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成親一事,清翡是經驗豐富且老道的。


    進了洞房沒多久,前院的人傳來消息,說老將軍連夜往戰場去了。


    清翡那新婚的小夫君,也在老將軍走後沒多久,在席麵上吐了口血,叫人抬進了洞房。


    “張酆?”


    清翡隻好掀了蓋頭看小夫君身體如何。


    趁機探查星玦在什麽地方。


    張酆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嘴裏還有淡淡腥氣。


    他聽見清翡在喚他。


    張酆出了好長一陣神,那年在風月樓朝他走來的清翡,是那樣鮮活靈動。


    可惜他再也看不見。


    不知道穿嫁衣的清翡是什麽模樣,時隔兩餘年後的清翡又是什麽模樣。


    怕與他臨摹了無數張的畫像已不同。


    他心底有些高興,因為清翡來了。


    但更多的是不安,還有自卑。


    張酆張口,想說些什麽,可惜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便又昏了過去。


    清翡從不曾對視過這樣好看的眼睛,燭光搖曳,黯影斑駁,風光旖旎。


    她小夫君的眼睛在夜色中都是那麽明亮而清澈。


    清翡正沉迷於美色間,她的小夫君便一下子昏厥過去倒向她的懷中。


    搭脈一看,小夫君是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又加上身子弱,才昏過去。


    清翡吐了一口氣。


    說起過往那些桃色,大多都是清翡一廂情願強求來的。後來某日傷情後,她在秦淮河的船篷裏飲酒,聽說書人講了好長一段故事,才曉得人間的情愛,是要你情我願,才圓滿。


    可歎後來她也有了不少初開始圓滿的情愛,可惜到後來反倒都不得圓滿善終,才覺得是被那說書人騙了。


    不過潛伏的這四個月間,清翡細閱遍建康城頂出名的幾個話本子,又苦思冥想,想出了幾個讓張酆癡戀她的點子。


    星玦,須得星玦之主誠心奉上,而無法以諸般神力外力強求。


    有時星玦是一塊玉,有時星玦是一把扇,有時星玦是一杆筆,又有時......星玦是一雙手。


    清翡是一個賊,一個極無恥的賊。


    以騙取人心為法門,以圖得星玦為目的。


    若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是真,命輪對清翡的懲罰,便是夫君皆離去,而她也難逃千百年傷情。


    如何讓張酆愛上她?


    第一計,孝字當頭,侍奉公婆,敬愛夫君。


    家翁去打仗,但婆婆還在將軍府,夫君也還在。


    本著關愛夫君的宗旨,清翡親自為夫君從內到外更衣,將張酆從上至下,由內而外檢查了個透徹。


    手腕上的南紅珠隻在清翡撫摸張酆眼睛時閃過一絲極微弱而不可察的光。


    清翡舒了一口氣。


    還好最後一片星玦不是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


    清翡腦海間突然閃過一張清俊的臉。


    心尖陡然絞痛。


    清翡搖搖頭,眼角一片冰涼。抬手拂過,才覺是淚。


    正事要緊。


    清翡狠狠甩了甩腦袋。


    聽說張酆極愛一件素淨的大氅,不時便要拿來穿上,清翡以為張酆縫補衣物的名義差人拿來,手裏摸著大氅時,總覺得有些眼熟。


    難不成這最後一片星玦就是這大氅?


    可手腕上的南紅珠依然未亮。


    果然,小夫君是個腹黑的。


    定將星玦藏在了什麽秘密的地方。


    次日天不亮,清翡便第一個衝到婆婆屋前奉早茶。


    看著婆婆喝早茶時極滿意的模樣,清翡覺得那些話本子沒白看,果然人間界的智慧有許多可借鑒的地方。


    婆婆說往後不必來,還說清翡為新婦,懶床沒什麽,她很是體恤。


    話本子裏如何說來著,女人,尤其是婆婆,說不要,就是要的意思。


    於是清翡便日日早起請安,婆婆果然歡喜。


    或許是被清翡這兒媳的誠心所打動,婆婆說要去廟裏為她與張酆祈福,盼二人早得麟兒。


    而張酆,自與清翡成婚第二日奉茶迴去,便住進了書房。


    就連他日日穿的大氅,往後也從不曾碰過。


    清翡暗想,他或許是前日見了她的容貌,記起她便是他恨極的黃衫女,又想起因她導致他這兩年吃的苦,才這樣反應。


    可婆婆就算親自到了那西方界的菩薩跟前,張酆不與她一同住,也是生不出孩子的。


    不過就算她與張酆一起住了,清翡是神,他為人,也是生不出孩子的。


    三千年前,那人把一雙手給了清翡。


    那時清翡也不知是怎的魔怔了,竟叫人間界的那些規矩洗了腦,還執著過要給那人留下血脈傳承延續。


    可惜未能成。


    糊塗那一迴,清翡便又恢複靈台清明了。


    大晟的江山脈壽盡,眼看國破家亡,執著於子孫後繼也沒有什麽意義。


    於是清翡起個大早去請婆婆迴家,可方丈住持說婆婆不在廟內。


    迴將軍府後,張酆躲在書房裏不出,清翡急的緊,四處探聽不到婆婆消息,差點往京兆府報官去。


    那管家見清翡要報官,才同她說老實話,婆婆是迴了娘家。


    她又匆匆去了婆婆母家,日上了三杆,裏麵小斯居然說婆婆還未起,仍睡著。


    清翡進去時,婆婆麵色破天荒有些難看。


    不過精神看著要比往日好上許多。


    婆婆撐起嘴角笑得勉強了些:“翡兒啊,你怎麽找過來了?”


    “家主不在,我看廟裏的觀音也不靈驗,才迴母家住幾天,陪兄長說說話”。


    胡說,婆婆的哥哥是前太師,早就臥榻十餘年,不能言語,半不死半不活。


    婆婆定是因她未能堅持請安,生了氣,才不迴家。


    “媳婦知錯,明日便來這裏請婆母安。婆母可安心住著,哪時想迴媳婦再來接。”


    婆婆身形有些不穩,一旁的嬤嬤連忙扶住。


    清翡被請出太師府後,婆婆身旁的嬤嬤出來,說了七八個不讓清翡請安的理由。


    這一定是考驗。


    直到嬤嬤說:“少夫人,現在整個將軍府的首要任務,就是後繼張家香火啊!”


    見她言辭如此懇切,清翡信了三分。


    “夫人是希望少爺和少夫人早睡晚起,多多辛苦,力破這建康荼毒將軍府兩餘年的謠言!”


    清翡全然相信。


    並做好了實在不行偷一個娃拿來充數的準備。


    但前提是,清翡得先讓建康城得人以為她與張酆婚後恩愛有加。


    給張酆下了一張帖子,邀他明月樓一聚,不見不散。


    清翡等到明月下了梢頭,也未等來張酆。


    又下了一張帖子邀張酆遊湖,船家都在船頭抱著漿杆睡著了,清翡仍未等到他來。


    接連下了不下二十個帖子,都未能如願見上張酆一麵。


    或者,隻剩下最不體麵的一招了。


    趁夜半三更,一抹倩影溜進張酆書房四處遍尋一遍,倩影又爬上張酆的床。


    被子還未捂熱,張酆一腳將清翡踢下了床。


    奇恥大辱。


    清翡臉燒得滾燙。


    為神這萬萬年來,她還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清翡是上清大帝,主戰事。於是清翡選擇了動用武力。


    尚未來得及感慨她一介神祖,竟然要欺負人間界的一個凡夫俗子肉體凡胎,這架清翡便打輸了。


    想不到張酆看著弱,其實還挺結實。


    失敗乃成功的娘親。


    在清翡同張酆打了三架都打輸後,張酆報官了。


    張酆同京兆府尹說,有賊人多次半夜潛入他府內,欲行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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