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這一刻是那樣漫長,曹淵和江洱隻能緊緊盯著安卿魚的麵龐,對方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們隻能看到,那猩紅花朵中藏匿的眼球全部冒出,開始瘋狂旋轉。


    曹淵死死握住刀柄,火焰已經在身上升騰。


    隻要安卿魚一聲令下,他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斬下對方的頭。


    無窮無盡的囈語在腦中迴蕩,饒是安卿魚,也感覺頭腦發脹,像是要直接爆開。


    花朵的根莖越紮越深,手臂上的器官開始律動,像是在唿應著什麽。


    滴答。


    一滴血淚自安卿魚那隻完好的眼球中淌落。


    “別動,我還能撐住。”


    安卿魚抬手擋住想要出手的曹淵。


    機會隻有一次,他必須把握住。


    身體上的疼痛還在其次,安卿魚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他聽清囈語的刹那,他的靈魂無可避免地開始異變,被撕扯向無盡深淵。


    那感覺,比清醒狀態下解剖自己大腦還要痛苦千百倍。


    安卿魚麵目猙獰,青筋暴起,他死死睜著唯一的那隻眼睛。


    在他眼中,那黑色空洞好像變了一副樣子,變成了層層疊疊的斑駁牆壁,又好像一個套一個的夢幻氣泡。


    他的耳朵,理解著無窮無盡的囈語。


    終於,他聽清了,看懂了。


    那一瞬間,安卿魚靈魂的右手之上,張開一顆好似漩渦般的銀白眼瞳。


    他的靈魂,觸摸到了某種界限。


    “安卿魚,你在幹什麽!”


    靈寶天尊腳踏混元道鍾,出現在三人麵前,厲嗬出聲。


    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瘋,那些惡心東西,恐怕是安卿魚自己接上去的,其目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胖胖,我找到林軒他們了,在那裏,動手!”


    安卿魚左手食指中竄出一條銀色絲線,直直點向數十米處的一片黑色區域。


    咚——


    肉眼可見的混元波紋向著安卿魚所指的那處地點,以及安卿魚本人撞去。


    混元鍾聲掃過,安卿魚的靈魂刹那脫離肉體。


    此時,他的小半條右臂,以及右眼處,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異變。


    靈寶天尊一指點出。


    那兩處瞬間破碎。


    “胖胖,卿魚現在怎樣?”


    曹淵湊上前來,小心翼翼道。


    “我已經幫他去除了克蘇魯的汙染,但相應的,他的靈魂也變得殘缺。”


    靈寶天尊神色凝重,並沒時間計較曹淵的稱唿。


    混元無極洞張開,無窮無盡的混元之氣從中湧出,將安卿魚包裹在內,仿佛一枚巨大的繭。


    安卿魚靈魂原本蹙緊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他眼眸緊閉,漂浮在巨大的繭房中,好像在靜靜沉睡。


    “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為他修補靈魂,但你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靈魂受創,可沒有那麽輕鬆,很可能,安卿魚會再也醒不過來,從此變成一個植物人。”


    “再也醒不過來?”


    江洱整個人愣在原地,久久無言。


    ……


    離開祖神殿,眾人繼續漫無目的地遊蕩,直到前方的時空忽的向外凸起。


    原本就斑駁扭曲的光線,此刻更顯混亂。


    “這是什麽情況?”


    “有人擊穿了時光之牆外側的牆壁。”


    元始天尊眼中光芒一閃,他說著,掌心掐訣,道袍無風自起。


    眾人麵露喜色,也就是說,大夏找到他們了,他們終於能出去了。


    隻見元始天尊一掌拍出,時光之牆兩側同時被攻擊,斑駁光影出現道道裂紋,而後碎裂開來,露出後麵的一片漆黑。


    “走吧。”


    元始天尊一步踏出,眾人緊隨其後。


    林軒隻感覺自己像是頭連著屁股,然後被放進滾筒洗衣機裏來迴旋轉,他感覺自己像是撞碎一層層看不見的薄膜。


    終於,視線恢複,林軒從高空墜落地麵。


    “老曹,江洱,還有……胖胖?”


    林軒視線迴複,就見身前正站著三人。


    此時的百裏胖胖,已經和之前大不相同。


    劍眉星目,豐神俊朗,林軒一直覺得自己是夜幕小隊的顏值扛把子,但今天,他承認自己遇到對手了。


    看到百裏胖胖這副樣子,林軒已經明白,他已經變迴了大夏的靈寶天尊。


    “胖胖,你這是什麽情況,怎麽突然瘦了這麽多,還長高了。


    還有,卿魚哪去了?”


    林七夜看向百裏胖胖,他發現自己竟然感覺不出百裏胖胖的精神波動,用精神探測去看,有也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仿佛是向著無底深淵中投下一塊石頭,無論多久,石頭都不會傳出迴音。


    林七夜注意到,三人的神色都不大對勁。


    “安卿魚,暫時靈魂受創,已經被本尊保下。”


    百裏胖胖率先開口,但第一句話就讓林七夜困惑至極。


    卿魚怎麽了,對方為什麽自稱本尊,還有胖胖平常並不會直唿卿魚全名,要麽叫卿魚,要麽叫老安。


    不等林七夜發問,元始天尊已經來到百裏胖胖麵前,率先開口。


    “歡迎迴來,靈寶。


    大夏現在怎樣?”


    “守住了,宙斯逃進迷霧深處,道德正在追殺。


    我先行一步迴大夏,穩住局勢。


    多虧了夜幕小隊的安卿魚,是他不顧生命危險選擇在身上移植克蘇魯,才找到你們的位置,將你們救出。”


    林七夜已經傻在原地。


    他知道百裏胖胖是大夏神的轉世,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傳說中的靈寶天尊!


    卻見那道有些陌生的身影來到他和林軒身前,眸光低垂。


    “抱歉,我帶走了你們的百裏胖胖。


    百裏胖胖是我真我輪迴的最後一世,也是我記憶最深的一世,你,林軒,曹淵,拽哥,卿魚,江洱,迦藍,你們都是百裏胖胖最重要的夥伴。


    但,很抱歉,大夏需要靈寶天尊,我必須迴歸。”


    林七夜雙拳緊攥,低著頭,陰影遮住他的麵龐,讓人看不清表情。


    林軒倒是沒有太大反應。


    靈寶天尊的話,其實是說一半藏一半。


    他確實是靈寶天尊不假,但也是貨真價實的百裏胖胖,即使是現在這一刻,也依舊如此。


    靈寶天尊,是作為百裏胖胖在最初的第五宇宙中成為半步升維者。


    自此,能在夢境輪迴中保有記憶。


    也就是說,他一直都是百裏胖胖,即使是當下。


    這也是為什麽,林軒覺得原著中百裏胖胖和莫莉的感情是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百裏胖胖,自始至終都是百裏胖胖。


    為了保證夢境的穩定,也為了故事能正常發展,讓林七夜能最終戰勝阿撒托斯,百裏胖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曾經做過的一切,不敢有任何偏差。


    包括愛上莫莉,再同她分開。


    百裏胖胖傷害了莫莉一次又一次,也傷害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輪迴,每一次重新成為靈寶天尊,他都要與莫莉,與自己的感情訣別。


    他都要告訴自己,自己是靈寶天尊,也必須是靈寶天尊。


    他要讓莫莉以為百裏胖胖變成了靈寶天尊,再也變不迴百裏胖胖。


    為了夢境能穩定的輪迴下去,為了邏輯通暢,他一遍又一遍將自己的心挖出來,一遍又一遍看著自己的女孩放聲哭泣,卻沒任何辦法。


    靈寶天尊也注意到林軒神色當中的平靜,甚至,被那雙眼睛盯著,他竟然有種全身被看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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