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因果兩字,情愛兩字便是這俗世間洶湧的毒藥。我便再讓你自己選擇一次。”


    柒拾說完,揚手捏了一個“因”字訣打入須愚腦海。


    須愚眼前先是一道刺目的光,照的須愚難以睜眼。


    最後便陷進,一片黑暗中。


    須愚感覺刺目的光消失了,便嚐試著緩緩睜眼。


    走馬觀花的看到她與馮謬前九世。


    第一世的須愚,是在戰死沙場的前一天遇見了馮謬。


    戰馬前蹄高抬仰嘶吼,馬背上的須愚皺眉長槍染血。


    看著這莫名出現的和尚,聲音寒氣四溢的道“你這和尚是怎麽迴事!兩軍交戰,你怎麽進來的。”


    馮謬一臉懵懂的站來原地,仰著頭看著馬背上穿著銀鎧的須愚。


    “交戰嗎?那你贏了嗎?”


    須愚正要迴答,馮謬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須愚一瞬的呆滯,暗道定是幾日未眠出現了幻覺。


    其實須愚不知道的是,馮謬一直都在等著她的迴答。


    直至她第二日戰死從馬上掉落,馮謬伸手想要接住。


    沒接住,愣愣的看著滿是血的須愚穿透自己的雙手。


    這一世的須愚屍骨半跪在城門口,直坐被風化。


    而馮謬也盤坐在須愚的身旁,再屍骨化塵。


    第二世,他們的相遇是在須愚小時候。


    須愚被賣進了青樓,那時的須愚八歲便被一個戀童癖好官爺看上。


    須愚在被官人壓在身上的那一刻,捅死了官爺。


    滿身血跡的從窗口跳下,落在馮謬的身前。


    馮謬愣了一會,便將身上的袈裟脫了下來給須愚。


    伸手探了探鼻息,還活著。


    便將須愚打橫抱起,在須愚昏迷時交給一家無子無女的農戶。


    第三世,馮謬站擁擠的人群中看著須愚大婚。


    第四世,須愚帶領士兵山中尋找野味的時候,順手救下了被猛虎追遂的馮謬。


    第五世,在須愚要去參軍的前一天。


    在街上籌備行軍幹糧時,遇見了一直盯著糖葫蘆的馮謬。


    覺得有趣極了,便買了一串送予馮謬。


    “你這和尚真是有趣,咯~予你一串糖葫蘆,可好吃了。”須愚笑著道。


    馮謬接過糖葫蘆,想對須愚說些什麽。


    便見須愚已走遠,搖了搖頭。


    第六世,須愚的父親被敵軍抓了當人質。


    須愚潛入敵營便見,一個和尚正將一個白麵饅頭喂予自家父親。


    被敵軍發現,將父親橫放在馬背。


    躍上馬背轉頭在去看馮謬的時候,卻隻見空無一人。


    第七世,這是的須愚本該是一個普通婦人擁有和和美美的家。


    但上位者朝政腐敗,須愚的兒子夫君戰死。


    本該被充當官妓的她,被馮謬救下。


    馮謬對她說“汝本該福澤纏身的,奈何業障過多。功過難較,今日便給你一個生機還汝公平。”


    說完,便轉身離去。


    第八世,須愚是一個孤兒,馮謬遇她時。


    她十二歲,戰亂還未起。


    在須愚以為自己要餓死的時候馮謬,給了她一串糖葫蘆。


    須愚以報恩之由跟馮謬一年,還為馮謬親手做了一套袈裟。


    還教他,袈裟要隔幾天洗一次。


    否則會很髒,馮謬覺得不用因為他身上的袈裟部了他幾千年從未染過髒汙。


    但還是換上了須愚為他做的袈裟,也聽話的隔幾天洗一次。


    一年後戰亂起,須愚一臉嚴肅告訴馮謬她要去參軍保家護國。


    自那以後,馮謬便再未見過須愚。


    而須愚為他做的袈裟不過百年,便被洗掉了所以顏色。


    第九世,須愚是在一個月郎星稀的夜晚遇見馮謬,酒醉的須愚看著迎麵走來馮謬。


    臉紅的道“汝是九重天上的仙人嗎?真好看。”


    馮謬溫和一笑到答“不是。”然後將酒醉的須愚送迴了家。


    醒來後的須愚,也隻以為是一場夢。


    這九世的結局,馮謬都會如第一世一樣。


    守著她的屍骨,直至風化好像是在渡她。


    須愚訝然,最後抬頭看著柒拾目光詢問中帶幾分不易察覺的苦笑。


    “我是他的劫。”


    柒拾點頭而後再執一枚白子落,聲音清冽的道“若不是他太過寂寞求了一個因果,你與他的因永遠都不會有結果。而他在你的每一世中,都是一個不算熟悉陌生人。他不是在俗世人,強行融於世對他對你都隻有傷害。”


    須愚感覺氣血在口中不斷的翻湧,身上忽感東西落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緊攥的手有血滲出,幹澀唇動了動開口道“這一世的我本該同前幾世一樣的,而如今我還活著。他的代價是什麽?”


    柒拾抬頭,明明眼神很是平靜可直視須愚的時候。


    須愚能感覺到,這個答案她承受不起。須愚還不清,還不起。


    見須愚低頭,柒拾便淡淡的道“不執,不癡,便是最好的結局。十六既然給了你完整的一生,那這一生你便將你想活的樣子出來。莫要辜負了他,也辜負要你自己。”


    三月過後,庸國愚城出現了一位亦正亦邪的女俠客。


    因為見其女俠客的人都說她是一位著紅衣動偏愛白色,冷若冰霜被江湖人稱雪娘子。


    而最近的蘇辭運氣好到極點,餓了有吃的,冷了有厚衣。


    似是有人在暗中護著他,可他使了許計則都沒能將人引出來。


    距觀弈閣三千八百九十七步,三品金大夫。


    胡府,此時一片火海連天。上至胡林海的妻妾與九子一女。


    下至數百名仆人,從睡夢驚醒大喊唿救時火焰已漫天。


    周旁鄰居聽到走水,提著水桶救場時入耳的便是讓人心底生寒淒慘哭喊。


    而在別人不知道的暗處柒拾一身白色衣裙,撐著一把紅色油紙傘。


    目光微冷的看著火海裏,跌跌撞撞尋生路的影子。


    本該從黃昏未時下至醜時的大雨,卻遲遲未降。


    刻意像是,等待著她察覺到什麽牽動什麽。


    柒拾感覺這一世,像是一個已形成的引子因果。


    讓柒拾心底,最深的噬血與狂燥一點一點的冒出。


    那火海中的影子越來越清晰了,漸漸的柒拾看清了在這場大海中存活下來的人。


    一個才到柒拾腰部的小人,背上是一個與柒拾身形差不多的女子。


    用綢緞子將女子牢牢的捆綁在自己的背上,跌跌撞撞的躲避著落下火焰團。


    這樣的場景何其相似與熟悉,讓柒拾不由的一愣。


    隨既眼底寒芒劃過,這一大一小身上的氣息更讓柒拾無比熟悉。


    因為這是她和蘇辭靈魂裏的陰冷,與偏執。


    這場局,似乎又加注了。


    那滿身傷痕的小人兒,看到了柒拾心底使有一個聲音告訴他。


    對了,一切又迴歸正常了。


    小人兒仰頭看著柒拾,等著柒拾開口。


    柒拾聲音幹冽卻透著無比遙遠的漠然道“想要我救!”


    小人兒將口腔中的血腥吞迴腹腔,然後毫不猶豫的點頭“我與她都要活著。”


    “生生世世為仆,你可願。”柒拾雖是問,但那小小的人兒知道自己沒得選擇。


    柒拾拂袖將兩人帶了觀弈閣,待兩人換洗好醫女替兩診斷療傷。


    隨既退下後的往後兩個時辰兩人都直挺的跪在柒拾跟前未發一言一語。


    梧桐樹枝頭柒拾半倚靠著,時不時有鳥啼響起。


    梧桐樹下兩人肩上,已落了不少梧桐葉。


    但柒拾目光,亦未從泛黃布滿陳舊腐味竹簡上移開。


    直至黃昏,柒拾的聲音才清冷的響起“你二人,可有姓名?”


    “關重思。”


    “胡暮。”


    關重思便是那個小人兒,一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而胡暮便是那個身形與柒拾相似的女子。


    胡暮,胡林海也就是金大夫的獨女掌上明珠。


    胡林海唯一的嫡係子女,胡暮長相清秀可人兩頰還有淺淺梨渦。


    笑起來,讓人想將她好好捧在手心。


    而這場火讓上百條人命一夜喪命,的罪魁禍首便是胡暮。


    胡林海若隻為正三品金大夫,他是百姓心中的好官。


    但若為父那便是胡暮一生的惡夢。後宅肮髒,父子共用一女。


    親生母子**,父子共享。


    胡林海將自己的九個兒子徹底養歪了。


    原本胡林海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是真的父女之間的寵愛。


    將她捧在手心,要什麽給什麽將胡暮養的天真善良。


    但人到中年,且又飽暖思淫欲。


    尋各種各樣的樂趣,在胡暮十四時胡林海有意無意的偷看胡暮淋浴之後。


    心底便有一個聲音告訴胡林海,自己女兒生的如此可人卻便宜別人他不要。


    就這樣猶豫了幾日,最後不知怎得就將自己三兒子胡明叫到書房徹夜色商談。


    胡暮的惡夢便開始了,先是她敬愛的三哥哥而後便是她的最敬重的父親。


    胡暮的惡夢持續了兩年,籌謀了兩年最終一把火將這無比肮髒的一切燒盡……


    愚城,胡府的廢墟裏。


    蘇辭在一件一件的翻找著可利用的東西。


    遠處與蘇辭差不多打扮的,乞兒成群而來。約有二十餘人“喲~膽子不小啊!虎口奪食”


    領頭的一個長相可愛幹淨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雙手抱胸乘著光俯視著蘇辭。


    蘇辭翻找的動作先是一頓,目光掃過一枚極眼熟的棋子動作極快的撿起藏好。


    然後起身,默不作聲的轉身離去。


    領頭的少年,瞬間便氣炸了。


    想說話動手,卻發現身體動不了也發不了聲恐懼布滿雙眼。


    是夜,同樣的星辰滿天。


    暗處的柒拾見蘇辭似是真的入眠了,便從暗處走出。


    原本沒有任何情緒的眼裏,充滿了複雜。


    柒拾在蘇辭身前緩緩蹲下,雙手輕柔的撫平蘇辭皺起的眉。


    你終還是記起了,蘇辭答應我無論如何這一世都不要先我而去。


    柒拾想及此,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最終柒拾將蘇辭藏在腰間的白色棋子拿出。


    黃泉路,奈何橋的盡頭。


    亭子裏依舊將那喝不盡的孟婆湯,呈了一碗又碗。


    猶如黃鸝的聲音不勝其煩的重複著“爾說不過一場劫數,何須在意~何須在意。爾,當真如此灑脫,灑脫至陌路嗎?”


    濃烈的不甘,濃烈到無法喧泄。


    穿透臨界而來的柒拾,看著這樣的依舊。


    隨手便捏了一個訣,將依舊手中大碗煉化。


    “明知,這孟婆湯可令這塵世萬物忘情。唯獨於你,卻與俗世酒傷身傷腦。俗世人可夢一場,可你不可。為何,還要時時不斷飲。”


    柒拾走入亭中,在依舊對麵坐下。


    聲音雖還是淡淡無情緒起伏,卻帶著不易感覺關心與歎息。


    “柒柒啊,恢複記憶啦!”依舊半撐著頭,帶著七分醉意的說道。


    “嗯。”柒拾應。


    “那,柒柒可見著蘇辭了?”依舊笑著問道。


    “你的生死棋為何會在俗世?”柒拾話鋒一轉的問道。


    原本還有醉意的依舊,醉意盡散。


    看著依舊手掌心失去生機的生死棋。


    好看杏瞳閃過冷意,疑惑,沉默,最後情緒停在了嘲諷。


    “哈哈哈,不是說陌路人。這生死棋本就是你給,若想要為何不直接來要迴去。從我這裏悄無聲息的拿去,然後又這樣的方式出現。複塵,你果真一如既往無恥。”


    柒拾皺眉,無上佛複塵。


    她與蘇辭業障,為什麽會有一部分出現在胡暮與關重思的靈魂中。


    是因業障而生,還是刻意為之。


    柒拾想著,便衣袖一揚。


    將附在胡暮關重思靈魂中的業障,呈現在依舊眼前。


    “這是,我從胡暮與關重思靈魂中剝離的因果業障。”


    依舊見此目露驚訝“這業障,是你與蘇辭的。”


    隨後便將自己掌管的命薄喚出,細細的盤查起來。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查完。


    胡暮是被祖咒了七世的黴女,而關重思是被月老錯牽給胡暮緣。


    至於兩人靈魂裏為什麽會有柒拾與蘇辭的業障因果,還有莫名出現在胡府的生死棋。


    複塵在這其中,到底有何意圖便隻能等。


    愚城的黃昏,本是須愚最喜的風景。


    將逝的金黃色陽光與層層看得見摸不著的白雲相融,清月雖現卻無光與太陽兩兩相望。


    望覺不遠,行卻遙遙無期那樣的淒美動人。


    須愚坐在星辰堂的屋頂在,笑看著黃昏天邊。


    手中的空壇,卻重如千斤。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守著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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