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前來的女官,起碼態度上是十分的和煦。


    這種和善,甚至有點過頭了。


    讓所有與宮裏的人打過交道的人,都感到了一種巨大的不適應和慌繆。


    那種細微處的不舒服,還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很難向別人解釋清楚。


    林望舒沒有說話,她走上前去,將盒子裏麵的衣服取了出來。


    是那件白色的內襯。


    林望舒將衣服扯出來,衣服正好是符合她的身量的。


    她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然後將東西扔給了一旁的蘆葦。


    “看看。”


    蘆葦皺著眉頭接了過來,仔仔細細的摩挲著這件衣服。


    常見的,在衣袖和領子處做手腳的地方,都被蘆葦自己檢查了一遍。


    檢查過後,她想起了什麽,湊到鼻子上,仔細聞了聞。


    一股奇異的香氣彌漫了上來。


    蘆葦的臉色有了幾分古怪。


    海棠也湊在一遍檢查這個衣服,各個袖子以及衣服的交界處,也被海棠檢查了一遍。


    沒有發現,接縫處動手腳的痕跡。


    曾經有過這樣的事情,一位夫人在拜見皇後的時候,衣服被人做了手腳。


    從胳膊以下的位置,全都裂開了。


    那位夫人被禦前失儀的名義帶了下去。


    那位夫人過後的時間裏麵,一直被這件事情折磨著。


    甚至有些了強迫症,她見到每個人,都會小心的檢查自己的衣服。


    檢查別人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向別人解釋,自己不是故意在禦前失儀的。


    不過,覲見皇後的機會,在她那裏,也就隻有那麽一次了。


    往後的時間裏麵,她為了這件事情,一直無法釋懷。


    在臨終前,都還在對家裏的子女說這件事情。


    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衣服,千萬不要在禦前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這不僅是為了自己,更加是為了在機會來臨的時候,能夠更好的將機會把握住。


    海棠顯然也是在諸位繡娘那裏聽說過這個故事。


    蘆葦的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


    她走到熏香的香爐旁邊,將海棠放在一邊的香爐蓋子合上。


    然後稍微吹了吹,讓裏麵火呈現出了火苗的樣子。


    之後,香爐的蓋子明顯升高了溫度。


    她小心翼翼的將衣服,放在香爐旁邊,借著香爐的溫度熏烤它。


    “這是在做什麽?”


    小碗小心翼翼的問道。


    海棠看不明白,熏烤衣服嗎?


    她們房間裏麵有專門的香爐,而且小姐並不喜歡在衣服上用這個香料。


    放在房間裏麵還能夠忍受,放在衣服上,味道未免有些太大了。


    這是林望舒的原話。


    蘆葦十分有耐心的等著,手裏的這片布料變得暖和。


    手上的溫度,手心中的汗水,以及香爐的熱度。


    衣服上漸漸有什麽東西出來了。


    “啊!”


    海棠驚訝的喊道。


    衣服上有一層隱約的血色透露出來。


    在蘆葦的手上,顯然還有朝著其他地方繼續蔓延的趨勢。


    “這是什麽東西!”


    海棠驚恐的喊道。


    白色的衣服,就好像沾上了血一樣。


    從她這個方向看過去,就好像是蘆葦的手掌破了一樣,有著源源不斷的血液流出來。


    蘆葦將衣服拿出來,歎了一口氣說道:“南疆那邊的人,真的是陰魂不散啊。”


    “我從前隻是聽說過,這種叫做顯行香,靠近溫度過高的地方,顏色會從白色變成紅色。”


    “是有些人,用來裝神弄鬼的時候,非常喜歡用的道具。”


    “現在看來,用在衣服上,顯然效果更加的顯著。”


    林望舒點點頭,等到祈雪儀式的時候,大殿裏麵的熏香、熏爐總歸是少不了的。


    那時候……


    “不對,”林望舒想起了一件事情,“祈雪儀式是在露天舉行的,這種香料需要靠近溫度過高的地方……”


    “這裏麵顯然是有些什麽地方不太對的。”


    海棠聽完了,說道:“儀式結束之後,總要迴到大殿裏麵去吧。”


    “那個時候,大殿的溫度,一定比外麵的要高很多。”


    是了,是了,在外麵被風吹了很長時間的朝臣命婦們。


    在那種被吹的又冷又餓的時候,要麽就離開宮殿,要麽就到皇帝麵前,等著皇帝下一步的指令。


    不管怎麽說,到了那個時候,在暖洋洋的大殿裏麵。


    林望舒的身上開始出現鮮血,這種事情,一定充滿了不祥的色彩。


    皇帝現在就在生病期間,這種時間,林望舒出現了這種不祥的征兆。


    皇帝就算是不處置她,一定對她也會十分的惱火。


    上一位因為祥瑞之事,失去了皇帝歡心的人,可正是靈安公主。


    “郡主,現在要處理掉嗎?”


    東西還在蘆葦的手裏。


    衣領和袖子的位置,全都開始有血色滲出來了。


    林望舒上前讓蘆葦將衣服在她身上展開,比劃了一下。


    這件衣服的設計歹毒之處,可見一斑。


    不是在外衣上,也不是在首飾上。


    而是在自己內穿的衣服上。


    等到進入宮殿,隨著身子逐漸暖和過來,上麵的血色,也會一點點的從中間位置,滲透到衣服上。


    這個時候,隻要有人不小心看到了林望舒的衣領、袖口的位置。


    那些血色就完全掩飾不住了。


    就算不是在眾人麵前,褪去自己的衣服,也是要在皇帝的命令下,將自己的外衣全部去掉。


    這種眾目睽睽之下的羞辱,足夠讓任何一個人當場崩潰了。


    尤其是那種嚴謹、高壓的環境下。


    任何一個人,無論是男,還是女,是已婚,還是未婚。


    都接受不了,這種直接去掉外衣,穿著單衣在外麵接受盤問的程序。


    這是下大獄的前兆。


    有相當多有血性的官員,年輕官員,在經過這一遭剝去衣服受審之後,精神上都會遭受巨大的打擊。


    有些人就此一蹶不振,也是有先例的。


    “不用直接處理,”林望舒說道,“在這種緊要關頭,還要給我使絆子的人,我也很好奇。”


    “物歸原主好了,這一次女官的生病,恐怕也是有蹊蹺的。”


    就是為了把這個差事給攔下來,前來林望舒這裏送東西,一般情況下,固定了人,就不會隨便亂換人了。


    除非對方有什麽禁忌的事情,不能夠出現在林望舒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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