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很豐盛,雞鴨魚肉這些自是少不得。


    飯菜上桌後,沈舟沒讓長青等人伺候,讓他們也去偏廳那邊吃年夜飯。


    或許這是大家出遠門後過的第一個年,沈大穀有些激動。


    他目光一一掃過沈舟三兄弟,讓三人往後也像現在這樣,齊心協力,同甘共苦。


    隻要三人不分心,他們沈家就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沈舟三人對視了眼,笑著齊齊應是。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


    不管是沈舟那一個接著一個從京裏過來的喜報也好。


    還是他們舉家搬到了京城。


    這對於沈大穀那平庸的半輩子而言,都是大事。


    還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沈大穀心裏高興,又有些複雜,沒忍住,多喝了幾杯。


    堂屋角落放著火盆供暖,溫酒喝得沈大穀滿臉通紅。


    分不清是喝醉還是沒醉,沈大穀拉著沈舟一個勁說話。


    一會讓他往後要謹記本心,為民辦事,一會又讓他別那麽辛苦。


    沈舟含笑著,一一做出迴應。


    劉氏轉頭看了眼,給沈大穀倒了杯熱水。


    “你快歇歇吧,讓舟子吃兩口。”


    說話間,劉氏把沈大穀麵前的酒杯和酒壺都拿開了。


    怕他喝醉。


    又怕他一個勁拉著沈舟沈立三人說話,飯都不讓孩子吃兩口。


    像這樣的日子,沈舟心裏自是放鬆的。


    他一邊看著沈大穀不敢反抗地端起水杯,一邊拿起筷子,慢悠悠夾了塊鹵肉入嘴。


    沈大穀被這麽一打斷,先前的那些複雜情緒也散得差不多了。


    稍微有些清醒。


    他看向沈舟三兄弟,“爹前陣子撒了菜種,這麽久沒見冒尖,怕是被凍壞了。”


    他眼巴巴盯著三人,雖然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但莫名的,沈舟和沈立沈遠都看懂了他想幹什麽。


    沈立道:“爹,這邊天太冷,這入了冬,菜要是能這麽好種活,您也不用琢磨這些了。”


    沈立很清楚,他爹就是嫌菜貴,才想著要自己種。


    若是這冬日菜這麽好種活,也不會比平常貴這般多。


    不冒尖,才是常事。


    沈大穀看了眼沈立,什麽也沒說。


    轉而看向沈舟。


    沈舟瞄了眼沈立,見他大哥麵色淡定地端起水杯喝水。


    又看向等著他迴應的沈大穀,好笑道:“爹,您一定要種冒尖?”


    沈大穀覺得沈舟讀了這麽多書,說不準有什麽法子。


    “你若是知道什麽,可以跟爹說說。”


    沈大穀種了這半輩子的地,就不信種不出來。


    沈舟本是想把之前跟沈立和沈遠說的事趁機說出來的。


    但那事現在也還未開始,憑他爹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還不如到時候弄成功了再說。


    也省得他爹娘心裏牽掛這事。


    沈舟想了想,跟沈大穀說起書裏的事。


    “爹,您別說,這往前一看,還真有人在冬日種菜,並且成功冒尖了。”


    沈大穀來了興致。


    沈立和沈遠等人也連忙放下手裏的事,紛紛看向沈舟。


    沈舟見此,笑了笑,聲音也放得大一些。


    “最先的且不說,漢書有記,太官園種冬生蔥、韭菜茹,覆以屋廡,晝夜燃蘊火,待溫氣乃生。”


    沈舟說話不急不緩,富有節奏,讓人聽了如沐春風,能輕易地把他的話聽進耳中。


    沈大穀聽完,愣了愣,“這怕不是要燒很多幹柴枯葉?”


    沈舟點頭,“這是必然。”


    沈大穀皺了皺眉。


    沈舟看著,又道:“詩人有雲,內園分得溫湯水,二月中旬已進瓜,利用這溫湯水,亦能在冬日種菜。”


    “還有那地窖燃火升溫,那紙飾密室,鑿地作坎,置沸湯於坎中......”


    沈舟每說一個,沈大穀眉頭便皺一皺。


    “罷了罷了,爹不弄了。”


    這種出來,怕是要他的命。


    他寧願不吃菜,也不願這樣折騰。


    這哪是他們普通老百姓吃的菜,這是皇室才吃得起。


    沈舟笑了笑,像是知道他爹在想什麽。


    “這法子本就是為了讓上麵人能在寒冷冬日裏吃到新鮮菜,才想出來的。”


    沈大穀已經妥協,“明日爹讓人去多買些菜幹迴來,菜幹也挺好吃的。”


    沈立原本還沉浸在沈舟說的那些事裏麵,聽到這話,沒忍住,輕笑出聲。


    “爹,家裏還不至於頓頓吃鹹菜菜幹呢。”


    沈舟也笑,樂了一會,道:“爹,您把心放迴肚子裏,我和大哥二哥能讓您天天吃菜幹嗎?”


    “是啊。”


    沈遠也實在沒忍住,“爹,您放心,舟子是個見多識廣的,大哥和我也是不差,怎麽著您也有三個兒在呢,不過是吃些菜而已,家裏還不到那地步。”


    沈遠之前雖也焦慮家裏往後的事,但這陣子跟沈舟不斷交接買原料和建窯的事,他的心也變得踏實起來。


    沈大穀咂了咂嘴,剛想說聽你們的,桌下的大腿便被人扭了下。


    他猛地轉頭看向身旁的老妻。


    劉氏溫柔笑道:“你天天想什麽呢?是不是醉了?醉了我讓人送你迴房?”


    沈大穀搖頭,“沒想什麽,也沒醉,我再跟舟子他們聊會。”


    劉氏看了他一眼,見他真不是醉了的模樣,也不再說話。


    沈舟看著,一邊樂嗬,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溫酒。


    “爹,過兩日我琢磨出來了,給您和娘弄個火炕。”


    沈大穀一聽,笑了,“哎喲,舟子你還懂這個?”


    沈舟眉頭一挑,意氣風發,“爹,我去多翻翻書,到時圖畫好了,找人給你們弄去。”


    沈大穀笑眯了眼,“好好好,那爹和你娘就等著了。”


    過年要守歲。


    這頓飯陸陸續續的,吃到了半夜。


    沈舟端著茶碗,跟沈立和沈遠小聲聊著建窯和弄玻璃的事。


    沈大穀聽了一嘴,沒聽懂,轉身去跟還沒睡的大牛說話。


    在安福縣那邊時,過年前後還得忙活走親訪友的事。


    現在來到這邊,能走動的人也少。


    沈舟在這邊,也就蘇家和周家能走一走。


    先前沈舟一直沒敢跟他師父聯係。


    但年底那會,收到了周宏海派人送來的信後,便沒了顧慮,帶著年禮去了一趟周府。


    不過他也沒能待多久,周宏海正要忙手頭裏的事,也隻是跟沈舟說了說當今朝廷裏的情況。


    又讓他注意一下唐堯和徐立群後,便讓沈舟迴來了。


    沈舟想著他師父這邊都走了,幹脆把之前的房官府上也走了遍。


    乾朝官員過年封印一個月,從臘月二十開始放假,直到正月二十開印。


    在這期間,他們要忙著走親訪友,忙著各種應酬,不是這宴,便是那宴。


    沈舟作為一個還未入值的人,自然不用操心那些事。


    年後他去了一趟蘇家後,便窩在家裏哪也沒去,當真翻起書來。


    琢磨了些時日,火炕的雛形便讓他給琢磨出來了。


    沈立和沈遠在這邊不需要拜訪誰,過年更是沒事做。


    聽聞沈舟找他們,下擺一提,直接疾步過去書房。


    “舟子,長青說你找我們?”


    沈立推開門,走了進去,話還未問完,便看到了沈舟攤開在桌麵上的畫紙。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火炕?”


    沈遠緊隨其後,低頭看去。


    隻見紙上畫著方方塊塊的東西,上麵還做了各種說明。


    沈舟沒睡過火炕,自是不知道這火炕是怎麽弄的。


    但他讓長青去買了些書,翻了翻後,又根據自己的理解和所知道的,勉強把這火炕給畫了出來。


    具體能不能行,還得內行人過來瞧一瞧,看看能不能弄出來。


    其實簡單的火炕現在也有,但還不到普及的地步。


    沈舟把畫紙遞給沈立,讓他拿在手裏仔細看,不必彎腰低頭得難受。


    沈立認認真真又看了一遍,轉頭問沈舟。


    “這床能發熱?”


    聞言,沈遠也看向沈舟。


    沈舟清了清嗓子,不太確定能不能成功。


    他沒有給出肯定的迴應,隻道:“得找人過來看看才知道行不行。”


    沈遠一聽,忙道:“我去找人。”


    他近來為了原料的事,跟這邊的一些掌櫃也是混了個臉熟。


    還與一些攤主聊得挺來。


    找人而已,他去問一問就行。


    沈立沒跟沈遠搶這事。


    沈遠問清沈舟找人的要求後,便大步流星地帶著仆人出了門。


    沈舟對於沈遠的能力自然是放心。


    沈立也不擔心,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問沈舟,“你打算都弄上這個炕?”


    沈舟點頭,“大哥,難不成你房裏不弄?”


    沈立看了眼他放迴桌麵的圖紙,想了想,道:“我也弄。”


    說著,他頓了頓,“你二月要迎親,新房的話......”


    沈立沒說完,沈舟卻是心領神會了。


    “大哥,我房裏不弄,我到時跟大牛擠一擠。”


    其實這炕弄多了,花費也多。


    沈舟想想自己也不算很怕冷,大不了他委屈一些,去跟大牛擠擠算了。


    沈立聽著,倒沒多大反應,他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這東西燒柴火?”


    沈舟點頭,“對。”


    沈立頓了頓,改變了之前自己的想法。


    “我那房裏也不弄了,就弄爹娘那屋,還有小孩那屋就成,到時讓男孩住一屋,女孩住一屋。”


    “小孩那可行,隻是嫂嫂那邊?”沈舟抬眼看向沈立。


    沈立道:“其實你嫂嫂也不冷,我給她暖腳呢。”


    沈舟默默移開視線,“聽大哥的。”


    沈立看見沈舟的模樣,輕笑出聲。


    “等你二哥迴來,看看他的想法。”


    “好。”


    沈遠找完人,約好明日上門的時辰後,便急忙迴了家。


    沈立跟他說了這事。


    沈遠沒什麽糾結的,當即便說房裏也不弄。


    沈舟心想,都不弄也不成,幹脆提議在後院堂屋那弄個炕,到時他娘幾個和小孩還能在那炕上玩。


    沈立和沈遠一聽,便也同意。


    此事就此定下。


    當晚,沈舟便把這事跟家裏人都說了。


    沈大穀嚇了一跳。


    “這不行,我和你娘不用。”


    沈舟看向沈立和沈遠。


    沈遠看向沈立。


    沈立頓了頓,作為大哥,這會是要出頭了。


    “爹,這東西熱乎,您和娘晚上能睡好點。”


    沈大穀這會腦瓜子轉得飛快。


    “那要燒一晚呢?這廢柴火。”


    這話一說,沈立不知該如何說,轉而看向沈舟。


    沈舟眨了眨眼,“爹,要是不用燒一晚呢?”


    沈大穀中氣十足,“那不燒一晚,它半夜不就冷了?到時躺那可比在床上躺著還冷,那可是土呢。”


    沈大穀也是看了圖紙的,字也是認識的,他這會腦子可清醒。


    誰也不能反駁他。


    沈舟還真沒考慮這麽多。


    沈立和沈遠也是。


    三人麵麵相覷。


    沈大穀看著,也不是滋味。


    “爹知道你們孝順,隻是這東西一燒,可不是一晚兩晚,我和你娘習慣了就好。”


    沈舟想了一會,也是想明白了。


    “爹,要不就在後院那邊的堂屋裏弄一個,到時天冷,小孩還能在那玩,娘她們若是要閑聊,也可以去那坐著聊,冷不著。”


    沈大穀一聽,鬆了口氣。


    “就按你說的來。”


    炕沈舟沒躺過,但他躺慣了床鋪,怕是後麵就算弄了炕,半夜也得跑迴自己的房間裏睡覺。


    沈大穀擔心的,沈舟也理解。


    好在皆大歡喜。


    沈遠找的砌牆的熟手。


    拿著沈舟的圖紙一陣琢磨,這火炕很快就弄好了。


    當炕上熱乎起來時,沈大穀是摸了又摸,覺得驚奇,又覺得弄得值。


    可當沈舟笑著說要不要給他房裏也弄一個,沈大穀立馬就起身,離得火炕遠遠的。


    不再是一副新奇模樣。


    沈舟看著,一陣好笑。


    沈立無奈地看了眼沈舟,幫著自家小女兒把鞋子脫掉,把她放到炕上麵,讓她爬著玩。


    沈遠也把自己的小女兒抱了上去。


    接著大牛,大妞和二虎幾個也上了炕。


    頓時幾個就鬧了起來。


    堂屋裏一陣歡聲笑語。


    年過了後,很快,便到了沈舟成婚的日子。


    劉氏也是激動,盼了這麽久,沈舟終於準備要成親了。


    沈大穀幾人也是激動。


    若說家裏誰最讓人擔心,便就是沈舟。


    年少離家多就不說了。


    改過自新之後便一直在外奔波,若不是沈舟,他們沈家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


    也正因為現在跟之前的沈家不同了。


    沈舟的婚事肯定弄得比沈立和沈遠兩人的婚事要隆重。


    劉氏擔心大房和二房有想法,便讓沈大穀去找沈立和沈遠說一說,而她,則是去找大兒媳和二兒媳說一聲。


    也免得幾人往後生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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