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哲以把袖子腕上去了點兒,露出結實的肌肉說:“我力氣大,演個黃包車師傅不過分吧。”


    一群記者被他的三言兩語逗笑了,他轉頭小心翼翼的觀察林笙的表情。


    女人一臉淡漠,眉眼間縈繞著淡淡的憂鬱,她精神狀態不是那麽好,相比之前的要差很多,眼底的眼圈有點嚴重,雖然被遮瑕的遮住了,但隔得近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采訪結束後,林笙跟著參加一些後續活動,等宣傳活動正式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了,許業瀾等在門口接她,原本守在門口的粉絲記者都被他清了。


    “累了吧。”許業瀾靠在車座上瞄了她一眼,“先休息會兒,馬上就到家。”


    林笙機械的點頭:“嗯,還好。”


    許業瀾沉默了會兒,手上掐著沒點燃的香煙:“最近看你精神很差,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檢查?”


    “不用了爸爸,可能昨晚沒睡好。”林笙扭過頭看著窗外,夜色中的窗戶映照著她無血色的臉龐,不怎麽明顯,可依舊能看出疲憊。


    失眠已經是她的常態了,經常整晚整晚的睡不著,現在比之前更甚,連安眠藥都不管用了。


    短短的半小時路程,林笙剛眯了兩分鍾又被嚇醒。


    新城夜裏的景致挺好,喧囂的車鳴,嘈雜的廣場和不休的燈光。今夜無風無月,雲層被夜色壓的很矮,枝椏一動不動,路燈光影錯落。


    陳也發消息過來說給她預約了一個心理醫生,這幾天在新城學習,正好可以給她看看。


    陳也:〔我把你推給她了。〕


    陳也:〔學姐注意休息。〕


    林笙剛迴複完陳也,就有一個好友申請框彈出來,她點了進去,昵稱很大方,叫陳怡憐。


    她點了同意,備注就是陳怡憐。對方很高冷,一句話沒說,林笙主動迴複了一句:〔您好。〕


    陳怡憐:〔嗯,明天上午十點,有時間?〕


    林笙:〔有。〕


    陳怡憐:〔永安區久瑾路十字醫院,準時。〕


    林笙:〔好。〕


    第二天林笙如約而至,門口早早站著一個女人,穿著一身白大褂,見林笙來簡單的打了聲招唿就領著她往前麵走。


    女人問:“昨晚幾點睡的?”


    林笙答:“不知道,忘了看時間。”


    女人接著問:“失眠多久了?”


    林笙接著答:“六七年了。”


    “因為什麽?”


    林笙緘默,跟著她走進電梯,女人笑了笑說:“先不問這個問題,你失眠的時候有沒有借助藥物睡眠?”


    “有。”林笙點頭。


    “經常?”


    “睡不著的時候會吃點兒,含在嘴裏。”


    女人道:“那就是經常了。”


    等電梯開了,女人領著她進了科室:“你看著這裏的環境有沒有很壓抑?”


    林笙搖搖頭,坐在她的對麵。


    “沒有就好。”女人點點頭,雙手交疊在桌上看著她,“你好,我叫陳怡憐。今天有什麽就敞開心扉談,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你親人。”


    林笙又機械等點點頭,取下口罩,氣色很差,嘴唇幹白無血色。


    陳怡憐怔了一下,淡淡收迴表情:“經常做夢嗎?”


    “嗯。”


    “是什麽類型的?”


    林笙思索片刻後答:“大部分是迴憶性的,最近會做噩夢,經常會夢到……夢到被人追,但我,我又看不清那人的臉,感覺是一個人追,又感覺不止一個人……”


    陳怡憐:“是你經曆過的?”


    林笙:“嗯,是。”


    陳怡憐:“夢裏很多人?”


    林笙淡淡的搖頭:“就一個,我先生。”


    陳怡憐:“他在你身邊?”


    “他七年前去基地搞科研了,我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很想他。”林笙垂眸,“我想可能是我們從小沒怎麽分開過,一下子分開這麽久……有點兒不適應。”


    “也難怪。”陳怡憐笑笑,“你的夢預示著你想逃脫某種困境,你想一下你近期經曆的事情,有沒有那種讓你介懷但沒辦法說出來的事情。”


    林笙抿唇,沉默了好久她才問:“有,但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不知道說從哪件事情開始說。”


    “想到什麽說什麽,不著急。”


    林笙言簡意賅的跟她講述了家裏的情況,說了那天聽到許業瀾和顧挽的談話,其實說不在乎,心裏還是介意的。


    陳怡憐說:“因為在你的認知裏,已經把他看做是你的全部了,他一走,你就覺得什麽都不值得你為之一笑或者其他的。你最渴望親情的那個階段已經過去了,我想親情不是直接原因,你介意的是你的父母不知道你的存在,然後你會妄自菲薄覺得你的身份配不上他。”


    其實陳怡憐說到心坎了,林笙對於親情早就釋懷了,她說過,隻要有了許問,她就什麽都不要了。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從出生父母就不在乎,聽別人說,她被迫早產,差點兒活不成,是許業瀾和顧挽托關係找人,勉強才把她救活的,顧挽說她生下來就沒有哭聲,加上營養不良,整個醫院的人都覺得救活的機會很渺茫,她能想象自己的父母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為了不耽誤去邊疆,甚至不在乎她是死是活。


    許老爺子經常在她爺爺墳墓前念叨,說林家的人世世代代都心硬。


    陳怡憐挑眉問:“還有呢?”


    林笙很沉的歎了一口氣,自嘲道:“我覺得我沒有那麽愛他。”


    四月份的天不冷不燥,現下出了一陣太陽,從窗戶折射進來,清風拂過桌上的病曆本,林笙迎著光,眉眼凜著,臉龐清瘦,有種病態的美。


    她開口道:“我覺得我沒有那麽愛他,我們認識了三十六年了,卻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我一閉上眼睛一安靜下來就會質疑自己不愛他。”


    陳怡憐安靜下來:“怎麽說?”


    林笙輕聲道:“他很好……”


    兩人在科室整整談了有三個小時,林笙走出醫院時,腦海裏還盤旋著陳怡憐的話。


    “初步判斷你有抑鬱和焦慮,但程度還不太清楚,我這半年都會在新城,雖然不是主治這個的,但也懂,如果你信得過我,有時間咱們再約。”


    “其實你的抑鬱有很長時間了,像你說的那樣,在你十歲到十五歲這五年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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