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好了嗎?”幻靈問她。


    寧煙沉默了。


    她直覺選這三個選項一個都不對,往往最可能的,反而都是最錯的徹底的。


    她不是一個擅長做選擇的人,以往她都是全要的。


    心中騰起無可奈何的悲涼,她思考良久,答道:“是‘愛’。”


    “……為什麽?”


    寧煙道:“其實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幻靈心神一震,自言自語道: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懼。若心中無愛,誰死了都不可惜,若心中有愛,其餘六情便會隨之而來。一切的執念、心魔和痛苦,皆是因愛而起。”


    “你能在幻境裏堅持這麽久還不瘋,現在還能悟出這樣的道理,你果然不簡單!”


    寧煙聽著它佩服的語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道:“……因為按順序,‘愛’剛好是第五個。”


    幻靈:?


    寧煙哪懂那麽多內涵,感覺前四個都不對,按著順序瞎選的。


    什麽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懼,她根本沒聽過好嗎?


    幻靈無言半晌,正準備告訴她一點線索,寧煙根據他的話有了靈感,一拍手,也不管它,直奔刷新點而去。


    “你不要線索了?”幻靈問。


    “我已經找到出去的辦法了。”寧煙眼裏是明晃晃的誌在必得。


    她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因為有愛,因為記得,所以才會痛苦,屢次陷入心魔幻境帶著她一起輪迴。


    隻要元卿沒有愛,沒有記憶,她就可以破解心魔,成功出幻境了。


    她都想到把元卿灌成智障了,偏偏沒有想到這一點,白白浪費這麽多時間,想想就虧。


    剝奪一個人的記憶確實很殘忍……可寧煙已經沒有辦法了,她在幻境裏待的太久,偶爾會認為自己就是這裏的人,甚至開始依賴親近這裏的土地。


    這種感覺,令她恐慌。


    隻是幻境而已,失去記憶了就失去了,應該,沒多大問題吧?


    她再次跟著元卿和崔行茵迴家,晚餐過後,她沒有被崔母推進家門,而是找上門口正陪崔行茵玩的元卿單獨說話。


    寧煙抬頭望天邊的餘暉,暖黃色的霞光打在她臉上,她少見的平和,“崔行慎,如果某天,你不得不失憶,忘記所有。你作何感想?”


    元卿側眸看她,這個人給他一種很熟悉,很了解自己的怪異感覺。


    “我不會忘記。”


    “必須忘記呢?”


    “如果我的人生被遺忘,那我的存在將沒有意義。”


    言下之意,比起失去記憶,他更寧願死去。


    崔家院子旁邊就長著叢三葉草,寧煙又從裏麵隨手薅了一根,運氣不錯,幸運四葉草。


    這一次,她沒有掐取多的那一瓣,而是將整根四葉草全部放在了他的手上。


    寧煙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指著草,說:“四葉草,代表幸運。”


    元卿難得沒有厭煩一個外人的接觸,收下了那根並不怎麽好看的四葉草。


    “嗯。”


    夕陽餘暉勾勒出他青澀的側臉輪廓,幾分單純和真摯。


    再次路過那間臭氣熏天的百怒妖所在的牛棚時,寧煙難得沒有嫌棄躲開,心情很好的隨便在路邊揪了兩根樹枝,三兩下編成了一個又醜又癟的花環朝裏麵丟了進去。


    也不管他拿沒拿到,寧煙轉身就走了。


    黑暗裏,一隻滿是汙垢黑泥的手,在她徹底消失後,輕輕觸及上花環幹枯的木枝。


    寧煙已經記不清多少次抓包止淵偷雞了,經驗太多,以至於她這次直接到了止淵下山的方向堵它。


    她坐在田埂上,手腕上纏著一條纖細的黑蛇,月光照耀下,他蛇鱗映出五彩光華,好看極了。


    此時,寧煙這副悠然自得一個人靜坐於無人田埂,耍玩著手裏小蛇,美的朦朧危險的模樣,盡數被止淵看去。


    它化成元胤的人形,走到她身旁。


    她身上雖然沒有妖氣,但也有可能是妖佩戴了特殊法寶隱匿氣息,像元胤那個舔蛇一樣。


    “你也是妖?”


    “不,我是有求於你的人。”她拍拍身邊的那塊地,“坐。”


    止淵還真聽話的坐了下來。


    “你知道我身份?”


    “知道。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已經做了很多件好事的蛇仙大人。”


    止淵很吃她恭維那一套,它頭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誇它,認可它,臉紅了紅,“也沒有……”


    “我有求於您。”


    “你說吧。錢財,名利,瓊樓金闕,你想要什麽,我會盡力滿足。”


    寧煙卻說出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迴答:“我要一味能夠讓人忘記一切,忘記所有痛苦愛恨記憶的藥物。”


    她對上止淵雙目,眼裏是化不開的決絕和苦澀。


    止淵被她眼中絕望情緒感染,“為什麽?”


    “情傷。我愛上了一個人十幾年,他卻從來沒有愛過我,我想忘記他了,最好所有都忘記。”


    止淵再次確認:“你想好了?記憶是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東西,一旦真的忘記所有,你就什麽都沒有了。”


    “想好了。”


    “好,明天晚上,我會給你。”


    “謝謝。”


    因為她的打岔,止淵這次沒有偷雞,很多後續關聯事件沒有觸發,崔家人度過了最後一個平靜祥和的白天。


    傍晚,賀庭之沈冰和止淵前後相繼而來,止淵記得他的承諾,將藥給寧煙時,多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少年元卿。


    苦戰和鮮血如期而至,這一次,到了後半場,身體四肢完好的元胤過來了,他所剩靈力不多,隻得盡力抵擋發狂了的止淵的攻勢。


    元卿失魂落魄的被寧煙扶起。


    趁他不注意,將那顆黑色的小丹藥喂進他嘴裏,他唿吸一重,怔怔地看向她。


    寧煙伸出手,發現自己的指尖,逐漸消失,天空落下的雨點,再也砸不進她手心。


    “寧煙。”元卿見她消失,唿吸不穩,第一次正麵喊她的名字。


    “在呢。”


    寧煙微笑。


    “我隻有你了。”


    “可是我不隻有你。”


    “我也並非你的所有物。”


    “永別了,崔行慎。”


    她殘忍而憐憫的丟下最後一句話,最後一隻右眼消失。


    一滴雨點,砸進土地,和其它的雨點匯聚在一起。


    崔行慎,忘記你的過去,你的家人,你在乎的一切,忘記你存在的意義。


    忘記荷花村,忘記泥地裏的花環,忘記門外的竹蜻蜓,忘記其實代表不了幸運的四葉草。


    忘掉吧,那些最痛苦,最歡愉。


    還有……抱歉。


    *


    【喂,姑婆啊,俺問嫩個事兒,嫩上次介紹嘞那個相親對象,他現在還單著沒?】


    【哎呦,那是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人家好嘞很,我看著很中!】


    【說來話長喲!我嘞個宿主不曉得怎個了,說昏就昏過克嘍,死豬一樣,咋都喊不醒,沒得辦法嘍,迴來結婚算球。】


    【好嘞好嘞,那嫩盡快給我安排,我馬上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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