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姐,你不要再說了!快氣轉周天,調息一番吧!”


    阿梨眼疾手快,連忙再次把手心附在了她的背上,助她平息血氣,穩住心神道。


    “不錯,劉大人他,的確是虧待了姑娘,難怪你會這般地氣惱於他。”


    甄仕男顯現出了一副氣不過的樣子,將紅、綠兩隻肚兜兒,都一齊扔到了她的眼前,點頭說道:“不過,你光是氣惱又有什麽用呢?隻是白白地,傷了你自家的身子——陳姑娘,你老實說,你恨不恨他?想不想,狠狠地教訓、教訓他?”


    “恨!簡直恨不得,一口、一口,活活兒地咬死了他!”


    陳麗娘眼看著這兩隻肚兜兒,雙目噴火,咬牙切齒道。


    “噯~,咬死他,不但髒汙了姑娘的玉齒,而且,這麽直截了當地弄死他,那,還有什麽趣味兒可言呢?!”


    甄仕男擺手說道:“不如想想,如何才能讓他每天都在痛苦之中度過,那才叫妙哇!”


    “哦?那麽,依著你的意思,我又該怎麽舉措才好呢?”


    陳麗娘冷冷一笑道。


    “這個嘛......如果想要報複一個人,最徹底、最狠毒的法子,莫過於令其失去最在意的東西——劉大人是一個不畏苦刑,也不惜命的鐵漢,唯一在意的,就是他辛苦半生,以命博來的功勳,以及錦繡的前程。假如劉大人得罪了他嶽丈背後的靠山,不僅失去了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還要帶著妻小,亡命天涯、貧賤過活,永無翻身之日,那麽,他的下半輩子啊,一定會天天都覺得生而無味,遠痛於死了!!”


    甄仕男字斟句酌道:“因此,隻要陳姑娘把這些年來,嚴莊交代給他和安祿山有關的那些機密要務,悉數兒抖落出來,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麗娘聽到了這裏,不禁仰頭一陣大笑道。


    “陳姑娘,你、你笑什麽呢?”


    甄仕男一怔問道。


    “滾你娘的!你這廝費盡了唇舌,囉嗦了大半天,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呀!我呸!!!”


    陳麗娘怒罵不已道:“他劉雲濤,自然可惡之極,可是你比他,還要混蛋!他負我是實,但,許他無情,我卻不能不義,絕不會和他一樣,負情背義,臨敵相賣。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姓甄的,你就給我省省吧!!”


    “哼,你清高,你了不起,行了吧?!”


    甄仕男大失所望,甚感無趣道。


    “陳姑娘,我之前雖然立誓不會向你尋仇,但那隻是違心之言,並非發自肺腑。”


    李海虹則大步走到了她的麵前,抱拳深施一禮道:“不過,自打這一刻起,我懶豬不再視你為仇人,你我之間的梁子,就此揭過。”隨即,便轉過身去,拍了一拍董懂的肩膀,十分抱歉道:“八弟,十八妹因我而死,我卻如此的作為,實在是對你們不起。你若是為此而怪我,我也無話可說。”


    “不,六哥,我不怪你。”


    董懂輕輕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高祖母她,生平最是敬佩有傲骨、有氣節的人,如她地下有知,想來也不會怪你。”


    陳麗娘聞言,頷首示意,算是還了他們倆一禮,靜默不語。


    “哼,你們一個、兩個,情意綿綿、義正詞嚴的,是在做戲給誰看嗎,好不可笑!”


    甄仕男見了,頗為不耐道:“天亮之前,咱們要是從這兩個人的口中,再套不出話兒來,那嚴莊的耳目見劉雲濤無故失蹤,四處找尋事小,安祿山那邊,卻是非有動作不可,那咱們,豈不是白忙了一場嗎?!”


    “老大,倒不如咱們搜搜這間屋子,以及他們二人的身上,或許還能找到一些線索,也未可而知啊。”


    董懂略一思忖道。


    “那怎麽可能?!”


    甄仕男高聲喝斥他道:“象這樣兒的機密文件,誰會隨意帶在身上?至於屋子裏頭嘛,那就更不能有了。”


    “這個嘛......不試一下兒,又怎麽能知道呢?”


    李海虹說著,便象一隻沒頭兒蒼蠅似的,在屋子裏麵,胡亂翻檢了起來道:“即便沒有,隨手翻翻,也沒什麽壞處嘛!”一頓忙活過後,毫無所獲,就又去搜查劉雲濤的懷、袖兩處衣袋,除了搜出少許的銅錢之外,再無其它收獲。


    “哼,如何呀?我早就料到了——”


    甄仕男冷笑說道:“這劉雲濤乃是行伍出身,怎會不知,絕密的機竅?自然是把一切,都隻記在了心裏……”


    “李前輩,不如......你搜他的腰間一看。”


    阿梨忽然插話兒說道。


    “不對,此人神色的變化,雖然極其微弱,但我一直瞧得真切,決計不會出錯兒。他的腰帶裏麵,定有古怪。”


    李海虹急忙依言去搜,卻也沒找出什麽來。阿梨皺眉說道:“李前輩,你再仔細地檢查看看。”


    那甄仕男見阿梨如此地篤定,立即快步上前,親自動手,把劉雲濤腰間所束的寬帶解了下來,用力撚了一撚,見內中,果然有一個夾層,打開來一看,裏麵放有著一張,疊成了長條兒形狀的貢品宣紙。


    “哈哈哈!大概其,這就是那安賊的囤資地圖兒了吧?”


    甄仕男一把撇開了腰帶,手捧著宣紙,貌似狂喜之狀地哈哈大笑道。


    “不,不是!請你不要打開!!!”


    劉雲濤和陳麗娘立時臉色劇變地,雙雙齊聲喝道。


    “欸?!你們越是不讓,在下,就越是非看不可~!”


    甄仕男一邊笑嘻嘻地說著,一邊就故意慢吞吞地,將那張宣紙逐層展平。隻是那宣紙所疊的層數兒甚多,一時難以盡數兒打開。


    “不,甄先生,請你住手!請先聽我一言!”


    陳麗娘慌忙銳聲叫道:“這張圖畫兒,你們、你們不能打開!它是我親手所繪,圖中所畫的,也絕不是什麽藏錢、藏糧的地圖兒,而是,而是……”然而,言至此處,卻又停下不說,似是十分的礙口。


    “哼,你休想騙我!”


    甄仕男狡猾一笑道:“不是地圖兒,還能是什麽呢?!”說著,就將圖畫兒又打開了一層,眼看著再有兩層,就會完全地展開了。


    “那隻是一張......春宮圖!”


    劉雲濤見狀危急,隻得匆忙說出實情道:“當真不是什麽軍事地圖,請您萬勿打開!”


    “啊??什麽?!”


    此話一出,甄仕男等人,滿屋嘩然道。阿梨也曾經在書本當中,讀過相關的記載,知道那是描繪閨房之樂的,不禁大為窘迫,麵紅耳赤了起來。


    “哦~,原來,是這個調調兒啊!嘿嘿嘿,二位,可真會樂呀!”


    李海虹大樂說道:“隻是,那也不必這麽急赤白臉、變腔變調兒的吧?”說著,驀地裏又想起一節兒來,頓時吃驚問道:“難不成......是二位的自畫圖嗎?!”


    “嗯,正是。”


    陳麗娘十分難堪,垂首不語。劉雲濤無可奈何地,低聲說道。


    “嗐!荒唐,荒唐啊!”


    李海虹恨鐵不成鋼地,衝著陳麗娘,連連歎息說道:“你一個好好兒的女兒家,怎麽如此不知自重,作出了這等事體呢?!”


    “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無論如何,在下總得確認一下兒吧?!”


    甄仕男如此冷哼了一聲後,就要繼續打開來看。而董懂和李海虹,也是一臉好奇之狀地伸長了脖頸,向著他的手中望去。


    “好妹妹!這張圖畫兒,千萬不能讓他們瞧見,求妹妹立刻搶過來再說,不然,真要活活兒地羞煞我了!!”


    陳麗娘大急,衝著阿梨,哀求說道。


    “甄前輩,這個,實在是瞧不得的!”


    阿梨深覺此話有理,於慌亂之中,不及多想,伸手就去搶了過來道。


    “獨孤姑娘,此話,不可輕信!”


    甄仕男不便和她動手,隻得任她拿去道:“咱們總得要看過之後,才能確定吧?!”


    “這......”


    阿梨手中緊握著圖畫兒,看了一眼陳麗娘,再看了一眼甄仕男,一麵深信陳麗娘不會拿這種事情,來為安祿山的機密打掩護,一麵又覺得甄仕男的話語,也不是毫無道理在內,不禁大大地為難了起來道。


    “唉!麗娘,事已至此,萬難善了。不如,你就讓這個小姑娘,單獨瞧上一眼……”


    劉雲濤見狀,就對著陳麗娘,小心翼翼道。


    “胡說!你我的私隱圖畫,又豈能讓別人打開來瞧呢?!”


    陳麗娘大怒說道:“你有沒有顧及到,我的臉麵?!”


    “那也總比,讓他們三個大男人瞧見的好吧?!再不然,你說如何呢?”


    劉雲濤無奈說道。


    “都怪你當初死纏爛打地,非逼著我畫了這件東西,才會導致今日之禍。”


    陳麗娘煩惱不已道:“你當時不是說,隻是留著賞玩幾日,就會燒掉嗎?怎麽至今還在?!”


    “唉!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劉雲濤先是歎息說道,頓了一頓,又低聲續道:“還不是因為,我想著等到一切安定了之後,我終是要將妻小接來,那時,你、我便不得不各自分飛,從此,我就再也見你不到了。屆時長夜漫漫,心中牽掛,豈不難過呢?留著它,偶爾寂寞之時,也能拿來解除一些相思的苦楚……”


    “好哇!原來,你早就盤算好了要和我分開,但臉上,卻是一絲不漏。”


    陳麗娘氣苦說道:“劉大人,你的城府也太深了一點兒吧?!”繼而,便對著阿梨輕聲說道:“好妹妹,這張圖,就隻能請你打開略看一眼,以證虛實了——我知道,讓你一個女兒家看這種東西,實在是羞人的事體,可若非迫不得已,我也決不會提出這樣的無禮訴求。好妹妹......”


    “好吧!姐姐不必煩惱,我幫你這個忙就是!”


    阿梨見她滿臉都是哀求之色,立時起了護美之念,點頭說道。但,話是這麽說,可一想到即將要看見的圖畫,心中又怎能不怦怦亂跳呢?手裏頭就好像是握住了一大塊兒烙鐵的一般,隻燙得她,全身都燒灼了起來。如是者遲疑再三,才終於將那張圖畫兒全部展開,飛快地瞄了一眼,複又火速折起,依舊疊成了一遝兒。


    “如何?畫的是什麽,可是囤資的地圖嗎?!”


    甄仕男急切地詢問她道。


    “不,不是。”


    阿梨搖頭說道。


    “那......果真是春宮圖嗎?”


    甄仕男再問她道。


    “咳、咳!”


    阿梨不由自主地大咳了兩下兒,權作迴複道。


    “哦?那畫中的男女,的確是他們本人嗎?”


    甄仕男顯得頗為失望地背起手來,慢條斯理道:“麵目和身體畫得是否詳細、逼真,有沒有親筆的題字呢?”


    “好獨孤姑娘,你倒是開口說話呀!”


    阿梨麵色漲紅,垂首不答。甄仕男跺腳氣道:“都這當口兒了,你還有功夫兒害羞嗎?等天一亮,就什麽都來不及啦!你要是再不說,就把圖拿來,我自已看好了!”


    “畫中......的確是劉雲濤和陳姐姐無疑——陳姐姐畫功精湛,筆觸細膩生動,把他們二人畫得相貌逼真,身體……身體這個......纖毫畢現。”


    阿梨立刻將圖畫兒往身後一藏,很是礙口地,吞吞吐吐道:“圖畫的左下角兒,有他們二人所留的題字,陳姐姐寫的是作畫的日期和一首七絕,劉雲濤寫的是……是那個賞玩之語……”


    阿梨一向腦力驚人、過目不忘,所以,隻瞄了一眼,就瞧得一清二楚,點滴無遺。但惟因如此,也就更加覺得羞澀、難堪。


    “哦?!嗬嗬嗬!”


    甄仕男拂袖冷笑不已道:“那首七絕,必定是一首‘情’詩吧?”


    “那倒不是。其內容為:‘風姿直立淨無言,碧葉婷婷映水寒。不與牡丹爭富貴,一生最愛是天然。’從字麵兒上來看,乃是題寫荷花的一首讚賦。”


    阿梨一說起這個來,頓時精神一振,滔滔不絕道:“深一層來說,當是陳姐姐以荷花之精神,借此自喻、自勉;當然了,鑒於他們二人之前的......定情之夜,說是情詩,也無可厚非,算是一種,相當委婉、隱秘的影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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