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扶貧幹部,不能帶有情緒。”


    劉泉生歎了口氣,卻又忍不住寬慰了一句:“能來到這兒,其實需要莫大的勇氣。說句不好聽的,隻要是稍微有關係的人,可能都不會把自己放在這個位置上。”


    “但這裏需要我們建設啊,這些鄉親們,他們的思想,他們的生活,都需要我們努力去和他們一起改變,這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主題,你知道嗎?”


    “劉書記你誤會了,我不是想當逃兵,不過你也看到了,那幫人說實話,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我在這裏繼續待下去的話,說白了也是浪費自己的時間。”


    “那你有沒有勇氣跟我再一起試試?咱們才剛過來,你先別著急嘛,我覺得咱們可以和鄉親們和平共處,我們也是有能力有機會改變這些麻煩的事情的,你覺得呢?”


    “改變那些人的想法?劉書記,不得不說,我覺得你膽子挺大的。”


    沙鷗忍不住笑了笑。


    “那咱們打個賭怎麽樣,我賭一年時間,我能幫助那些鄉親們脫貧致富,還能把他們的想法逐漸扭轉迴來,怎麽樣?”


    “我才不信呢!”要知道普通人的態度變化本身就已經很複雜了,更何況是這幫人。


    “那咱們就賭一把,一年時間,不過你以後也別叫我劉書記了,我叫劉泉生,你就跟那幫人一樣,叫我泉哥就行!”


    “泉哥?”沙鷗試著叫了一句。


    “嗯,我以後叫你小鷗,沒問題吧?”


    “可以。不過咱們賭的是不是有些大了,一年時間啊?”


    “看你說的。你應該也明白,咱們這種扶貧來了之後,至少要呆夠兩年時間,就算你再不滿意也得呆上個一年左右,不過我有個朋友是在組織部工作的,我可以幫你去問一下他,一年時間差不多了之後可以把你調到別的村子去,然後呆夠一年你就可以迴去了,這也不會影響你的升遷,如何?”


    看著對方說出這樣的話。


    沙鷗微微皺眉。


    “既然你這麽厲害,為什麽要來這兒?”


    “如果我說是因為這裏極具挑戰性,我想提升自己的個人能力,你相信嗎?”


    “我才不信呢!”


    “你不信,那我就沒辦法了。”兩人說了幾句,隔壁村的那個村主任也來了。


    “沒想到呀沒想到,你藏的居然這麽深,隔壁村的都來我們這裏探聽情報,這也太過分了!”沙鷗看著麵前的中年男人,臉上有些不太好看。


    隔壁村的村主任也有些尷尬。


    他原本以為憑借自己憨厚老實的外表,應該能夠把這兩個人迷惑的住。


    然後來了之後。


    他也聽說這個女的是省上來的記者,當時就嚇壞了,畢竟誰都知道記者是那種察言觀色特別厲害的人,結果,這姐們似乎是在溫室圈子裏待的時間太長了,或者說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也就沒有多想,所以他琢磨著這個時候先和這兩個人打好關係,可在廁所的時候,人家劉書記直截了當的就把他給戳穿了,這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好意思啊,沙記者。你不知道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畢竟我們村子如果現在再不發展的話,馬上就要返貧了,到時候我們村的支書這將近三年的時間全都扔在這兒了,然後最後考核也沒完成,他以後的官運就徹底沒了……”


    “怎麽,來這裏是為了扶貧還是為了鍍金?”


    “可主要是我們村的書記他真的為我們操碎了心啊,我覺得像這種領導,他就應該在更高的位置上發揮才能因為隻有他們上去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生活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他說的是實話。”


    劉書記點了點頭:“我這邊明天就沒什麽事兒了,到時候咱們過去看看。”


    “明天嗎?”


    隔壁村的村主任有些驚喜。


    “先別高興得太早。我畢竟是剛剛來這兒,那兄弟都來了三年了,論經驗我肯定不如他論能力,說實話他能把一個貧困村給搞好,這本身就已經代表一種能力了,所以想把他說通,其實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劉泉生說得很直接。


    “沒事兒,至少有點希望……”


    等那家夥走了,沙鷗才忍不住問:“你這傷還沒好呢,就要過去?”


    “時間不等人呢,我得趕快把那兄弟失敗的經驗總結出來,要不然咱們碗西村還怎麽脫貧致富?”


    時間一晃到了第二天。


    經過一整天的休息,劉泉生差不多已經可以走路了。


    隔壁村主任來的時候,開了一輛小三輪。


    兩個人坐著車,沙鷗跟著也上去了,隻是手上拿著相機,還順道提著三腳架。


    “你拿這東西幹什麽?”


    “當然是記錄村子的發展和你劉書記的扶貧之路了……”


    “嗨,我何德何能啊,能夠讓省上來的記者把我記錄一下。”劉泉生笑了笑,倒是沒怎麽阻止。


    和隔壁村支書的交流,還算比較圓滿。


    那哥們原先投資的是一個掙快錢的產業,但因為那個產業發展的波動性實在是太強了,又因為受到了市場的環境影響,所以一下子就不行了,在這樣的環境當中,他深深的知道要發展好幾個支柱性的產業,才能幫助整個村子致富。


    然後他就搞了種桑養蠶。


    但是種桑養蠶這個東西,時間跨度比較大,支持他的那點人投資的那點錢,前期成本剛剛夠,然後他又去上麵借了錢,原本以為這個事有搞頭。


    可誰能想象到?


    一次突發性的蟲害,直接把他所有的想法打入了死牢。


    “怎麽了兄弟?受了這麽個小小的挫折就打算放棄了?”


    “沒有。隻是覺得自己挺沒本事的。”


    “我聽說你兩年完了之後,是自願申請再留一任的對吧,那個時候你好像已經幹出了成績,把這個村子從貧困村變成了摘了貧困帽的正常村子,那個時候你如果離開的話其實沒什麽風險,說不準,你當時還能更進一步。”


    “所以說現在有沒有後悔,當時如果離開的話,或許也不用受這樣的罪了。”


    沙鷗在一旁,用一種采訪性的語氣問道,這也算是職業病的一種體現。


    隔壁村的這位村支書也是一名很厲害的高材生。


    看著鏡頭,他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來這之前,我早就已經想過可能遭遇到的一些事了。我的姐姐就是一名扶貧幹部,我當時上大學的時候,就聽她經常說她在扶貧工作當中幹出的一些事情,他人生當中最最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情就是沒有把他當年帶的那個村子正是脫貧,他因為個人的一些問題和發展最終離開了那裏,但是那裏的村子的人們對她很好。


    在往後的工作當中,他也時常會迴想起那些人的身影,所以我啊,也算是被姐姐經常念叨的精神所影響,就希望能夠來到這兒,做出一番成就。”


    “那你現在後悔嗎?後悔沒有離開這兒……”


    “說不後悔肯定是假的。畢竟這次的事兒啊,我確實是一籌莫展了。仔細想想,上一次我其實還是挺有運氣的,雖說我早就已經看好了那邊的發展,但是行業發展瞬息萬變,有時候很多事根本就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樣,怪不得很多人都說,創業這個事兒呀,十有**都是直接以失敗告終的。”


    “那你現在是打算離開,還是繼續幹下去?”劉泉生在一旁看著他,眼裏多多少少有些期待。


    “我當然不能走了!可是我現在手頭上沒錢啊,上一次問上麵貸款的那些錢還沒有還完的,這次又把鄉親們的信任全都消耗光了,現在確實一籌莫展……”他顯得有些頹廢。


    “楊書記,你可千萬別這麽說,上麵的錢我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肯定和你一起扛,你放心。”


    “老田啊,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是書記,也是我想搞這個項目的,現在事情出來了,出了問題,那當然也是我磕的,和你有什麽關係?”


    “楊書記你也別這麽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你早就走了,我知道你是希望村子裏有更多的產業支柱,讓村子能夠更好的發展下去,所以才冒險搞這個事兒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當初我們這幫人一起支持你的話,咱們說不定就咬牙把這件事情扛過去了,說起來也是,我們這些村民沒眼力勁兒,把你給耽誤了。”


    看著這倆人在這裏大型互吹。


    劉泉生沒說話,沙鷗則是運用機器把這一幕都拍了下來。


    說起來,很多事情都是需要用鏡頭去記錄的,某些感人肺腑的經曆或許能夠直中人心,但有時候普普通通的話語或許也能夠產生巨大的影響。


    這才是真正的聚焦不是嗎?


    霓虹燈裏的焦點看上去似乎更加絢麗奪目,燈紅酒綠的歲月當中,好像很多人已然陷入了迷茫的境況當中。


    但現實是,在很多人隻最精明的時候,偏遠地區的鄉村裏,還有很多村民吃不飽飯穿不暖,他們的生活無依無靠,沒有保障。


    相較於網上的那些,所謂的明星愛豆,這些人難道不是大家應該關注應該幫助的對象嗎?


    “我說兩位能不能別在這裏說出這樣的話了,這個事兒吧,也不是沒有解決方案,我這裏確實有個項目怎麽樣,要不要參與一下?”


    “什麽項目?”


    楊宏宇看著他。


    “就是這個,都勺毛尖……”劉書記裝出屬於自己的派頭,拿著手機放在楊宏宇麵前說:“來之前我已經考察過了,我們這幾個村子甚至我們這個鎮這一塊地方特別適合種這個茶葉,而且你應該知道吧,咱們這裏的都勻毛尖,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十大名茶之一。”


    “你是打算在這裏種茶葉?”


    “怎麽,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以前也不是沒有人在這裏種過茶葉,但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更何況種茶肯定特別消耗資源,我這邊肯定拿不到錢。”


    “可是咱們有地呀,隻要有地就肯定能夠拉來合作,到時候咱們和那些公司企業合作,這個資源和錢不就來了?”


    “你說的這個辦法能行嗎?”


    “行不行也得試一試……”


    “不過我聽說正常的茶樹生長至少需要3~4年才能采摘吧,咱們好像已經沒時間了。”


    “當然有時間了。產地不同的茶樹,全花期的長短不一,咱們這裏的茶樹每月都能開放,而且每次開花結果也都可以采摘,我這次來之前就已經和農學院的朋友說過這事兒了,他們能夠幫助咱們提供生長一年就可以開花采摘的茶樹。”


    “特殊品種的茶樹嗎?那人家憑什麽提供給咱們?這個東西應該很貴吧?”


    “你這小姑娘別的事情放在麵前看著啥都不知道,這一說起錢的事兒吧,你比誰都精明。”劉書記翻了個白眼說:“我和那邊已經商量好了,說是作為扶貧專用的茶樹苗專門借給咱們,然後到時候有了經濟效益之後,咱們肯定是要核實他們分成的,這一點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那最後這個茶樹要是沒種出來,要是賠了或者死了怎麽辦?”


    “你就不能少說點這種喪氣話嗎?咱能不能想點好的事兒呀?”


    “是啊,劉書記這個事兒咱們也得好好考慮,你是不知道當初我種桑養蠶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莫名其妙的一次蟲災,就把我的這些桑葉全部都給吃光了。”


    “到時候我會找找上麵看能不能給咱們請一些專業的人士過來。”


    “那現在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你怎麽把那幫人說通,讓他們過來參與這個事情的,你也知道那幫人的性格一個個的都不太好,你要讓他們過來的話,且不說,風險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你做這個事兒,或者願意把他們的地拿出來,這好像都是個未知數啊……”


    “這個事兒想做好還不容易?”劉書記臉上掛著笑,“不過,這個事兒吧,還需要楊書記配合我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


    碗西村的村民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他們村剛來就被他們打了的那個書記,人家現在和隔壁村合作了,而且搞的是那個什麽茶樹養殖,然後人家還專門從農學院那邊,叫來的專業人士開始弄茶樹了。


    而且那個茶樹吧特別特別貴,聽說采出來的茶經過炒製之後一斤就能夠有好幾百塊錢呢。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那幫村民們一下子就有一些瘋狂了,你叫什麽我叫啥,你說什麽也得把這個項目放到他們的村子裏。


    當然村民也不是傻子,他們要親眼去看一些東西才能夠印證起來,然後等到了地方之後他們就看到隔壁村子也有村民過來看了,人家用大車把茶苗拉過來的時候,順道還進行了講座,將坐上的白色幕布上投影出的各種東西,緊跟著音響上放出的,也是震懾人心的一些好消息,比如說某某某哪個村子種了茶樹之後,最後脫貧致富掙了很多很多錢。


    兩個村子的人遇在一起之後,都以為對方已經把這個事情弄出來了,緊跟著他們就想著趕緊和楊書記,劉書記合作。


    原來一個很複雜的事情,沒想到就在這麽輕鬆的環境下一下子被搞成了。


    對於碗西村的很多人來說,他們其實覺得挺丟人的,畢竟他們以前打過書記,把人家打的鼻青臉腫的這個事情,在很多人內心深處絕對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一門一樣,可沒想到人家書記竟然不計前嫌,在這一種環境下居然還願意幫他們很多人,其實已經被她的精神所折服了,不過有時候進行扶貧的時候,勢必會遇到一些磨難的。


    時間過得很快。


    村子裏的茶樹在生長的時候,劉書記也確實帶他們脫貧致富,去搞了一些比較能夠掙錢的產業,就比如說當地村子們聯合起來搞了一個特色旅遊的產業,也確實賺了不少錢。


    在此期間,從省上來的記者沙鷗也幫了不少忙,他創建了屬於自己的公眾號,把整個村子甚至是隔壁的那些村子聯合起來,共同組建了一個發展點。


    眼瞅著幾個村子都朝欣欣向榮的方向去發展,原本這幾個村莊的村民的態度也開始有了質的飛躍和變化,很多時候其實無論是說話做事都是這個樣子,在發展的條件當中綻放屬於自己璀璨的光輝,這才是屬於他們努力奮起的一個焦點,這才是他們應該給予的方向。


    可是就在茶樹快要生長得差不多的時候,要命的事情發生了,當地因為鄰近山區,所以經常發生泥石流,可是某一天泥石流發生的地點和時間都特別的差,當時的劉泉生還帶領著鄉親們正在幹農活呢,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


    很多村民的茶樹基地都被洪水給淹沒了,重刷了一遍之後,很多幾乎都不能用了,這種事情出現之後,整個村子甚至於其他村子也呈現出了一種愁雲慘淡的狀態當中,他們當時千算萬算早,就已經把洪水這一條算進去了,可誰能想到這次的山洪爆發居然如此兇殘,堪稱50年不遇的大洪水。


    事情出了之後,劉書記整個人懵了,他把自己關在小房子裏,好長時間都沒緩過神來。


    接下來怎麽辦?幾個村子應該何去何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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