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眠卻有些不願讓他看,前世今生,這個皇帝自己心裏麵都不算什麽好人。


    安帝登基之初,到還謹守本分,雖說不能算得上是明君,可是也是一位守成的帝王。


    隨著登基的年頭日長,安帝也更加驕奢淫逸起來,追求長生之道,重用身邊的宦官,強加賦稅,民間百姓苦不堪言。


    更何況,要不是他強奪了姨母進宮,姨母也不會終日悶悶不樂。


    還有,上一世這皇帝竟然還想把自己嫁去高麗和親,那是個什麽地方!聽自己二哥說,高麗那個地方的轎子小的很,人都要蜷縮著才能坐進去,吃的又單一,若是嫁過去了,那才真是活受罪!


    魏公公得了令,就要去沈皇後手中抱人。


    沈皇後卻沒有要將江月眠抱到安帝身邊的意思,就連視線都不曾給安帝半分,而是自顧自的逗弄著江月眠,冷聲開口:“陛下,小兒年幼,如今正是認人的時候,未免小兒哭鬧,驚了聖駕,還是臣妾抱著吧。”


    魏公公尷尬地收迴了手,安帝眸色漸深,又拿起了桌上的菩提手串開始把玩。


    盯著江月眠許久,這才悠悠開口:“鎮國公府的這個丫頭,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能得皇後如此喜愛。”


    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沈皇後,雖說被沈皇後下了麵子,可臉上還繼續帶著溫和的笑容說道:“朕當日封她為縣主,怎麽看,怎麽也覺得有些委屈這丫頭了。”


    他頓了頓,接著道:“皇後雖說撫養著行舟,可行舟如今也去了文華殿上學,又搬去了宣和殿居住。皇後若是覺得這椒房殿無趣,不如朕這就下旨,將這小丫頭冊為郡主,養在皇後膝下,皇後,你以為如何?”


    站在一旁的沈氏心中頓時咯噔一下,陛下忌憚國公府這件事,她也是略知一二的。


    皇帝此意,雖是名為讓嬌嬌養在阿姐膝下,最大的目的也是想牽製整個鎮國公府。


    沈皇後抬眸,給了沈氏一個安心的眼神,讓女官將江月眠抱迴沈氏懷裏,沈皇後站起身,微微一福,開口婉拒:“嬌嬌是臣妾的外甥女兒,臣妾自然是喜愛非常。隻是,嬌嬌也是鎮國公世子和世子夫人的掌上明珠,臣妾怎好奪人所好?”


    似乎是想到什麽,麵上帶笑,眼神卻冰冷非常,直視安帝,一字一頓道:“奪人所好者,最為人所不齒,陛下,您說呢?”


    江月眠此刻心裏不由得為姨母捏了一把汗,並且在自己可以依稀看到,安帝衣袍下的手早已經攥的有些泛白。


    屋內的氛圍一時之間也有些緊張,魏公公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片刻,安帝收開了自己攥緊的雙手,臉色卻依舊不算好看。站起了身,想要去扶還在行禮的沈皇後,卻被沈皇後微微的側過了身子躲了過去。


    強撐出一抹笑來,許久才說道:“是朕唐突了,若是你真喜歡江家丫頭,日後便讓姨妹多帶她進宮便是。”


    因著皇帝的到來,姐妹二人也變得拘束起來,就連沈皇後精心準備的午膳都沒有吃,沈氏便已經找個由頭帶著江月眠告退迴府了。


    椒房殿內,旁邊並未有服侍的宮人,帝後用膳,相顧無言,氣氛一度降到冰點。


    安帝親自替沈皇後布菜,這都是素日裏她最喜歡吃的,皇帝率先開口:““鎮國公府的那個小丫頭長得和你就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也難怪你喜歡。”


    微微頷首,沈皇後自顧自的用著膳,還是沒給皇帝半分眼神。


    皇帝也不氣餒,繼續道:“阿音,這麽多年過去了,一切的事也都過去了,人都要向前看,你若是喜歡孩子,咱們大可以自己生一個孩子。”


    聞言,沈皇後身形一滯,將手中的筷子放下,雙眸緊緊的盯著安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孩子?”沈皇後笑出聲來,雖是笑著,眼角卻滑落兩滴清淚。


    “陛下忘了?臣妾還是靖王妃的時候有過孩子,那是一個已經成了型的女胎。”


    “若不是陛下當日特意派人來告訴我靖王的死訊,我也不會忽然受驚,突然落了胎。”


    “若是那個孩子活下來,今年也已經九歲了,她應該稱唿陛下一聲皇伯父。”


    視線定格在沈皇後的臉上,自嘲一笑:“阿音,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怨我。”


    沈皇後輕笑出聲,眼裏的嫌惡卻越來越濃:“您是皇帝,臣妾不敢。”


    “阿音,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不願再聽皇帝多說,沈皇後出聲打斷了他:“陛下,臣妾如今已經是大胤皇後了!陛下求仁得仁,難道還要強求臣妾?陛下可別忘了,當日您曾經答應過我什麽?”


    “臣妾乏了,便不留陛下在這椒房殿了。”


    “魏公公,送陛下迴宮吧。”


    待魏公公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了冷著臉坐在那裏的皇帝。


    輕手輕腳地走到皇帝身邊,壯著膽子開始詢問道:“陛下,咱們迴紫宸殿還是……”


    “去麗妃那。”


    “嗻。”


    皇帝的鑾駕在前麵走著,魏公公在身邊伺候著,不敢多說一句。


    心裏麵卻止不住開始尋思著,這麽多年,陛下每每在皇後娘娘這兒吃了閉門羹,都要去麗妃娘娘那。


    可這也是奇怪了,陛下那個性子,最是多疑記仇,可每當對上皇後娘娘,都好像被拔了牙的獅子一樣,溫順的很。


    自己服侍陛下多年,自然是清楚麗妃娘娘為何盛寵不衰,麗妃娘娘那模樣,活脫脫的就有五分相似當今的皇後娘娘。


    就連後宮中如今得寵的娘娘不是相貌有幾分相似皇後娘娘,就是聲音有幾分相似皇後娘娘,陛下他,是個情種,也隻是尋求心裏的慰藉罷了。


    ………………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


    四年後。


    院落裏,梧桐樹枝繁葉茂,在地上垂落大片陰翳,樹幹上的梧桐花隨風而動,時不時的吹落幾朵。


    梧桐樹下的陰影裏放著一張搖椅,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正在納涼,藕粉色的梧桐花隨風落下,落在了玉人兒的身上。


    搖椅上的小人輕聲發出了聲響,似是馬上就要睡醒了。


    掀下蓋在臉上的方巾,一張粉雕玉琢的臉呈現在眾人麵前。


    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穿著桃紅色金絲錦繡百花襦裙,因著年紀尚小,頭上隻紮了一個花苞髻,花苞髻上簪著如今京城最為時興的絨花,脖間掛著赤金蓮花紋的項圈,有種說不出的漂亮。


    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正是如今已經五歲的江月眠。


    見江月眠醒了,身邊的大丫鬟似雲走上前去,將她扶起來,打濕方巾替她擦著手。


    “姑娘,這是宮裏送過來的荔枝,二殿下剛才來找大公子,順便給您捎來的,奴婢聽順和公公說,這是八百裏加急從嶺南來的,請姑娘吃個新鮮。”


    “這些荔枝,宮中皇後娘娘留了一籃,剩下兩籃子都送到咱們院子裏了。”


    “姑娘如今醒了,可要用些?”似雲輕聲詢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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