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正是寶翅,那個南星宇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一生一世的妹妹。


    寶翅低頭看著懷中弱小的小蘋果,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時她被劣妖等人圍攻,就是哥哥挺身而出,替她趕走了壞人。寶翅扭曲著臉,勉強對小蘋果擠出一絲微笑,越發的摟緊了她。寶翅閉緊雙眼,溢出兩行苦澀的淚水:“哥哥,你在哪裏,寶翅好想你。”


    寶翅因為這件事又被降為了普通的奴仆,天天擦地,送飯,洗茅房,什麽累活重活都讓她幹,而且還不時的挨打挨罵。寶翅一天往往要幹三四個人的活,再次陷於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大楚喝道:“寶翅,去把前廳和內堂的所有地都擦了。”


    “是,副總管”寶翅無精打采的答道。


    寶翅來到前廳,她看著足足五六百平米的地板,無奈的歎了口氣,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擦著。從天黑一直擦到天亮,終於將前廳和後堂的所有地板都擦幹淨了,剛準備休息一會兒,又聽見大楚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叫道:“寶翅,去把南星門所有的茅房都洗了。”


    “是,副總管。”寶翅筋疲力盡的答道。


    肮髒的茅房臭氣熏天,蚊蠅遍布。寶翅也隻得強忍著惡臭,耐心的跪在地上一點點的擦洗著,又是整整的一上午。大楚見她洗完茅房,又迫不及待的衝她嚷道:“寶翅,去把所有的垃圾都倒了。”


    “是,副總管。”


    寶翅倒完小山一樣的垃圾,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她直起腰,看著眼前粉花盛開的桃樹。明媚的陽光灑向她美麗的臉龐。自從寶翅來到南星門做工,這桃花已經開過七次了。


    “死妮子,竟然敢頂嘴。來人!給我掌嘴!”總管沙啞的喊聲從內堂傳來,仿佛是被捏住脖子的公鴨臨死前的叫喊。


    “總管,打到什麽程度?”大楚殷勤的聲音隨後傳出。


    寶翅閉著著眼睛都能想象到大楚那點頭哈腰,顫著腦袋的奴才像,活像一隻肥胖醜陋的哈巴狗。


    “打到沒有牙為止。”公鴨嗓再次響起。


    接著便是女孩的慘叫聲。


    “她們又再打誰啊?”寶翅聽見小姐妹的慘叫,心裏一揪一揪的。


    淩雲氏貴族家中的奴仆大多都是窮人家裏的孩子。由於家裏窮,就把女娃賣給貴族做奴仆,以填補家用。因此,奴仆是貴族的私有財產,如同牲畜一樣,可以任意打罵而不受任何約束。其中,星門的奴仆是整個淩雲氏中最悲慘的。鷹甲仗著自己是大祭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橫行跋扈,為所欲為,不斷的搜刮民脂民膏。其門下的佃戶年年苦不堪言,因為交不起地租,或者是交了地租,但剩下的錢根本供養不起那麽多孩子,就將家中的女娃賣給星門以償地租,或者換取少量錢財養家糊口。


    於是,星門的奴仆就越來越多,便也不像其他貴族那樣重視,每年都會打死七個八個,其中以孩童居多,打殘打傷者更是不計其數。不過,星門財大氣粗,死得起,也買得起。因此,在淩雲氏,星門就是人間煉獄的代名詞。要是孩子不聽話,父母就會嚇唬他們說:“如果再不聽話,就把他們賣到星門去。”一聽到這句話,即便再頑皮的孩子,也會變得老老實實,不敢再胡鬧。用這種方法管束孩子可以說是百試百靈,就像是能夠醫治各種疑難雜症的靈丹妙藥一樣。就連那些臭名昭著的賭徒,在賭桌上,隻要一聽對方跟他們賭的是交換租田,如果他們輸了,就要用自己租的其他貴族的田去換租星門的田,他們也是調頭便跑。


    像這種慘叫在星門幾乎天天可以聽到,其他奴仆早已經麻木,隻是祈禱自己不是下一個慘叫的對象就好,如此便心滿意足。


    寶翅小心翼翼的來到內堂門口,向其中窺視。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嘴巴已經血肉模糊。地板上散落著幾顆白色的牙齒。她看著總管和她女兒在一旁哈哈的大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狠狠的將垃圾桶摔在地上。


    咚的一聲,驚得總管不禁一顫,她憤怒的迴過頭,對寶翅罵道:“死妮子,你找死啊!”


    “對不起,總管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寶翅說道。


    大楚見總管不悅,停止打那個女孩,來到門口,揪著寶翅的頭發將她拖進內堂。她放下戒尺,拿著沾了鹽水的鞭子狠狠抽打著寶翅,嘴裏罵道:“我讓你不小心!我讓你不小心!”


    寶翅疼得滿地打滾,心裏卻釋然了許多。因為,她終於解救了那個可憐的女孩,盡管是以一頓皮鞭為代價,但是值得。


    夜晚。


    寶翅細心的為那個挨打的女孩擦拭著傷口,為她敷上金瘡藥。


    “謝謝寶四切切。”女孩因為少了幾顆牙齒,嘴巴有些透風,將“謝謝寶翅姐姐”說成了“謝謝寶四切切”。


    “疼麽?小櫻桃。”寶翅細聲道。


    “富(不)疼了。”小櫻桃懂事的說。


    寶翅憐惜的將小櫻桃摟入懷中。她望著漫天的繁星,那裏漸漸浮現出南星宇的模樣。


    “我每次受了委屈,哥哥也是這樣將我摟入懷中的。他會輕輕的吻著我對我說,靈妹,有哥哥在,哥哥會保護你的。”


    “哥哥……”寶翅淚眼模糊。


    小櫻桃見寶翅落淚,為她拭去眼角的淚,問道:“寶翅切切(姐姐),你也是痛得哭了麽?”


    寶翅看著懂事的小櫻桃,微笑著搖搖頭:“姐姐不疼。有姐姐在,姐姐會保護你們的。”


    “寶四切切(寶翅姐姐)你真好。”小櫻桃甜甜的笑了。


    其實,寶翅又何嚐不痛呢,隻是她的痛全部都在心裏,那塊身體最柔軟,也是最堅強的地方。那裏永遠居住著一個人,一個愛她勝過愛自己的人,一個每當她有危險就立刻像神一樣降臨的人,一個讓她忍氣吞聲,苟延殘喘到現在隻是為了想再見他一麵的人。


    寶翅望著無垠的星空。北鬥七星閃爍了幾下,漸漸隱滅在一個人的額頭上麵。她看著夜空中南星宇的虛幻華彩,眼淚大顆大顆的落著。


    “哥哥,你在哪裏?哥哥,寶翅好想你。”


    幽藍山。


    山顛風雪彌漫。鵝毛般大小的雪片如飛刀一般橫著飛旋。暴風雪仿佛受驚的白色蜂群強烈的吹著口哨,唿嘯而來,唿嘯而去。


    銀影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在風雪中一閃而過,瞬間既逝。


    銀光閃閃的麒麟視風雪於無物,自在的在幽藍山顛馳騁。真可謂:銀身罩,冰浪角,霞鱗不暇,順風毛;展翼腿,龍相尾,醒目無形,寒牙嘴。


    麒麟名為照夜白,是幽域四異之首。它長年生活在風雪交加,嚴寒極冷的幽藍山頂,以雪靈芝、雪舞妖蓮和長命花為食。


    狂風橫掃著積雪。一點耀眼的紅出現在積雪中間。照夜白飛速跑去,一口咬下紅色的長命花,大口的嚼起來。遠處,又有一點耀眼的紅亮起。照夜白再次興奮的跑過去,剛要啃食。它身邊的積雪突然揚起……


    “嗷”的一聲慘叫過後,雪地上僅留下點滴的血跡。


    淩雲氏。


    為了招募新的橙蝴蝶而舉行的比武選拔,這一個月來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終於,今天下午就要在淩雲氏最大的較武場中舉行。總管的女兒菜花也參加了這次的選拔。


    此時的較武場已經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門可羅雀。叫賣的聲音、押注的叫喊、找人的唿叫,嘈嘈雜雜的彌漫了整座較武場。


    參賽者大廳中,教頭在中間踱來踱去,不停的囑咐著比武的注意事項:“不得使用暗器,不得用毒,……,在比賽期間若有人傷亡,一律自己承擔,外人概不負責,如果有擔驚受怕者,那麽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教官見無人退出,最後提醒了一句:“檢查好你們的兵器,先在這裏熱熱身,一會兒比武就要開始了。”


    菜花向腰間摸去,空空如也,不禁驚道:“我的長鞭呢?”


    “怎麽?武器不見了嗎?”旁邊的總管急道,“快想想,看放在哪兒了?”


    菜花拍著腦袋,忽然想起來:“對了對了,今天早晨我打完一個奴才後,就隨手放在廚房了。”


    總管急忙寫了一張布條“大楚速派人把廚房裏的長鞭送來”,讓信鴿叼著飛迴南星門。


    南星門。


    大楚懶洋洋的躺在廚房的躺椅上,一邊剔著牙,一邊對寶翅說道:“寶翅,給女童送飯去。”


    “是,副總管。”寶翅欣喜的答道。


    在眾多活計中,寶翅最喜歡的就是送飯,因為她可以在吃飯的片刻與女童們在內堂嬉戲一會兒。這是她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寶翅姐姐,你來了。”一群十歲左右的女童見到送飯來的寶翅,放下擦地的抹布,歡快的跑過來。


    寶翅將一顆櫻桃遞給其中一個最小的女童:“小櫻桃,這是你最愛吃的櫻桃,是我在大小姐的屋裏撿到的。”


    “謝謝寶四切切(寶翅姐姐)。”小櫻桃的牙齒依然漏風。


    “小蘋果,這是你最愛吃的蘋果,是總管吃剩下的,但是我已經洗幹淨了。”


    “謝謝寶翅姐姐。”


    “小辮子,這是姐姐給你編的頭繩。來,姐姐給你紮辮子。”


    “寶翅姐姐你真好。”


    寶翅看著麵前這些幼小可憐的生命,不禁想起七年前的自己。當時她也和她們一樣,一樣對自己的哥哥撒嬌:“傻哥哥,山崖上的那朵幽蘭開得真漂亮。”哥哥一定和藹的說:“我去摘。”


    “哥哥,你在哪裏?寶翅好想你。”寶翅暗自神傷。


    “你們在幹什麽?!”一聲厲吼驚醒了寶翅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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