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被醉漢糾纏,沒有人。


    特別是暗暗忌憚著對方身後的權勢,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的時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意識到身後腳步正在接近的服務生,暗道一聲不好,腳底就像抹了油一般,盡可能自然地,想要加速逃離這條員工通道。


    在外人眼裏,這看起來再僵硬不過了。


    令人絕望的是,背後的腳步不但沒有拉開距離,反而變得更加急促了,後麵那個醉漢邁著更加頻繁的步伐,追了上來。


    「喂。」一道聲音從背後冷冷響起,服務生隻覺有一隻大手,沉沉地落在了自己的肩頭上。


    他心底咯噔一聲,脖子就像梗住了一般,極其凝澀地轉過頭去,擠出一個標準的職業笑容:「您好……有什麽……」


    「你們這個員工通道,是怎麽設計的?」錢德勒淡淡問道。


    很快,他意識到對方的臉色似乎有些僵硬,才發覺自己有些唐突了,將表情和聲音都柔和了幾分,緩緩再問道:「我是說,具體來講,員工通道的密碼門,是憑身份卡進出的嗎?還是能夠識別生物信息之類的?這隻是我個人的興趣愛好。」


    在走廊的暗淡燈光下顯得通紅的那張大臉,在明亮的員工通道當中看著似乎又正常了不少,服務員鬆了一口氣,為自己沒有被什麽無理取鬧的客人糾纏上而暗自慶幸,然後才迴答道:


    「是的,這扇門,隻要有著當天的密碼,或者是持有公司派發的身份卡,就能夠自由進出。」


    「指紋認證?聲紋認證?瞳孔認證?五官比對?」錢德勒對這個迴答不甚滿意,一連拋出了四個問題。


    服務生的職業假笑,在那員工通道神奇的燈光下,顯得似乎也不太一樣了:似乎帶上了一絲真實的,若有若無的取笑之意。


    「客人您說笑了,」服務生搖搖頭,「隻是員工上下班的通道,怎麽會花錢在門鎖上麵呢?裏麵本來就沒有什麽貴重東西。這道鎖當然不會有什麽指紋認證之類的東西。」


    錢德勒還是不敢相信:「那這密碼卡呢?門鎖會不會有故障的時候?會不會誤讀其他類似的門卡?」


    「雖然公司並沒有在員工通道上麵投入過多資金,但想必這種簡單的故障還是不會出現的。」服務生不卑不亢地答道。


    當然不會,再垃圾的密碼門,也不會隔著幾米就被門卡刷開——那樣的話,安保係統簡直就成了一個笑話。


    「會有工作人員以外的人拿到密碼卡嗎?」錢德勒還是不死心。


    難不成剛才那個背影真是一個服務生?那他豈不是成了個笑話?


    「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的。」服務生很委婉地提醒道,到了現在,他還是搞不明白這位貴客的一連串問題最後指向何處。


    「莫非剛才從人群裏麵擠出去的,真是個普普通通的服務生?」錢德勒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旁邊的服務生,很自然地將這當成了他的又一問題,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司都是經過訓練的專業人員,是不會在客人麵前做出如此不禮貌的行為的——更何況,現在還沒到換班的時間段呢……」


    「隻要工作需要,我們每個人都能「一天隻去兩次廁所」,那兩次,就是上班前,和下班後。」


    照他看來,客人話語裏描述的絕對不是自己的同事——當然,如果是的話,那個人很快就要被罰款了。


    不是因三急而匆匆離場的服務生?那還真是見鬼了:沒有門卡,那人是怎麽進入員工通道的?


    事實上,即便是有員工卡的家夥,也斷然做不到離著四五米,就隔空打開這道大門!


    想到這裏,原本隻是因為無聊,自己給自己找借口偷跑出來的錢德勒·強森,對這個神秘的侵入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那到底是什麽人物?要知道,以天逸公司的體量來看,這家大公司的安保係統絕不會差到那裏去,想要無聲無息地闖入到這一層樓來,可不是什麽易事。


    更重要的是,對方的目的為何?想著想著,錢德勒簡直有一種自己成了私家偵探的緊張感,開始興奮地摩拳擦掌起來。


    但是,令他感到懊惱的是:好不容易在這無聊地方找到了件有趣的事情,這個謎團的線索,又一下子斷開了。


    員工走廊一眼就能夠望到盡頭,如果有什麽可疑人物在的話,別說是他,他前麵這個緊張兮兮的服務生早就報警了。


    突然,一道道閘門關閉的聲音接連響起,錢德勒隻覺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視野。


    他前麵的服務生顯然更為驚訝,喉間才剛疑惑發出一聲低哼,習慣成自然的那些話語一下子就占據了他的腦海,讓他冷靜下來。


    「遇到突發情況,服務人員一定要比客人冷靜,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這是基礎當中的基礎。


    他在手環上一拂,瞬間,一道柔和的光在服務生手腕上朝外擴散開來,他微笑著解釋道:「客人不用擔心,很抱歉讓您遇上了這種情況。這應該是樓下用電功率太大,導致整棟樓都跳閘了——相信我們的技術部門已經在趕過去的路上了,要不了一分鍾就能給這修好,我先帶您去大廳吧……」


    還沒等這服務生說完,錢德勒就大手一揮,舉起手掌來止住了他後續的話。


    在燈光被切斷的瞬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可能性,焦急問道:「電閘呢?這一層樓的電閘在哪裏?」


    「額,」服務生愣了一下,很快又迴過神來,「電閘在……」


    剛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隻手就迫不及待地伸了出去,蠻橫地扯下了服務生胸前掛著的身份牌。


    「啊,那個是……」那可憐的服務生抬起手來,又想攔,又不敢攔。


    「等會兒我就還給你!先借我用用……」毫不猶豫的,自己麵前那個彪形大漢用粗壯的手臂撥開了一條路,幾乎逃也似的,朝著走廊盡頭奔去,還沒等服務生說完,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啊……」那垂頭喪氣的服務生長出了一口氣,看向錢德勒·強森離去的方向,似乎有些惆悵。


    「借我的門卡一用倒是無所謂,可是……我的門卡,是沒有通往電閘區域的權限的呀……」


    ……


    對此絲毫不知情的錢德勒·強森,依舊在玩命地向前跑去,生怕去晚了半步,就會跟丟這個神秘的入侵者。


    然而,在跑到供電房的門前,他的腳步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原因很簡單:


    供電房的門,敞開著。


    在強烈的心理作用下,盡管這密閉的室內不可能漏進來半點風,可錢德勒還是覺得,那扇半開的門,似乎在吱呀作響。


    他咽了一下,憋住一口氣,盡可能想要讓自己的唿吸聲平靜下去,這才緩緩抬起腳來,躡手躡腳地走向了那供電房的方向。


    盡管他的眼睛幾乎已經要習慣了黑暗,可剛才的地方好歹還有些從窗外投進來的,都市夜晚的霓虹燈光,到了這小房間裏,可真就是漆黑不見五指了,別說房間內的情況,伸出手去,若是不開燈,便是連自己眼前是什麽,都看不真切。


    這下子,別說是找人了,自己別一下子撞到牆上,或者是直接在黑暗中摸索著,按到什麽漏電的地方上麵,都算是幸運兒了。


    不行,果然還是得開燈。


    盡管這個舉動相當於在黑暗當中主動暴露自己,可錢德勒的右手還是緩緩探上了左手手腕,想要在黑暗當中打開手環的照明係統。


    他伸出食指中指,輕車熟路地在手環上拂了一下。


    意外的是,黑暗當中,什麽都沒有發生。


    在這樣的一片漆黑當中,什麽都沒有發生,正意味著已經發生了什麽。


    一道隔著幾層衣物仍顯得尖銳無比的事物頂上了錢德勒的後背。


    「別動。」這麽兩個字從錢德勒背後冷冷傳來,嚇得他已經掉了兩滴比那刀刃更加冰冷的汗。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追逐的,並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而是隨時可能要了自己命的禍事!


    「有話好說……」他好不容易,才從喉間當中擠出了四個字,接下來,求饒的話語似乎要容易許多,「要知道,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也不知道,在這停電的黑暗當中,當然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裏。」


    「要是普普通通的停電,來這裏的當然會是一個服務生,而不是與這件事毫無關係的人……」背後的嘶啞聲音立刻就戳穿了他的謊言,「既然你來了,想必就是在哪裏見到過我,說是目擊者,似乎也沒什麽錯。」


    接下來,就要殺人滅口了麽?想到這裏,錢德勒的後頸情不自禁地縮了縮,兩臂的肌肉逐漸繃緊,顯然要在暗中出手,搏一線生機。


    黑暗,對於陰影中的那人來說顯然沒有任何影響,還沒等錢德勒的這個想法凝聚完成,一陣刺痛,攜帶著一句銳利的警告,就已經輕飄飄地匯入了他的耳中:


    「以現代醫學的進度來說,在你能挪開半步之前,這把尖刀就會齊根紮進你的後心,不拔出刀來,你興許還能見到下一個人。」


    省略的半句話極容易猜到:要是拔出刀來,無論有再多錢,也沒有人來得及找到他,也沒有醫生能高明到修複一顆被紮了個對穿的心髒。


    錢德勒·強森隻能把手繼續僵在半空中,等待著對方最終的審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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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七章黑暗中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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