一個人在老家守著幾畝地的孤家寡人感。


    慘,太慘了。怎一個慘字了得?


    尤其現在還是冬天,她靠在床頭,不止身子冷,心都跟著曲子一起冷了。


    聲音是能帶動人的情緒因素之一,寧煙不想搞那麽傷感,“大夫,換歡快些的曲子。”


    止淵停了吹奏,不解道:“何為歡快的曲子?”


    他不懂歡快和哀婉之分,從學習吹奏陶塤的時候,就一直是那幾首曲子。


    “隨便換一首吧,別吹這首了。”


    “好。”


    話音剛落,止淵複又吹奏起來,新換的那首還不如之前的那首,已經不能稱之為哀婉了,用淒慘悲涼來形容都不為過。


    “停!”寧煙及時叫停。


    止淵被打斷也不生氣,略顯局促道:“我吹的不好聽。抱歉。”


    寧煙鼓勵他,“你吹的很好聽,真的,你很有這方麵的天賦。正是有天賦,我認為你可以試一下自己現編一首曲子。”


    “編……曲?”止淵從來沒有想過以他入門級功夫還能編曲,他也不覺他有編曲的資格。


    寧煙是個沒什麽藝術細菌的人,當《十麵埋伏》和《小星星》在她麵前同時彈奏她也分不出好壞,隨便按照前世記憶中大街小巷的歡快兒歌旋律,給出提議:


    “你可以先吹高調的聲,遞進到低聲,用氣短,節奏快,如此反複,也許就是我說的歡快曲子?”


    止淵很聽勸,她的過往身份,在這方麵相較他勝出許多,照她說的,手指分別堵住那些低聲孔洞,第三次吹響陶塤。


    這次,對前兩次而言,好了很多,陶塤樂器加成,曲子短而快,卻並不刺耳。


    似無家可歸之人在漂泊雪夜麵前燃起的明亮篝火,柔和有度,觸手便可撈進手心留存的溫暖。


    寧煙分不清他吹的是好是壞,她個人覺得還不錯,那就是好曲子。


    好壞之分,在於眾人。喜惡之感,在於自身。


    一個瞎子,一條蛇,同樣沒什麽音樂天賦,對這首現編的樂曲,都很滿意。


    寧煙閉上雙眸,上身縮進被子,不知道是不是聽聲辨位的原因,還是眼睛眼瞎,其它感官代償,她的聽覺格外敏銳清晰。


    更誇張的是,她腦海裏甚至能感受到輕緩樂曲迴彈在房屋每個角落,類似蝙蝠雷達感知係統,她還能感受到大夫在她正前方。


    她迴到係統空間查看聽聲辨位學習進度,大半天過去,0.5%……太慢了。


    “係統,按照現在的時間進度算下去,我一天大概能漲多少百分點?”


    【百分之二。】


    百分之二……,0.5%已經有點效果了,等到百分之十,也就是五天後,她便離開這裏。


    走的時候記一下離開路線,小大夫說他家裏的鍋壞了,等她空閑,給他帶口新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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