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広的神態,語氣,都太過發自肺腑。


    我一直在觀相,但凡他有任何欺騙的字眼,神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不信他的話!


    可偏偏,相術告訴我,是真的。


    這就隻有兩個可能。


    要麽這就是真的,薛広身後有高人指點,即便是我,對此都相形見絀,無法看穿!


    那薛広的目的是什麽?


    降低我的防備心?


    而後殺我?!


    可如果,薛広說得是真的,那可怕的就是陳督!


    若是將薛広從陳督的背後摘去,陳督身後的確有一個高人指點。


    先用一番話讓我情緒動容,發現不行之後,立即啟用了備用手段,騙我去橋洞下邊兒,又是一場殺局!


    他騙我的時候,閉上了眼,讓我沒發現蹊蹺……


    隻是,這個中疑點太多。


    陳督是有問題的。


    薛広的問題,就是太沒問題。


    言多必失,他說了那麽多,從二十多年前說到現在,逐字逐句竟然都沒有硬傷。


    “陳督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我並不會相信他。”?


    “可我也不會相信你。”


    搖搖頭,我神態冷漠。


    薛広一怔,他麵容苦澀。


    “的確,你不用相信我的,說到底,當初你外婆和你舅媽做出這件事情,我們一家人也是始作俑者,陳督隻是冷血,我害了你,害了小蘭。”?


    “等送走了小蘭,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薛広的言辭,透著一絲絲堅決。


    “你可以出去了。”


    我麵無表情。


    薛広他瞪大眼睛看著我,啞聲說:“她是你媽,也是我妹妹,醫生說過,她撐不住太久了,這最後一點時間,家人應該……”


    ?“你死,我媽也不會死。”?


    “出去!”


    我語氣變重,嗬斥出聲!


    薛広身體一顫,他神色稍有呆滯,才慢吞吞的出了病房。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側耳輕聽。


    若是薛広有什麽其餘舉動,我是能聽出來的。


    氣息如舊,他應該沒做什麽。


    我輕手輕腳,走至門旁。


    忽地一下打開了門。


    入目所視,薛広擔憂滿目,情緒依舊煎熬。


    “千叩……你……”


    他稍有喜色。


    我一言不發,直接關上房門。


    相術上說,人有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人若是達成了某種目的,又在獨處的時候,神態會不由自主的露出來一些端倪。


    我就是想看看,薛広有沒有露出什麽蛛絲馬跡,那樣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對他下手!


    事實上,我還是什麽都沒看出來。


    ……


    再度迴到病床旁,再看著我媽憔悴的臉。


    一時間,哀傷的情緒又湧了上來。


    不過,我很快就將其壓了下去。


    書中常言,人生大苦,莫不過子欲養而親不在。


    得知她是我媽的時候,我就陷入了這樣的掙紮中。


    還好,現在一切尚未太晚!


    快速取出放著金針的小木筒子,我撚出金針,刺入我媽頭臉各處位置!


    金針完全沒入其中,就連針尾都沒留下!


    先前那神棍張道長,說道士不通醫術。


    的確道士隻會簡單的治傷,可先生的麵卜骨相,多多少少和病掛鉤。


    就譬如人有五病五絕,心絕唇卷;肝絕口張,不和睛,翻黑;脾絕,唇青且短縮,麵黃慘;肺絕,鼻黑,孔露,肌膚枯;腎絕,耳黑耳聾,齒幹枯。


    醫者治人下藥,先生救命則改相!


    我媽的死相,來自於頭重腳輕,是行死相!


    身似土塑泥偶,是伴死相。


    今天第三天,是她命中該死的大限!


    而眉是保壽宮,人中主性命。


    九骨彰顯人一生禍福吉兇!


    我刺下的針,就是以九骨鎖住命數!


    再撚出兩根,分別刺入她左右眉毛下邊兒,保持她保壽宮的完整。


    稍稍頓住片刻,最後刺下一根金針貫穿人中。


    頃刻間,我媽麵無血色的臉,變得紅潤起來。


    用唿吸機維持住的平穩唿吸,一下子堅韌有力!


    我大喜過望。


    可手指,竟一陣劇痛襲來。


    一聲悶哼,我低頭盯著食指尖。


    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有一根金針,深深刺入食指內!


    十指連心,那痛感讓我額頭上直冒豆大汗珠。


    這並非我失誤紮了自己一下!


    先前不知道瞎婆婆是我媽,我拒絕過餘箐所提的續命。


    違背天道人倫,會有報應降身!


    這無形之中,紮穿手指的針刺,就是反噬的預兆!


    我幫過的何隆死了,腳掌被釘子紮一下,那就是全部反噬。


    這根針,卻隻是一個開始!


    枯黃之色貫穿五指,主百日內大禍臨身!


    而掌四門起霧,又代表著災禍速至!


    雙掌氣色一明一暗,恐還是禍,無法躲避!


    三種禍相疊身,必有一死劫!


    若是我扛下來了,這件事兒就算過去了。


    若是我死了,這就是天要一命換一命。


    “咳……咳咳……”


    床榻上,我媽用力咳嗽了起來,她手順著抓住唿吸麵罩,勁兒大了,一下子將其拽下。


    “這……這是哪兒?”


    她顯得分外茫然,撐著坐起身來後,滿是白翳的眼珠子,愣愣的瞅著我。


    她的瞎眼,不全瞎,隱約能視物。


    “婆婆,不記得你怎麽來醫院的嗎?”


    我啞聲迴答。


    沒有喊媽,緣由簡單。


    我不確定自己能在反噬下活下去。


    若我現在喊了,她大喜過望,可若我死在反噬中,她就是剛知道我是誰,便白發人送黑發人,恐怕會心死當場。


    “醫院……不記得了……頭昏腦漲的,醫院?”?


    瞬間,我媽臉色慌亂極了。


    她掀開床單,顫巍巍下床。


    “迴家……我要迴家……太貴了,醫院太貴了……我沒病。”


    我心頭難受,心疼啊。


    她哪兒會沒病?


    她一身都是病。


    恐怕就是那些勞損的暗疾,才讓她四十多歲,就要油盡燈枯了!


    她是舍不得花錢。


    舍不得那些給我求來的運數!


    饒是自己被病痛所折磨,還是如同一個守財奴一般。


    我正心顫,正想說,讓她在醫院放心住著的時候,她忽然反手抓住我的手腕!


    “你……你是……”


    ?她聲音哽咽,情緒顯得分外激動。


    說真的,她這舉動,讓我心猛地一抖。


    “是……是你!我記得你的聲音,你給了我硬幣,你救了我的命,幫我找迴了給兒子求的錢!”


    ?“你還救了我家的火!”


    ?“恩人,你是恩人啊!”


    ?一瞬間,我媽就聲淚俱下。


    她雙腿一軟,竟要跪倒在我麵前!


    我雙手用力托著她手腕,她卻拚命用力往下跪。


    “老婆子我何德何能,三番兩次遇到恩人救命,我無以為報,隻能給你磕頭,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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