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天。


    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陳鳴聲家,書房。


    窗外的雨淅瀝瀝的下了一天,也不見小,仿佛想要衝刷掉人世間的汙垢。


    這樣的雨夜是很適合入睡的,雨水滴答在地的聲響,是不多見的讓人神舒的噪音。這樣的雨夜也很適合多愁善感,雨水滴答在地的頻率,能點點敲開人們的心防。


    陳鳴聲在書房的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有些心神不寧,索性起來了,點了一根煙,看著窗外的雨,聽著大自然的旋律,進入了思緒當中。


    距離吳能跳樓身亡,已經七天了。


    在吳能跳樓身亡的消息爆開後,吳能案一下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省內的媒體蜂擁而至。市公安局疲於應付,出於無奈,就此事舉行了記者招待會,將吳能案和吳倩倩校園欺淩案聯係起來通告了一遍,當然了,很多細節沒有透露。


    但人們偏偏就對細節感興趣,尤其是唯一成功的那次審訊,因為很多人認為這裏麵有貓膩。那次審訊過後第二天吳能就跳樓了,這也實在難以說清。審訊內容本來就不宜公開,再加上吳能在審訊中的表現,那能公開嗎?那像一個正常的罪犯嗎?


    媒體也實在神通廣大,不知道怎麽一下把倪廣文要來市裏的事給挖了出來。


    其實倪廣文並沒有來到市裏,吳能身亡的消息傳到他那兒的時候,他剛下到省城的飛機,在確定吳能身亡後,又飛迴了京城。


    後來聽薑曉燕說,與倪廣文隨行的還有一位物理領域的專家,據說倪廣文非常懊惱,之前應該連夜趕來的,這樣也不至於在白天擁堵的京城道路上浪費幾個小時,那樣說不定能和吳能見上一麵。


    雖說倪廣文沒有來,但他確實要來市裏的這個消息已足夠媒體炒作了。


    照那樣發展下去,整個市刑警隊的警力資源不用幹其他事了,就專門對付這些媒體和吃瓜群眾了。那兩天,陳鳴聲跟著魯達耀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才在主流媒體上把這件事按了下來。一些在網上擁有大量關注者的自媒體也通過一些手法壓製下去了。如此種種,才使得吳能事件沒有瘋狂的擴散。


    在網絡上,網友們討論的核心,有兩個方麵——一是未成年人保護法,二是吳能的行為。


    有的網友說“從前車馬慢,現在工具快。現在的小孩信息的接受量遠遠超過了我們那個時代,未成年保護法的年齡該提前了。”


    有的網友說“我們那時都是傻乎乎的,等迴過神了,已經滿十八歲了。”


    有的網友說“現在的小孩什麽都懂,就我們那兒,就有十五六歲的小夥子,看誰不爽直接拿刀出來,還叫囂著殺人不用償命。”


    更有搞笑的網友說“老子二十七歲才摸過女人的手,現在的小孩,十七歲的時候就沒有不會的姿勢了。”


    在未成年人保護法的問題上,大多數網友都認為保護年齡該提前了,更有激進的網友認為應該廢除未成年人保護法。


    與這個問題相比,網上討論更加激烈的是吳能的行為。但這個激烈不同於正反兩派的激烈,而是一麵倒的激烈——如果有網友有人說出吳能的做法太過分了的話,立刻會被反方的口水淹沒。


    這和之前吳能自首那會的討論還不同,那時的焦點在於吳能該不該會自己的行為負責。那時大多數人還是理性的,認為應判吳能死刑。而現在這個焦點已經隨著吳能的身亡轉移了,變成了吳能行為的對錯。


    認為吳能行為錯的人收到最多的一句話是“等你的孩子這樣被人逼得跳樓了,你再來說話。”


    網上充斥著“想要正義,就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麽做。”“如果我的孩子被人被逼得跳了樓,我會比吳能殘忍一萬倍。”“別人的正義還隻是遲到了,吳能的正義等了快一年還沒來,所以他隻好自己動手了。”“……”這樣的言論。


    這裏麵,讓陳鳴聲印象深刻的,是一個網友的評論:“強者從來就不需要唿喚什麽正義!唿喚正義不過是逃避者的懦弱,因為正義本身本來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隻是弱者怯於行動,期望借助其他的力量來獲得心理的藉慰而已。”


    網上的言論令陳鳴聲唏噓不已,就他自己內心而言,真的很難去評論網友言辭的對與錯。但當別人問起他的態度時,陳鳴聲當然是強烈譴責吳能的行為。出於環境,職業,還有受到的教育等因素,陳鳴聲隻能帶著麵具來評價。


    除了網絡的事讓陳鳴聲心力交瘁之外,這些天,還有兩件讓陳鳴聲糟心的事,其一是關於劉斌被吳能注射的那五劑藥劑的問題。


    當時,吳能躍出窗台後,陳鳴聲唿喊著吳能的名字衝向窗台,可是已經於事無補。半晌,已經被震懵了的劉振海才戰戰巍巍的問陳鳴聲,吳能對劉斌使用的藥劑是什麽。陳鳴聲告訴了劉振海,是青黴素。


    青黴素是一種抗生素,是一種治療細菌感染的藥物。通常來說,隻要注射完青黴素後半個小時以內沒有過敏反應,那即使人類受體本身沒有細菌感染,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當然,沒有確診細菌感染的人,醫生是不會建議使用青黴素的。


    劉斌被吳能綁架至今,已經十四天了,被解救也有十天了,如果真的是青黴素,那在醫學上,不說對身體有益,害處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問題就出在這個“如果”上,劉斌的父母根本不相信吳能所說,甚至懷疑陳鳴聲沒有說實話,然後找來一個專業的測謊團隊,要對陳鳴聲進行測謊。


    這件事讓陳鳴聲氣得火冒三丈——那不是懷疑他陳鳴聲的人品嗎?


    那劉振海也確實神通廣大,竟讓幾個市裏的領導對陳鳴聲好言遊說,最後陳鳴聲還是“屈辱”的戴上了測謊儀。結果顯而易見——陳鳴聲說的是實話。


    事後,劉振海過意不去,親自到陳鳴聲家給劉振海送來五萬塊錢,作為請他幫忙的費用,陳鳴聲理都沒理劉振海,連門都沒有讓他進。然後又是領導遊說,說是這算他的私事,隻是有償勞動,最後,陳鳴聲還是“屈辱”的接下了這五萬塊錢。


    接過錢的那一刻,陳鳴聲猛然覺醒——這,就是吳能送給他陳鳴聲的禮物!那個價值幾萬的“賄賂”!


    陳鳴聲不得不打心裏佩服吳能的心力,在對劉斌家的設計裏,這禮物估計還隻是臨時起意,更為精妙的是整個計劃。


    前麵的就不說,就說現在。


    劉斌的父母根本就不相信吳能說的,但吳能人已死,五劑藥劑的答案也隨著吳能的身亡帶進了墳墓裏。這五劑藥劑成了注入劉斌父母心裏的毒藥,而且世上再無解藥!


    這不由得讓陳鳴聲想起李建鬆那句“你信嗎?誰會信?”,而整個事件也如李建鬆所言,向最壞的方向駛去。


    另一件讓陳鳴聲糟心的事也與劉斌家有關,事件隨著馮曼彤和其父親馮成德,在小區裏與另一位被吳能投毒報複的家庭的家長,不期而遇開始。


    馮曼彤家與這位家長是住在同一小區的,事實上還有另外兩個被報複的家庭也住在這個小區裏,畢竟是學區房。前幾天,這位家長在小區裏,經過馮成德父女倆身邊時,罵了馮曼彤一句“殺千刀的狐狸精”。


    馮成德不甘示弱,立刻迴罵,然後事件迅速升級——兩人在小區內扭打在了一起,之後就被送到了轄區的派出所。


    其他四個被吳能投毒報複的家庭收到風,趕到了那間派出所,事件再次升級。當時馮成德正在就打架一事錄口供,衝進派出所的家長們進來後,跟馮成德沒對上兩句話,就衝過去把馮成德給打了。等轄區派出所的警員反應過來,把他們扯開,馮成德已經被打倒在地,動彈不得。期間,馮曼彤也被幾個母親打得哇哇大哭。


    在派出所鬧事,屬於惡性的事件,又與吳能案有關,陳鳴聲不得不來到間派出所處理此事。這是極其棘手的一件事,那些打人的家長根本就沒有悔意,叫囂著“反正我家孩子已經那樣了,我也活不成了,你們幹脆把我槍斃了吧。”


    陳鳴聲沒法,隻能把他們關押了起來。


    馮成德這邊倒是相對冷靜些,表示願意諒解對方,隻是他住進了醫院,住院的費用對方得負責。這個要求並不高,但與對方的家長們根本就沒辦法談。


    劉斌的母親肖嵐知道此事後,趕到了馮成德住院的那間醫院,在病房裏,一邊叫喊著“你不是要錢嗎”“你讓你女兒勾搭我兒子,不就是為了錢嗎”“夠不夠”之類的話,一邊當著馮成德和馮曼彤的麵,把二十萬現金撒得整間病房都是。


    肖嵐的攪和讓本來就難以調和的矛盾,更加劇烈了,要不是當時醫院的工作人員攔著,搞不好又得出一檔子事。


    現在那些打馮成德的家長們還被關押著。馮成德的鑒定結果是多處軟組織受損,沒有達到輕傷標準,隻能治安拘留。但這個情況又讓媒體和吃瓜群眾聞風而起,搞得陳鳴聲是一個頭兩個大。


    平時這種打架鬥毆的事,調解的時候一般是被打者那邊難談,現在完全反過來了,這種局麵還真不多見。肖嵐已經委托了律師幫助這些打人的家長們,表示醫藥費的問題她會解決,程序上折騰幾天,估計就得把那些家長放了。


    現在劉斌家和那些被吳能傷害的家庭倒形成了統一戰線,一致把矛頭對向了馮曼彤家。這種情況讓陳鳴聲始料不及,亦是哭笑不得。他們的理由也很簡單,要不是馮曼彤和吳倩倩之間發生的那點矛盾,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們認定馮曼彤就是始作俑者,仇恨找到了新的落點。


    在那次審訊中,吳能說過,馮曼彤去的是另一條通往地獄的路,難不成這些事他都預料到了?若真是如此,那實在令人不寒而栗。因為這種設計是建立在人性底蘊上的,根本無法可破!


    然而,讓陳鳴聲擔心的是:吳能的報複還有沒有完?


    這個可笑的想法今天一整天都令陳鳴聲心神不寧的,之所以陳鳴聲自己也覺得可笑,是因為畢竟吳能已經死了。不過今天這個日子還真有點特殊,不僅是吳能的頭七,還是吳倩倩的忌日。


    身為一個受到良好現代教育的唯物主義者,陳鳴聲對迷信那一套向來嗤之以鼻,可是吳能犯案後發生的一些事,也實在難以以常規案件來推斷。


    陳鳴聲看了時間,已經轉鍾了,現在是淩晨零時八分,吳能的頭七和吳倩倩的忌日都算是已經過了。陳鳴聲不禁自我嘲笑了一下,上床睡去了。


    這一覺陳鳴聲睡得挺踏實,不過清晨的時候還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陳鳴聲拿過手機一看,才剛過六點,見來電的是市網絡監察大隊的隊長邢立國,便打了打精神,接通了電話:“怎麽了?老邢,這麽早就想我了?”


    “老陳,沒工夫開玩笑了。是吳能!”


    邢立國在電話那頭說道,聽他的語氣也能感受他心急火燎的。聽到吳能的名字,陳鳴聲心裏猛地一悸,正要開口問怎麽迴事,電話那頭邢立國已經說道:“吳能,他把綁架孩子之後的細節,錄製成了視頻,現在傳到了網上。”


    陳鳴聲一驚,心知不好,問道:“這明顯屬於違規內容,你們按不住嗎?”


    “數量太大了,我們這邊根本忙不過來。昨天晚上十一點二十九分,國內的大型網站上同步出現了這個視頻,現在大小網站上全部是這個視頻。”邢立國在電話裏說道,“不多說了,你現在幫幫忙,把你那邊能抽調的人全部抽過來幫忙,盡全力節製了。”


    陳鳴聲心裏一緊——晚上十一點二十九分,這正是一年前學校監控裏記錄下的吳倩倩跳樓時間。


    “好,我馬上安排。”


    陳鳴聲說完立刻穿衣衝出門,在去市刑警隊的路上,邊打電話向魯達耀匯報情況,邊安排相關抽調工作。魯達耀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情況,也在安排相關工作了。


    陳鳴聲到了隊裏,一通焦頭爛額的忙活之後,已經早上十點了,見手上能做的工作已經做完,便坐在電腦前,打開了吳能上傳的那個視頻。


    視頻的內容與吳能的供詞沒有什麽出入,不過因為是視頻,視覺衝擊上,和供詞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個視頻時長五十四分鍾,開頭是吳倩倩被欺淩的視頻,以及吳倩倩跳樓的視頻,剩下的內容就是劫持那些學生們的過程精剪,並不是連貫的。從劫持劉斌到那個小平房開始,到後來劫持其餘的五個學生。


    視頻裏包括給他們上鎖,吃飯等一些細節,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視頻裏的重點。


    第一個重點,是吳能給後來五個學生喝的飲料裏加了百草枯的過程,視頻裏看得很清楚,吳能給那些飲料裏每瓶加了一百五十毫升百草枯。


    第二個重點,是給劉斌注射那五劑藥劑的過程,不過看不出來注射的藥劑是什麽。


    第三個重點,是吳能自己喝下了百草枯,兩百毫升。


    看到這些地方的時候,陳鳴聲心裏都是震悸難撫。


    視頻的最後,吳能對著鏡頭說道:“大家好,我是視頻前麵被欺淩女生吳倩倩的父親,吳能。這個視頻後麵的內容,是我對欺淩我女兒的那些學生的報複,是我認為我作為一個父親該償還給女兒的。


    這些學生的名字分別叫劉斌、顧欣婻、陳小軍、付康、廖振誌、秦宏疇,盡管我機關算盡,但還是漏掉了一個人,這個女生名叫馮曼彤,也正是她和吳倩倩鬧了點矛盾,導致這後麵一係列悲劇的發生。但我也並不打算再找她了,如果這是天意,我相信,冥冥之中,她欠的,會還。


    當你們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肯定已經死了。你們看到了,我也喝下了百草枯,就算一時毒不死我,我也會在視頻發布之前絕食自殺。這也算是對被我報複的那些學生的一種尊重。


    我知道,你們有的人肯定會唾罵我,說我太殘忍,或者其他一些什麽的,但說實話,我並不在乎,因為我隻在乎是否對得起我的女兒。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我並沒有經過我女兒的同意就把她帶到了這個世界,讓她經受人間的錘煉,這常常讓我愧疚萬分。


    不過在這個世界裏,我學會了妥協,對世界妥協,對別人妥協,也對自己妥協。但這個妥協必須要有個度,那些欺淩倩倩導致倩倩自殺的學生們,你們有度嗎?還有你們的父母,你們有度嗎?你們哪一個人在倩倩自殺後有了真心的懺悔?


    有嗎?


    沒有!


    你們這些學生不僅不知懺悔,反而在與其他學生的言辭中以此為傲。把別人逼死,竟成了你炫耀的資本?


    還有你們這些學生的父母,在倩倩死後竟像菜場買菜一樣為賠償的幾千塊錢討價還價,醜態百出,最後不棄分毫,這樣的情況下,甚至認為懲罰已夠,債已還清!


    哦,對了,還有一個人很有錢,是劉斌的父親劉振海,我們市唯一一家上市公司的實控人,也正是他兒子因為和馮曼彤談戀愛,強出風頭,非要教訓我女兒。那天的調解中,珊珊遲來的你很瀟灑的把十萬塊錢扔在桌上,然後告訴所有人,你很忙,不夠再補,多的就當送我了。我謝謝你,順便告訴你,那錢我已經還給你了。


    你們這些人,如此踐踏亡靈,也不怕召來亡靈的怒火嗎?


    我想,所有的父母,既然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不管從哪一個角度講,都應該教育孩子,對世界負責,對別人負責,對自己負責。但是你們這樣的父母,本身如此,又如何做到這些?


    既然你們都不明白,那我隻好費些力,強製你們感受一下我的感受,我女兒的感受,我整個家庭的感受!


    最好的老師莫過於感同身受了。


    我想,你們現在已經感受到了。


    我的目的也達到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我欠我女兒的,應該也算還了。


    錄完視頻,我將會去自首。


    再見!


    再也不見!”


    整個視頻到這裏就完結了。


    陳鳴聲靠在椅子上,心悸不已——果然,吳能真有後手!就算他死了,也仍然有後手!


    這也太狠了!


    將事件裏所有人的真實姓名曝光,別的不說,光輿論就能讓所有的與事者再次陷入泥潭裏,尤其是馮曼彤,唯一一個沒有被吳能直接傷害到的人,必將跌入口誅筆伐的沼澤裏!


    而公安係統,乃至政府,也會受到此事的牽連。


    並且,這件事,目前隻能盡力的阻止視頻的快速擴散了。視頻的上傳到現在已經十個多小時了,肯定有很多人已經下載下來了。而網絡不比現實生活,是很難完全節製的。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全力節製在網絡上的連續傳播。


    魯達耀已經跟市委市政府上報了此事,市裏將這件事上報了省裏,相信省裏還會將此事上報到京城,畢竟吳能上傳的都是國內的大型網站,要同時快速製約,必須得要更高級的紅頭文件。


    能做的現在都做了,或者正在做,剩下的,就是等待了,如同泰坦尼克號撞擊冰山之前,看著冰山的人,也不知道接下來情況會糟到什麽程度,隻能懷著忐忑的心情迎接這一擊。


    陳鳴聲點了一根煙,站了起來,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陳鳴聲一看,是邢立國打來的,趕緊接聽,問道:“老邢,怎麽樣了?”


    “老陳,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邢立國在電話那頭說道,“吳能,他不僅把視頻上傳至國內的大型網站,還把視頻上傳到了國外的主流網站和主流新聞媒體。”


    陳鳴聲手中的煙掉到了地上,整個人癱在了椅子上。


    完了!


    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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