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貴重……這太貴重了……”


    寡婦就要將木盒推迴給我。


    陽光映射在木盒裏,黃魚折射出的金光刺目。


    “翠姨,這錢不是全給你的,我安頓你,你照顧我媽,生活不一樣需要錢,你也要酬勞嗎?”


    我豎掌擋住了木盒。


    寡婦的臉一陣通紅,才說:“你這孩子,救了我的命,況且,我和你媽媽本來就是最好的朋友,她活著,我去看看她,照顧她,是理所因當。”?


    “我還是攢了一點點……”?


    我沒打斷寡婦的話,深深看著她,眼神很果決。


    人的眼睛,是會說話的。


    有些東西,多言反倒是無用。


    寡婦抿著唇,不吭聲了。


    “拿著吧翠姨,我不缺錢,我媽日子過得苦,你帶她多享受享受,若您真的沒有依靠,兩人相互依靠,也不算壞事,我事後會送更多黃魚過來。”


    我笑了笑,神色變得緩和。


    寡婦遲疑半晌,仿佛下定決心,隨後又問。


    “不能和任何人,包括你媽麽?”


    “包括。”


    “為……什麽?”寡婦不解說:“你一直費盡心力找她啊!我相信,她從來沒有停止過要找你……”


    我沉默片刻,才說是為了安全,現在我和我媽相認,可能會出事。


    寡婦稍驚,她不多問,不多言了。


    我留下兩個號碼,一個是我的,另一個是餘箐的。


    隨後我將殺豬刀用繩子拴起來,掛在屋門框上,並告誡寡婦,她離開後,才能讓那殺豬的將刀取走。


    離開寡婦家,徑直迴了我家。


    陳督的屍體如舊,我留下的符如舊,沒人碰過。


    先前,我情緒是冷淡,以及厭惡的。


    此刻安安靜靜的舊宅內,看著陳督冰冰涼涼的死屍,一股子胸悶感又浮現上來。


    人非草木。


    畢竟,我和陳督是血緣之親。


    用手段懲戒他,我也沒想過殺他。


    隻是,他和不該合作,不該沾染的人合作。


    他得到的東西,必然是那老叟用陰邪手段,害人而來。


    天理迢迢,報應不爽。


    不得好死,就是他的命!


    盤膝,我靜坐在屍身旁,默念凝神法決,沉浸冥想中。


    再等我睜開眼時,已經再度入夜,屋內漆黑無比,陳督的死人臉卻顯得分外慘白。


    抬手,一道符在半空中虛畫。


    口中低喃:“太上赦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咒法極長,符,極其複雜。


    一道白芒閃過,超生符成了型,緩緩印在陳督胸膛。


    古話說,人死燈滅,前塵債,前塵事,盡數消散。


    而我超度陳督,除了讓自己心安,更是為了絕後患。


    風水中,利用血親害人的術法太多,即便是老叟被我對付了,我依舊不能給自己留下隱患。


    魂魄超生,屍骨焚盡,才能一了百了!


    可沒想到,超生符落在陳督胸膛的那一瞬,竟寸寸破裂,隨後消失不見……


    無魂?


    我雙手頓掐出訣法,朝著陳督胸膛一勾!


    屍身毫無反應……


    我沉聲低喝:“蕩蕩遊魂何處留存,虛驚異怪墳墓山林……”


    ?同時手指勾符,收魂咒符在陳督胸膛成型。


    屍身無聲震顫一下,淡淡的灰氣從體內溢出,似是要在身上凝聚,卻無法成型。


    而後,那灰氣忽地下沉,沒入地麵,消失無蹤。


    收魂咒都無法將魂魄招迴來……


    唯有一個可能,魂魄沒了……


    可這怎麽可能?


    陳督死在我麵前,老叟都沒碰過屍體啊!?


    我快速將陳督屍身翻過來,手指掰開他後腦勺頭發,便瞧見一截漆黑色的細棍。


    雙指撚住棍子,往外拔出。


    粘稠的聲響中,棍身被拔了出來,這是一根小拇指粗細的弩箭。


    一股汙血從傷處洞口淌出,人死了一天,淡淡屍臭從傷口彌漫。


    弩箭上,包裹著一張薄薄的符。


    我將符紙拆下並攤開,三指寬的符紙,符畫極其複雜玄妙。


    眉心擰起,我一眼就認出來,這張符的功效是超度。


    陰陽界中各門各派林立,我所學的超生符咒來自於天樞門一脈。


    師姐曾說過道家有符圖七千張!度厄,度鬼的方式,更有千百種。


    這老叟倒是有手段,應該是從某個道士手裏得到的超度符。


    他殺了陳督,更借用符紙直接超度其亡魂。


    要麽他是過於聰明,覺得這樣做,讓我認為無後患,對他網開一麵。


    要麽,就是他讓陳督做的事情太過陰毒,即便是陳督死了,都不能讓他再開口說出什麽話!


    隻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那老叟都逃不掉!


    我在家裏四下尋找,總算在房梁上找到一卷草席。


    裹了陳督屍體,離開陳遠村後,找到一處無人的荒山,將其焚盡後,才上了迴荊州的國道,沒有選擇步行,而是在路邊攔車。


    再等我迴到王家時,都已經後半夜了。


    保安守夜沒睡,瞧見我,就要通知王半城。


    我阻攔後,迴到先前王一鳴帶我住的房間。


    去洗了個澡,祛除掉身上的汙穢,我才躺上床休息。


    次日醒來時,正值晌午時分。


    出了房間,就瞧見王一鳴候在外邊兒。


    他恭敬的和我打了招唿,才說他爸媽在樓下等我,我要的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我眼眸驟地一亮。


    陳督已死,我媽也有了安頓,解決掉王家的事情,我基本上就撇清瞎子了。


    剩下的就是見薛広兒子。


    既然有問題的是陳督,那對薛広一家,我就不需要懲戒什麽,隻要將該拿的“東西”拿迴來即可!


    我還得去一趟澄豐觀,他們騙我媽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之所以不敢和我媽相認,也是因為那三個要殺我的道士來自澄豐觀,他們和這荊州暗處養鬼的組織,讓我忌憚不已。我得解決了這些,才能和我媽相認!


    此外錦囊還有四枚,我得逐一打開!


    思緒間,我大步下樓。


    別墅門敞開著,院內圍著不少人,一眼我就瞧見了王半城,王夫人。


    就連瞎子,居然都從三樓下來了,杵著扶拐,繞著棺材走。


    陽光刺目,棺材卻給人一種更“紮眼”的感覺。


    漆黑的狗皮裹住木料,瞧不見棺材材質,卻依舊能看出來,這棺材很重!


    “今天這棺材要是不送來,我都覺得,你這個半城名不副實了,今時不同往日,你沒了當年的氣性。”瞎子絮叨間,不停用手指敲棺蓋,發出篤篤的悶聲。


    “嗯,材質是沒問題的,等會兒讓小陳看看,要是有問題,你這家主趁早就別當了。”


    王半城稍顯的尷尬,王夫人則很不自然。


    至於院內其餘王家人,保安,都沒敢吭聲。


    我走出去時,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看向我,王半城麵色一喜,正要開口。


    忽地,一道刹車聲響起。


    入目所視,一輛老舊的金杯車停在別墅鐵門外,車門還沒開,厚重的話音傳出。


    “王家主,貧道如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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