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山,你隻要退了兵馬,我可以保證,齊魯大軍,也會退去。”


    公孫紹非常自信,他對於眼前的局勢把控,簡直到了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玩弄人性的人,雖然內心陰暗,可至少活的通透。


    “你何以如此保證?”


    “莫非,你同他們是一夥?”


    仁山自知,已經沒有再出手的必要,加上身體狀態已經是超負荷到了極限,若是強行出手,隻會自取滅亡,就算眼前這個戴著石頭麵具的人,依然保持中立,隻怕是兩敗俱傷,要變成同歸於盡了。


    “我敢保證,當然是我比你們都要強,否則,怎麽會誇口說這些?”


    “現在不及時罷兵,等會西北角,衝出一支潘家的輕騎兵部隊,你不就必死無疑了嗎?”


    “說實話,我可不希望你現在就死,否則,就不好玩了。”


    公孫紹朝著郭周二人走去,那一刻,他的背影,讓仁山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可是,又說不上來,這個男人,與當年那位,時常出入仁家府邸的中年門客,在氣息上頗有相似,可惜,當時的仁山還是個小男孩,印象不深,自然無法百分之百確定這二者的關聯。


    “郭幸,周康,你們兩個,怎麽說?”


    “是同意罷兵,還是不同意?”


    “我其實沒有給你們選擇,你們知道的,潘家的輕騎兵很快就會來到這裏收拾殘局,到時候,齊魯聯軍這殘破乏力的狀態,是否可以抵擋來勢洶洶,狀態飽和的潘家軍,我可沒辦法保證。”


    公孫紹不喜歡耍幽默,但是他嚇唬人的本事,倒也不錯,至少短時間,潘家軍就算支援到了,也未必會直接翻臉不認人。


    背棄盟約這種事,潘分做的出來,可不見得是在這裏。


    “我軍疲累,士氣低落,鏖戰數日,銳氣不再,兄弟們短時間內,更是無力再戰,倒不如,賣這個家夥一個麵子。”


    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該吃硬飯的時候,要能吃硬飯,消化要好,這下變成軟飯了,還要能放下身段吃軟飯。


    周康強行擠出微笑,說道。


    “謝謝先生,早先,我們隻是想來討個公道,如今,公道也算是自在人心,看來,也沒有必要再繼續僵持下去了,言和罷兵,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很快就傳令下去,即刻班師迴朝。”


    郭幸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公孫紹和仁山,他知道,這兩個人分明就是來唱戲的,隻是出於對大局的考慮,才沒有動手,仔細想來,郭周二人一旦陣亡,齊魯亂成一鍋粥,對於吳越並不是什麽好事。


    齊魯內部,自然有廟堂鬥爭,一旦失去了郭周二人作為主心骨,那麽距離吳越北伐吞並,隻怕是還要再等好幾年,甚至十幾年,仁山已經是不惑之年了,再過十幾年,垂垂老矣,那麽距離統一九州,更是遙遙無期。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狠話歸狠話,理性歸理性,該聽公孫紹的時候,應該盡力保持沉默,像個聽話的乖乖孩一樣,順風借勢,並不丟人。


    “你還是不要謝我了,要謝,就應該謝謝你那個死鬼師父。”


    “不過,上官雄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麽強。”


    公孫紹所言,頓時讓在場眾人驚訝不已,仁山更是覺得離譜,在仁山看來,眼前這個人,肯定是知道些什麽,否則他不可能在上官雄的學生麵前,說出這種話,或許,是類似於激將法。


    可惜,仁山想多了,公孫紹可不是在用激將法,他說的是事實。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郭幸攥緊了拳頭,非常鄙夷的看著公孫紹,在他心目中,師父是最偉大的人,是如同父親一樣,精心嗬護自己,傾囊相授的無私奉獻者,不求名,不求利,視若己出。


    仔細想來,在場之人,有誰不是世家子弟,也有誰,不是在一個優異的環境中,被人精心嗬護,茁壯成長。


    “今日,你要殺便殺,無需多言。”


    “隻是,我偏要為師父,討個公道!”


    “像你這種人,如何能與他老人家相提並論!”


    可能是血脈問題,也可能是兵靈問題。


    郭幸早早的覺醒了九環金刀,讓自己的實力,遠超同齡人,這九環的力量,甚至在七星劍陣的增幅下,險些衝破三萬大關。


    可惜,他這輩子的高光時刻,再也沒有辦法更上一層樓了。


    金刀再次閃耀著光芒,那是純粹的罡氣和殺氣。


    罡氣,代表著心中的執著和衝勁,殺氣,則是對於公孫紹所起之怨念!


    “師兄!”


    周康哭喊道。


    那一刻,他知道,郭幸要豁出性命了。


    “九環輪轉,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十殿閻羅,轉輪烈獄!”


    蓬勃是罡氣和殺氣,附帶著郭幸由心而發的怨念,恨意,血脈之力一次次的提升,充斥著四肢百骸,這一刻,能量波動,就好似迴光返照一般,飆升破三萬大關。


    “三萬一千五百點?”


    “這郭幸,竟然已經衝破三萬大關!”


    仁山驚唿,他隻覺得眼前這一切,真的是不可能,隻是,他也猜出了,這名為轉輪烈獄的招式,很有可能是九環金刀的兵靈在逼不得已的時候,與敵人同歸十八層烈獄的大殺招,這一招過後,不管成敗與否,命中與否。


    轉輪烈獄,都是郭幸,最後的絕響!


    “轉輪烈獄,哈哈哈。”


    “簡直可笑!”


    “你曾祖父當年,也嚐試過,可惜,他敗了!”


    郭幸並不理會,這一擊,定勝負,決生死!


    高高躍起,雙手握住刀柄,舉過頭頂,半空中,借助著向下墜的力量,直接瞄準公孫紹的頭劈去,恰如同有力劈華山,天地變色之義!


    “怎麽可能!”


    周康隻是眨眼的功夫,等到睜眼的瞬間,隻看到郭幸那一刀劈空,全身脫力,從背脊到胸口處,一個空洞,在不斷噴血。


    內力越是狂暴,失血速度越快,漸漸的,血液從郭幸的雙眼,雙鼻孔,雙耳道,口中流出。


    七竅流血,透心涼,必死無疑!


    終於,郭氏一族嫡係一脈的希望,在此刻消散了,遙望星河,似乎天璿的星光,暗淡了許多,可惜,真是可惜。


    “比戰力,你似乎同你曾祖父不相上下,隻是九環金刀的秘密,你並未參悟,說實話,你是有機會傷到我的,隻是,你還差了那麽一點點,隻差了那麽一點點。”


    公孫紹邪魅一笑,他可不是那種惡心到會舔血的人,雖然是在戰場上,可是周圍的人,早就沒了戰意,更莫要說在公孫紹的殺氣震懾下,雙方早就有退卻之意。


    “真的是髒了我的手。”


    灼熱的血,均勻的塗抹在郭幸的皮甲上,剩餘的血液,早就自那被從後到前打穿的胸腔急速噴湧流失。


    “說實話,你並不弱,隻是,我的實力,強大到你連還手的資格都沒有。”


    話音剛落,象征著兵人生命力的九環金刀崩裂破碎,支撐著郭幸最後的柱石消失了,撲通一聲,與那些在戰場上喪失生命的戰士們一同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殺了你!”


    薑伊剛剛迴過神來,抬起頭看到的第一幕,就是郭幸被打穿了胸口,來了個透心涼,直接陣亡,作為同門師妹,作為妻子,他絕無獨活的念頭。


    “你這個畜生!”


    失去理智的薑伊,忘記了自己隻是一個術士,近身戰鬥,斷然是不可能贏過眼前這個健壯的男人,要知道,剛剛的拚殺,郭幸都被擊殺了,更何況薑伊呢?


    隻是,公孫紹這個人,多多少少是有點惡趣味,雖然他不惡心,也有點潔癖,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變態。


    “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摧殘踐踏弱者了。”


    “你不知道嗎?”


    公孫紹發動能力,時間停止流動,他快速走到薑伊的身後,一把製住,然後用另一隻手,抓住薑伊的頭發。


    “女人最美麗之處,一是麵容,二是身材,麵容最加分之處,莫過於一頭秀發。”


    公孫紹擒住薑伊的頭發,用力拽了一把,許多頭發被直接硬生生的拔了起來,發囊受傷出血,三五下後,薑伊已然變成了發量稀少人群。


    此時,伯仲兄弟和黎淑都在睡眠之中,唯獨周康還在一旁。


    “周家的小朋友,不來幫幫你這個可憐的師姐嗎?”


    “話說,上官雄到底教會了你們什麽本事啊?”


    “怎麽一碰就碎呢?”


    公孫紹大笑著,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隻是當做笑話在看,拽女人頭發這種惡趣味,似乎是他幾十年來培養起來的特殊癖好。


    很快,薑伊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幾乎是被公孫紹拽了個幹淨,滿是血跡的光頭,在周康看來,代表著的,僅僅是恐懼,在這種強大的實力麵前,周康,不得不作壁上觀。


    或許,正是這種性格,讓他成為了這場鬧劇的幸存者。


    “周康,這個時候,你應該模仿你的祖父,周猛那般,衝上來送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一旁看戲。”


    “難道說,現在我折磨的,不是你的師姐,不是你的同門?”


    眼看著郭幸已死,薑伊也被輕鬆壓製,肆意折磨,公孫紹帶來的,不僅僅是戰鬥力的壓製,更是氣場和做派的震懾。


    壞人永遠都是壞人,想著如何摧殘別人,如何折磨對方,這就是所謂的壞人慣例。


    “周康,說實話,你們的七星劍陣,擺錯了。”


    “少了一個人,錯了一個位,雙重差錯,導致了劍陣沒能殺死仁山,有點可惜。”


    “如果說,樞權,璿璣位置不變,開陽位給薑伊,搖光位給黎淑,至於玉衡位,本該是給風安來占,可惜,他不在這裏。”


    事實上,公孫紹對於陣法的研究,也絕不亞於上官雄,隻是可惜,他們之間,應該是沒有機會比拚陣法了。


    “你,到底是誰?”


    “為什麽會了解到我們曾祖父輩的事?”


    周康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原本他想著,隻要釋出善意,表示自己一切好談,然後該說的時候迴答問題,不該說的時候保持沉默,就可以安然無恙。


    現在看來,同門六人,已經被他殺了兩個,剩下來的連同自己四個人,唯獨自己清醒著,還有三個人處於昏迷。


    “不要用這種無聊的問題來浪費我的時間。”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其一,與你的同門一起死,我一個都不留。”


    “其二,我留你一命,但是你現在就要殺死你那三個同門。”


    “伯仲兄弟和黎淑的命,對於你而言,並沒有那麽重要吧,既然你的郭師兄,薑師姐都已經被我宰了,那你幹脆送另外三個一起上路。”


    “這樣,就當是我同時賣給你和風安人情了。”


    仁山突然摸了一下腰間的玉佩,隨即一把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這把劍很長,隻要有一米六到一米七左右的長度,不算特別厚,但並不鋒利,劍鞘上遊龍戲鳳,花紋很複雜,更是有金絲金線雕刻,劍柄是方方正正,標準的春秋戰國風格。


    “來,就用我這把劍。”


    周康不是什麽鑒寶大師,縱然他也是個推崇開卷有益的人,可他畢竟才是個未滿十八歲的小男孩,哪裏懂得這些。


    周康不認得,仁山可是認得,他隨即喊出了這把劍的名字。


    “天子劍!”


    仁山的目光頓時間集中在了那把長劍之上,其散發出來的王者之氣,更是讓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公孫紹所有,還是天子劍所有。


    “仁山,你不覺得奇怪嗎?”


    “宰相劍,元戎劍,皆在西楚。”


    “宰相劍,歸在諸葛手裏,元戎劍,徐行自配,那麽這兩把名劍,何以在同一個地方被發現?”


    “還有,三名劍之首,淩駕於宰相劍和元戎劍之上的天子劍,為何你怎麽找尋,都找尋不到呢?”


    公孫紹拔出天子劍,說實話,一米六的劍,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要拔出來,都比較麻煩,萬幸,元作為人形態的武靈,可以幫助公孫紹拔劍。


    因此,仁山和周康,在這個時候,察覺到公孫紹的武靈,一個頭戴金盔,身穿金甲,肩著赤龍披掛,腰係玉板帶,足踏金絲靴的人形態武靈,盡顯華貴。


    “難道說,宰相,元戎都是被你刻意藏到西楚,天子劍自配,如此,一方掌握兩把名劍,你自配天子劍,世上就會有蠢笨貪婪之人,想要霸占三名劍。”


    “有人會去攻打西楚,想要奪下宰相,元戎,這畢竟是代表著一文一武的名劍,有著曆代英雄豪傑的氣運。”


    “還有些人,就會嫌麻煩,因為忌憚西楚的力量,所以就會把心思,放在天子劍上。”


    “如此,天下紛爭,就多了兩個借口,是這個意思嗎?”


    在那一刻,仁山大概知道了,什麽叫做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原來父親給他取這個名字,就是為了讓他們兄弟二人知道這個道理,哥哥仁天,先發現了這個道理,願意遵守遊戲規則,所以甘願成為徐行野心計劃的第一步,成為天下霸業的第一塊墊腳石。


    王侯將相有源種。


    名就功成無少年。


    那個在沛縣,整日插科打諢,喝酒耍錢的地痞流氓,如何翻身,豈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真應了赤帝子斬白蛇,建功立業之說。


    赤霄神劍,斬斷了霸王戟,大漢的宗廟,在大楚的殘骸上,日益生輝。


    那個在皇覺寺出家,自幼年時就無家可歸,硬生生被逼迫成了一個冷血殘暴的人,如何在世代的浪潮中,逆浪行舟,用那手中的破碗,換取萬裏河山。


    豈非是真龍天子氣運加身,才能夠躲難避險,終登大位。


    “真的沒有想到,原來最蠢的人裏麵,也有我一個名單。”


    “哈哈哈。”


    仁山還沒有笑幾聲,就被公孫紹反手一掌,拍在胸口的氣門處,體內濁氣殘留,無法排出,直接封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如此,仁山沒過幾秒就站不穩了,沒喊叫出聲音,隻是毫無征兆的倒在了地上,雙眼的瞳孔似乎在擴散,可在擴散到一半的時候,停下了,就好像是一個麵無表情,神色呆滯的弱智。


    “先生,你這是要幫人,還是殺人!”


    周康終於是忍不住了,他眼睜睜的看著公孫紹在他們兩方人之間,來來迴迴,完全猜不透立場,一會來幾句諷刺的話,挖苦一下郭周,現在突然給仁山來了一掌,打的仁山是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直接昏死過去,一動不動了。


    “周康,我剛剛給你的選擇,你還沒有做決定呢,我這個人,是非常民主的,你如果不願意,我就來幫你做決定了。”


    “當然,我這個人做事也比較隨性,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殺死同門,我不介意連帶著你一起殺了,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隻是,能夠死在天子劍下,說不定是你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了呢。”


    公孫紹的表情越來越放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嘴巴不夠大,隻怕是要笑起來像個吃人的大嘴怪,不過,他那一口黃到發黑的老牙齒,足以證明他是個不愛護牙齒,而且個人衛生水平極差的人,可以見得素質教育對於這種老一代的人,還是有所欠缺。


    漏網之魚,說的就是他,不過,他這條活了百年多的老家夥,可不是一般的河魚,他屬於是海裏的鯊魚,特別血腥暴力的那種類型。


    “來吧,快點做出選擇!”


    “天子劍,早就不耐煩了!”


    這其實是話裏有話,天子劍,代指天子,而現在手握天子劍的人,並非旁人,正是公孫紹,這種話說出來,就等於是在明示自己是天子。


    “好。”


    周康一咬牙,一跺腳,語氣中,混雜著悲傷和無奈,為什麽實力弱小的人,就一定要受欺負,受擺布呢?


    還是說,自己以前做的霸道的事太多了,現在終於是來報應了?


    可是,周康除了有點牆頭草以外,確實沒有主動提出過,要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啊,弱肉強食,本事天性,強者吞並弱者,也是情理之中,就如同是捕獵者對於獵物的存在是一樣的,重點在於,士可殺不可辱。


    在這幾年的對外擴張中,郭幸作為一個非常有原則的人,殺敵不辱敵,願意投降歸順的,一概接納入帳,反之,那些誓死不降,拚殺到底的敵人,也會給予最後的尊嚴,讓他們保留自刎的機會。


    “一個男人,最需要的,不是別人的憐憫和施舍,倒是尊敬。”


    “真正的尊敬,不是為他們鬆綁,而是在他們窮途末路,準備自刎的時候,目送他們離開,這便是男人的默契。”


    數年前,還在軍營裏麵擔任裨將的郭幸如是說。


    做人做事,往往就是大體高於細節,細節是否處理,那是要放在大體沒問題的情況下,才可以額外花時間處理細節,否則,細節再完美,再優秀,也不過是在喧賓奪主。


    細節,從來無法決定成敗,但凡是說這句話的人,亦或是信奉這句話的人,不是江湖騙子,招搖撞騙,想要用一句謬論來曲解人的概念,就是智力不夠,拿謬論來湊。


    決定細節的,永遠是大體。


    大體的好壞,決定了是否有雪中送炭這個說法。


    細節的參差,決定了有沒有錦上添花這個概念。


    做與不做,從來不是一念之差,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什麽酒後亂性,有的,是長期積累的欲望和圖謀不軌。


    正因如此,在欲望的引導下,一個人的智慧被無限製的開發,在某個瞬間,甚至可以接近這個世界的最深層的本質,可惜,他們沒有用在刀尖上,隻是對著刀吐了一口水。


    誰能夠阻止少年武士赴死呢?


    他們聽不到啊!


    “周康,說實話,你比你的曾祖父要聰明的多,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識時務者為俊傑。”


    古往今來,有許多英雄豪傑都在少年時期,麵臨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立場,說白了,如何站隊。


    眾所周知,不管是太平盛世,還是烽火亂世,一派一派的人,就有點類似於一個一個的公司。


    競爭的類型不同,一個是打仗,會死人,另一個是搞經濟對立,搞市場壓縮,這個未必不會死人,但是大多數情況下,惡性競爭都不太足以殺死一個人。


    “如果一個人因為受不了現實生活中的壓力,而選擇了自殺,那麽錯不在這個世界,而是在於他自己,自殺者,不存在可憐一說。”


    那些嘴巴裏麵說著。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心裏麵,卻是恨不得周圍的人都哄鬧起來,讓他看戲。


    “這個世界確實很殘酷,可若是因為受不了殘酷而選擇自殺,那就是他們自身的問題。”


    在某個時空的某個角落裏,或許正在上演著內心的糾結戲碼,他們很想去原諒這個世界,可是他們錯了,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更談不上需要誰來原諒。


    生在廣袤天地,每個人都會多多少少的經曆一些不太想迴憶起來的事,可偏偏在睡夢中,就是會重複這些畫麵,那時,周圍的冷嘲熱諷,讓他們接近崩潰,讓他們不敢再抱怨,隻能夠把內心的傷口,化作怨念,烙印在靈魂深處,作為永久的傷疤。


    縱然如此,真的足以證明,他們可憐嗎?


    那些在深淵之中,頂著風雨,掙脫枷鎖之人,才是真正的可憐之人,而那些受不了現實摧殘,選擇了自殺的人,僅僅隻是留下了一個笑柄,還有懦夫這個評價罷了。


    “太好了,我就喜歡這種兄弟情深,不得已自相殘殺的經典戲碼,歹戲拖棚,這出好戲,多有趣啊!”


    周康接過天子劍,來到了七星劍陣內,看著已經昏迷的伯仲淑三人組,分別站在不同的星位上,他開始嚐試著迴憶。


    仔細想來,周康的童年生活,是與風安一起度過的,這種孩提時期,尤其是男孩子,彼此打鬧,才是真正的樂趣,也最是能夠增進友情的方式。


    男孩子之間,其實非常簡單。


    如果說,女孩子吵架,可以彼此仇視一輩子,見麵裝作沒看見,說話更是不可能,那麽男孩子吵架,或許就是上午和下午的轉折。


    對於風安,周康有的更多是虧欠,因為師父上官雄是自己的親舅舅,所以在煉製藥酒的時候,都會用風安作為實驗品,異能世界的風安,是水元素異能,加上還是童子身,所以一旦喝酒,必然會損害到異能操控力。


    正因如此,風安的整個學藝時期,幾乎都是以修煉控鶴擒龍手,乘風踏雲步為主,加上師父所傳授的兵法和內力運轉技巧,足以讓風安在同齡人中,達到一個名列前茅的實力。


    可惜,這一戰後,周康應該是沒有臉再見風安了,縱然現在的風安,其實是武靈世界的徐行,可是這對於周康而言,並無區別,畢竟,他們本就是同一人,不過是出生在不同的平行世界罷了。


    “怎麽樣,同門自戕的感覺,有沒有讓你有一種背德感,甚至想要嘔吐。”


    在伯仲淑,都被周康用天子劍刺穿心髒,確認死亡的同時,公孫紹發出了這一道靈魂拷問,這句話,深深的傷害了周康那原本就已經殘破不堪的心靈。


    要知道,周康可比徐行還要小兩歲,現在的徐行十九歲,那麽說來,周康也才十七歲,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能夠懂什麽叫做選擇,什麽叫做迫於現實嗎?


    縱然他能夠理解,以一顆算不上健全的小小心髒,難道真的可以承受這種級別的衝擊嗎?


    也不盡然。


    “嘔!”


    公孫紹話音剛落,周康就已經忍不住了,他開始吐酸水,因為下場消耗了很多能量,身體加速吸收養分,肚子裏那點儲備早就被掏空了,所以隻有一些胃液吐了出來。


    “嘔!”


    嘔吐,是一種非常難受的感覺。


    分為心理方麵和生理方麵。


    但是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這兩種都是生理方麵。


    心理方麵,大概就是在潛意識裏無法接受某件事,反感到想吐,非常不自在,所以引起了生理方麵的嘔吐。


    生理方麵,無非就是聞到了什麽惡臭,酸臭,甚至是腐臭的時候,就會有那種反胃的感覺,還有食物中毒的時候,大腦會刺激,發出指令,產生劇烈嘔吐,不過那種更加趨近於自我保護。


    現在的周康,大概是心理,生理雙重作用下,導致了嘔吐。


    “現在...”


    “總該讓吳越罷兵了吧...”


    公孫紹哼了一聲,他覺得周康真的是一個智力低下的人,雖然稱不上弱智,但是真的不算聰明,隻是,在這種嚴密的布局下,唯獨是公孫紹可以看清楚形勢,倒也不奇怪了。


    有的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被當做棋子利用,被當做猴子一樣耍弄的人,基本上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棋盤了,尤其是在實力被人碾壓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哈哈哈。”


    “周康小朋友,我說,你怎麽就那麽幼稚呢?”


    “就算是我,想要肆意擺布這百萬大軍,也是不可能的啊,自上古世代結束,靈氣枯竭,九州人,失去了飛升天界的唯一可能性,在異能者出現在曆史的一個重要節點的時候,九鼎,雖然可以幫助能力者擁有天下,卻無法讓能力者擁有一人獨戰天下的實力。”


    “這個事,就算不用我來說,你也應該明白吧?”


    “十萬大軍,我倒是可以嚐試一下,這百萬級別的戰役,還是留著給他們慢慢殘殺吧!”


    這一刻,周康明白了,為什麽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那麽自信,而且他的自信,似乎除了源自於強大的戰鬥力以外,更是有一種克敵機先,未卜先知的能力。


    現在,周康大概是參悟了,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麽未卜先知,不過是布局者,作為層次更高的人,對於棋盤上的小兵小卒,無限大的蔑視和戲弄罷了。


    至於克敵機先,隻要反應力足夠敏銳,速度足夠快,那麽就算是後手,也能夠做到克敵機先。


    “為什麽,為什麽!”


    周康仰天咆哮,雖是萬裏長空,一點烏雲都看不見,那太陽,卻是在此刻,沒有顯得那麽耀眼了,對於周康而言,這個世界,再無天日。


    公孫紹走到了周康的背後,周康也不反抗,期待著能夠被結束性命,也等於是在贖罪,可惜,公孫紹早就已經想好了,在能夠摧殘弱者的時候,他是絕對不可能放過這種好機會的,畢竟,能夠遛狗耍猴,何必要殺狗宰猴呢?饒他們一命,豈不是更有趣嗎?


    “看來,你並不能駕馭天子劍,像你這種看不明白形勢,智鬥方麵,腦子欠缺,武鬥方麵,身體欠缺的廢物,除了能夠給我帶來短暫的樂趣以外,似乎是再無其他意義了。”


    “仔細想來,你的曾祖父周猛,尚且可以用六合銀槍,打一打高他一檔的對手,憑借著煉藥技術,更是在當年的河洛天子大會上,有著非常出彩的表現。”


    “可惜,郭家和周家,現在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當年的郭狂,險些用轉輪烈獄重傷我,他的後代郭幸,卻隻是這種水平,破壞力很大,來勢洶洶,爆發感十足,無奈,速度方麵和內力運轉方麵還是相差太多了,本質上,不是一個檔次。”


    公孫紹收迴了天子劍,天子劍順勢迴到了玉佩的狀態,他非常鄙夷的看著周康,正如同在踐踏周康已經殘缺的靈魂一樣。


    玉佩散發出非常強烈的能量,就好像是在挑釁周康,公孫紹拍了拍周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還是不要跪在地上了,說實話,當年你的曾祖父周猛,對我還算不錯,我們兩個的交情,也算是比較深厚,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最後,他們那幫人,還是被我逐個擊破了。”


    一個帶著石頭麵具的人,道出了當年的一些真相,雖然隻是殘破不堪的真相,說給了殘破不堪的人聽,可是周康卻因此燃起了鬥誌。


    “前人已經不在了,死者,如何影響到還活著的人?”


    “或許,隻能是心理的寄托,和精神的依賴吧!”


    周康站了起來,強忍著悲愴之意,故作平靜的說道。


    “齊魯將士聽令,全軍休戰,班師迴朝!”


    諷刺的是,就在周康發出這道指令的瞬間,仁山卻是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憑空吊了起來,也有模有樣的大喊道。


    “吳越將士聽令,全軍休戰,罷兵歸營!”


    雙方兵卒聽到了命令,心中暗喜,卻也難以抑製悲傷。


    喜從何來?


    乃是罷兵,等於言和,短時間內,想來不會再戰,雖然先前已經有過出爾反爾的情況發生,但是這一次,兵卒們都還是保留著僥幸心理,誰不願意做一個乖寶寶呢?


    乖寶寶的運氣,往往都不會太差,尤其是在戰場上,能夠聽到休戰命令的乖寶寶,在班師迴朝後,都可以解甲三日,迴鄉探親,並且拿上一筆豐厚的戰後補貼金。


    仔細想來,現在是金秋,涼風吹過大地,帶來了豐收的喜悅,卻也難免會帶來悲涼,那種萬物即將凋零,進入嚴寒,斷無有生發之意的世界,白色,包裹著整個世界,而接下來,在言和罷兵後,戰士們,必然要迎接一個殘忍的寒冬。


    不是因為別的,僅僅隻是因為采用軍屯的軍隊,一旦外出征戰,比起昔年積累的糧食儲備,就會大打折扣,倉庫裏麵沒有餘糧,這不是災難,那還有什麽事值得焦慮呢?


    悲傷,油然而生。


    隻是,這對於未來的沮喪,似乎並不能代表他們此刻所有的悲傷,恰恰相反,這隻是極小部分,真正讓戰士們,都止不住流淚的,還是周圍倒下的戰友。


    “兄弟,別哭了,快帶他們迴家吧。”


    吳越的一個戰士,對齊魯的一個戰士說道。


    二人相視,實在擠不出微笑,更沒有其他的表情,唯獨是淚水,就好像是不要錢似的,嘩啦嘩啦亂流。


    那吳越戰士口中所說的他們,並非代指其他,正是專指倒在地上,被踐踏的千瘡百孔,甚至是血肉模糊的屍體。


    “雖然為了諸侯爭霸而喪命,非常不值得,但是這並不能埋沒他們的貢獻,所有在戰場上,失去生命的人,他們都不是惡徒,他們是勇士,是不畏生死的勇士。”


    “真正的惡徒,是那些想要吞並土地,大肆侵略的諸侯軍閥。”


    普通人的命運,往往隻有這一條路。


    在強權之下,公平公正公開公義,都變成了口頭白話,說誰不會說呢?隻是一個說法罷了,沒有實際行動,說千次,萬次,都不如實幹一次。


    曆史的洪流,翻湧而過。


    細數古今風流,但凡是能夠在曆史上留下一筆的人,無不是聰明人,隻是他們的能力水平,有高有低,參差不齊,這也很正常。


    隻是,參差不齊帶來的結果,就是一方越來越強大,另一方越來越弱小,與其說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倒不如說是賢臣良將,忠義之士,才是一方勢力,甚至一個王朝的核心力量。


    擎天白玉柱。


    架海紫金梁。


    古往今來,能夠了卻君王天下事的忠臣良將,數不勝數,雖然他們大多都是以悲劇收場。


    誠如嶽武穆,名垂青史,萬古流芳,可是在趙構在朝時,秦檜讒言惑主,陷害忠良,導致嶽飛不得不放棄自己已經初見成效的事業。


    君要臣死。


    臣不死不忠。


    最後,一向以家國為重,不畏生死,忠勇無雙的嶽飛,被趙構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了。


    這一死,才引來後世,對嶽武穆的崇拜,對他的忠勇無雙的敬佩,而秦檜等人,也因為陷害忠良,得了萬古的罵名。


    如今想來已是枉然。


    在廟堂上的權力鬥爭中,唯獨是統治者,才是最後贏家,秦檜借勢,以皇命難違,逼死了嶽飛。


    在政治手腕上,嶽飛敗的很徹底,縱然他戰場上殺敵無數,所向睥睨,也難逃一道聖旨,十二道金牌。


    那些活在當下,不計後世名的人,在權力的腐化下,變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這些野獸,偏偏還有一顆聰明的大腦,知道如何解決自己的對手。


    隻是苦了那些,浴血奮戰的將軍,和寧死不退的戰士,他們,都是心懷慈愛,卻不得已沾滿鮮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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