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個刺史而已,也不至於,如此難纏吧?!”


    朱振宇詫異說道:“集貴幫和顏平原之力,亦不能降嗎?”


    “要降,也得有機會,靠近和說服才行啊,朱公子!”


    李海虹一聲苦笑,歎息說道:“我大哥和顏平原將目標鎖定此人後,便將鄙幫的大部分人手,都從靈丘縣的大本營那裏,轉移了過來......”


    ——注:靈丘縣,即現如今的山西省大同市靈丘縣,唐朝的某段時期,曾經隸屬於安邊郡。


    “哦,靈丘?這麽巧嗎?!”


    阿梨的心中,又是暗自一動道。


    “......而那嚴莊的老家,也就是他的獨生女兒,劉雲濤結發妻子嚴氏(沙果花,學名花紅花)的現居地,就在城外不遠處的景城村。是以,我伍二哥便奉命來至此地,買下了這家客棧,以便就近監視他們的動向。”


    就聽李海虹繼續說道:“至於其他人等,也都悉數圍繞著景城村和滄州府衙,探查劉雲濤此人的所有活動,以期找到合適的時機,與其會麵、洽談,曉以利害,懷柔投明。誰知將近一個月過去了,居然還是沒有能夠,單獨靠近此人一步。”


    “嗯,既然想要策反此人,以做內應之用,那就隻能暗中接洽,以防消息走漏至安賊那裏。可是,近一個月來的日夜旦夕,難道,他就一次沒有獨處之時嗎?還是他的嶽父嚴莊,對他心存提防,耳目監視過甚?”


    阿梨奇怪說道。


    “也並非如此。”


    李海虹無奈一笑道:“那嚴莊安排的眼線,甚是疏鬆,但是此人的性情,卻是多疑、狡詐之極,不僅公幹之時,身邊兵卒、官員眾多,前唿後擁,就連閑散之際,也是護衛成群,不離左右,根本不容我等接近。”


    “那晚間呢?縱使是臥室之外,仍有護衛,也總歸是他的一、二心腹之人,不會防範得,那麽嚴密吧?!”


    朱振宇“啪”的一聲,收攏起了紙扇,嗤鼻冷笑道:“李兄台,您的這些話呀,不盡不詳,大有不通之處哇!”


    “這個嘛......”


    李海虹臉上一紅,頗為尷尬道:“嗐!說來慚愧,機會,時常是有,但、但......”


    “但就是你們打人家不過,是也不是?!哈哈哈!”


    朱振宇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道。說著,猛然麵色一沉道:“然而打不過歸打不過,私下裏傳上幾句話兒,也總是可以的吧?你們這麽多的高手一哄而上,還有什麽護衛,是放不倒的呢?李兄台,你們‘四海幫’,一路費盡心機地引誘我二人輾轉至此,究竟意欲何為?!”


    “朱公子,不得無禮!”


    阿梨連忙出麵幹涉道:“不過,李前輩,以貴幫在此地的嚴密布局,想必我和朱公子,才剛踏入滄州的地界兒,就已經被貴幫察覺了吧?隻怕這兩日,我二人的一言、一行,都俱在貴幫的掌握之內了。”


    “咳、咳......哪有,哪有!嗬嗬嗬。”


    李海虹微微地咳了一咳,大為窘迫道:“隻是......獨孤姑娘,實不相瞞,自打兩位進入了薊州境內,我們幫中的子弟,便就有所發覺,通報給了我大哥知曉。而我大哥立刻分派人手,替代了兩位的送馬人,對兩位暗中引護,也是......怕你們人生地疏,行事不便。此乃......此乃好意,還望二位莫怪。”


    “此事雖是出乎於我們二人的計劃之外,但,獨孤幸甚參與,前輩無須介懷。”


    阿梨頗為善解人意地,撫慰他道:“那麽,我們所見到的那兩名馬夫,事實上,皆是貴幫的子弟囉?”


    “是,他們正是本幫的九哥和十一妹,”


    李海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感激異常地迴答她道:“也正是十一妹,指引兩位來到的此地。”


    “十一妹?!”


    阿梨和朱振宇大吃一驚地,麵麵相覷道:“前輩是說,此人是女子之身嗎?這......不能夠吧?!”


    “請獨孤姑娘毋庸置疑,嗬嗬嗬。”


    李海虹嗬嗬一笑地解釋說道:“獨孤姑娘的坐騎飛雪,實在是難以駕馭,而十一妹(車前子花)又是本幫當中,唯一擅長禦馬之術的人,為防二位疑心,我八弟,就替她易容改裝成了男兒之身。”


    “佩服,佩服啊!真是出人意表,毫無破綻哪!”


    阿梨情不自禁地,大加讚歎道:“貴幫的八前輩,其易容改裝的手段固然了得,而這位十一前輩的神態和嗓音配合,也是同樣的不著痕跡——貴幫委實是人才濟濟,藏龍臥虎啊!也由此可見,貴幫居中為首的甄前輩,又是怎樣的一位,運籌帷幄、高深莫測的風雲人物兒了。”


    “哼,這麽了得,還不是拿人家劉雲濤一籌莫展,毫無辦法可想嗎?!”


    朱振宇一聽她這麽極言誇讚甄仕男,就渾身一百個不舒服道。


    “嗬嗬嗬,獨孤姑娘謬讚了。”


    李海虹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道:“非是我家老八和十一妹子有多了得,隻是二位出乎意料,未加細察罷了。再說了,我家十五弟是什麽德行,二位不是也剛剛領教過了嗎?嗬嗬嗬!”隨即,又頗有深意地,補充了一句道:“哦,對了,相信很快,二位就會和獨孤姑娘口中的這一位‘八前輩’,欣然相會了。”


    “嗯,期盼之至。”


    阿梨點頭一笑道:“隻是胡兒前輩,也沒有這麽不堪吧?不然,又怎麽會躋身於貴幫的第十五把交椅呢?”


    “這個呀,哈哈哈!”


    李海虹看了一眼門外,捂嘴低聲而笑道:“實不相瞞,這位十五弟呢,乃是我家九哥的小舅子——我家九哥什麽都好,就是極其地懼內,九嫂(虎杖花)為防他拈花兒惹草,因此就安插了自己的親弟弟,隨身監視著他。我大哥雖然瞧不上十五弟,但礙於九哥的麵子,也隻好收下了事。而九哥與伍二哥交情最好,所以,他外出公幹之時,就把十五弟交付在伍二哥的身旁,讓其關照幾分。”


    “哦~,原來貴幫,也難逃這裙帶關連之弊呀,哈哈哈!”


    朱振宇手持著紙扇,掩唇而笑道:“咿,李兄台,你既然排行老六,怎麽反而叫你家老九,是‘九哥’呢?”


    “哦,朱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四海幫’的排名,乃是根據入會的先後次序而定,與年歲無關。彼此的稱唿嘛,也是隨意之極,有按著年紀,叫哥、叫姐的,也有按親屬關係,叫姐夫、弟弟的,有時也拿著互相的渾號兒,亂叫一氣,尋尋開心。”


    李海虹也是哈哈一笑道:“就比如我李老六,便常常被他們,一口一個懶豬、懶豬的叫。你們二位也不必客氣,別再什麽前輩呀、兄台地假虛套了,照樣兒,也這麽叫我就是了,哈哈哈!”


    “前輩說笑了。”


    阿梨莞爾一笑,趁勢旁敲側擊道:“聽伍二前輩和十五前輩這兩天的說法兒,想必貴幫對那七府的不良行徑,也是十分了解的,為何不曾除去此害呢?”


    “呃,這個、這個嘛......”


    李海虹再次麵色一紅,結結巴巴道:“我們幫中的大小事務,全由我大哥一人做主,我也隻是聽命行事,別的,一概不知。”又見阿梨滿麵疑惑之色,連忙嘿嘿幹笑著,補救說道:“許是因那七府高手雲集、勢力龐大,盤踞清池已久,而我們‘四海幫’卻是外來為客,人地兩疏,我大哥這才顧慮重重地,決意暫時按兵不動,以圖後策,嘿嘿嘿。”


    “哦,原來如此。”


    阿梨點頭淡然一笑,輕輕揭過此節道:“隻是前輩既說機會不少,那怎麽,一次都沒成功呢?”


    “唉!這刺史劉雲濤啊,現年三十餘歲,出身於沒落的副將之家,幼年喪父,其母(半邊蓮花)在衣食無著、走投無路之下,隻得攜帶著他,投奔至遠親嚴莊的家中,做工為生。”


    李海虹如釋重負地,歎息說道:“後來,那嚴莊見他為人乖巧,體格健壯、靈活,又念及他乃武將之後,就命他為自己的內宅養護車馬,閑暇之時,也偶爾指點他兵法和武術之道。哪曉得,這一來二去、天長日久地,這小子,竟在私下裏,頗得嚴莊的獨生愛女,嚴紅文的青睞,最終,不顧父母(女菀花)的反對,執意嫁給了他。”


    “我們幫中的子弟監視劉雲濤不久,便即發現,此人每日除了極少的公幹之務外,絕大部分的時間,皆都流連忘返於風月場所,歌舞狎妓、鬥酒博戲,無所不為。且一到熄燈之後,便即獨自越窗而出,直到次日的黎明時分,方才偷偷摸摸兒地,迴到府衙之內的住所。”


    “按說他孤身潛出之際,無疑便是最好的接洽時機,可奈何,此人夜遊雖然從不騎馬,但卻腿腳兒極快,我大哥幾次率人跟蹤,都是眨眼之間,便就失卻了蹤跡。至於他的去向和做為,更是無從知曉......”


    “雖不知曉,卻也不難猜測。”


    朱振宇一笑說道:“無非是紅粉之事,或者,其它不欲嚴家知曉的惡習——恭喜貴幫了,隻要抓住了他的現行兒,以做要挾和談判之資,那麽,貴幫的大計,也就十拿九穩了!”


    “紅粉之事?不大可能吧?!”


    阿梨質疑說道:“前輩不是說此人,一向浪蕩狎妓,冶遊無度嗎?既然毫不避諱他人,也就證明,嚴家並不介懷,那他又何須這麽遮遮掩掩,神出、鬼沒的呢?會不會,是服用五石散之類的惡習?”


    “呃......獨孤姑娘尚還待字閨中,自是不太懂得,那嚴家的微妙心態,”


    李海虹很是礙口地,解釋說道:“狎妓和一時的酒後亂性,都是男子的常有之事,大多數兒的妻子,都是不甚介懷的,多半,還會主動為其納妾數名,以示賢惠、大度。然則,獨為一個女子動情別院,夜夜相會,不能自已,那就大不相同了......”


    “哼,天下的女人,為妻若此,一生真是委曲求全,苦不堪言!”


    阿梨立時想起了大夫人平日裏的鬱悶情懷,不由得恨恨說道:“但左右都是備受丈夫的冷落,強顏歡笑,那丈夫的心,究竟是分散在許多女子的身上,還是萬千寵愛,集於一人之身,又有什麽區別呢?!”


    “不,兩相比較,天差地別,判若雲泥~!”


    李海虹耐心地剖析說道:“這狎妓和一時的亂性,一來難以撼動正妻的位置,二來縱有子嗣,其妻,最多隻需將其納入至自己的名下看管,影響不到其嫡子的利益......”


    “但是愛寵之妾,無論進不進門兒,都有可能,取代正妻的位置。自古那些不成器的男子,為了此事而找尋借口,逐妻、休妻、殺妻的,不在少數兒。再有子嗣,更會直接搶走,原本屬於正房的一切。”


    朱振宇深有感觸道:“若是正妻一方的娘家和子女,強悍氣盛,雙方勢必會各自打鬥相爭,輕則敗家壞業、內宅不寧,重則鬧出人命,家破人亡。這些都是常見之事,就連我們朱家的祖上,也是在所難免。以至於有一次,讓一名獨寵的偏房(迷迭香花)勾結其娘家的勢力,除正妻(楸樹花)、滅嫡子,險些鯨吞掉大部分的產業。所以,我們朱家後來,索性嚴令子孫後代,不得納妾、也不得另有庶出的子女,甚至,做當家主母的,連和娘家的往來都不許,正是為了杜絕此禍。”


    “但卻唯獨沒說,不得狎妓、亂性!”


    阿梨憤憤不已道:“可是我們女子,卻必須循規蹈矩,不得妄越雷池一步,哪怕被迫嫁與的丈夫,再怎麽荒淫顢頇、不堪共處,也難得和離成功,另覓良人。即使貴為天女的高陽公主(椿葉花椒花,別名食茱萸花),也不能例外。可是你們男子,卻可以光明正大地胡作非為,隻要不專寵、不逾矩即可——這是什麽混賬世道!”


    “阿梨姑娘,我朱某人,便斷然不會如此行事!”


    朱振宇急忙表白心跡道:“正所謂:‘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朱易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女散花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梨花萬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梨花萬朵並收藏天女散花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