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著玉姣,溫聲道:“你年歲小,自然不知道太子之爭的事情。”


    “當初你外祖一家,也算是朝中重臣了,便是因為牽扯其中,又牽連了後代,以至於我們柳氏一族……”


    說到這,柳氏歎息了一聲。


    她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安貞公主,當年便是太子黨的人,後來太子黨盡數遭難,唯有安貞公主,安安穩穩出嫁,如今風光迴京。”


    “怕是別有圖謀。”柳氏又道。


    玉姣聽了這話,便道:“可若外祖從前是太子黨,那這安貞公主,應該算是自己人?”


    柳氏笑著看著玉姣說道:“傻孩子,你說什麽胡話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什麽太子不太子的,我們柳氏滿門已經算是替他盡忠了,如今留下來的,不過一些女眷,零落四方……運氣好點的,像是我,遇見了你那好色的父親,也算是有一處安身之地。”


    “運氣不好的,如今不知道,散落何方。”


    說到這,柳氏便道:“娘和你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遠著這些紛爭一些。”


    舊怨已散,她隻希望自己的女兒,過上安穩的生活。


    玉姣早就知道,外祖一家從前是做官的,後來落罪。


    竟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


    甚至和當年的太子之爭有關係。


    玉姣又問:“母親那個時候,約莫十歲左右吧?那母親可知道……當初有個叫沈蝶的人?”


    找旁人打聽,容易打聽出禍端來。


    還不如直接找自己的娘親打聽。


    她今天迴來,就是想起來,娘親曾經說過,之前柳家也是天子近臣,這便想著問問,是否知道沈蝶這個人。


    如今聽娘親提起太子,她便覺得,自己算是問對人了。


    若是知道,那自然是好的,不知道……也不會有什麽後果。


    反正她娘又不可能害她不是?


    柳氏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微微一怔,然後失了神。


    玉姣見狀,便問道:“娘?您這是……想起來什麽了?您真認識這位沈蝶?”


    柳氏沒有迴答玉姣的問題,而是反問:“姣姣,你實話和我說,你是從何處聽到這個名字的?”


    玉姣道:“我……”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


    就算是麵前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柳氏見玉姣猶豫,便輕歎了一聲:“也罷,你若是覺得為難,那娘親就不問了。”


    女兒到底是長大了。


    從前和她無話不說,從無秘密的女兒,如今竟然也有不敢對她說的話了,想來這件事之中,應該牽扯到對玉姣極其重要的吧?


    玉姣抿了抿唇,輕聲道:“娘能和我說說這個人嗎?”


    柳氏點了點頭:“若沒有那些事情發生……你如今,怕是還得喊她一聲姑姑呢。”


    玉姣微微一怔,不敢相信地看著柳氏。


    “娘,你是說,我們和這位沈……沈姑姑,有親戚關係?”玉姣問。


    柳氏笑了一下:“昔年,你祖父和沈家祖父交好,曾為我和沈家郎君,定下親事。”


    隻可惜。


    後來的事情,便是太子謀逆,太子近臣被清算,後先皇駕崩,新帝又清算了一波。


    如此一來。


    她沒入賤籍。


    沈老爺是個好人,在她沒入賤籍後,千方百計的,派人尋到了她,甚至說著,不管她是何等身份,隻認她這個兒媳!


    她也曾經盼著。


    若是能嫁入沈家,就此脫離賤籍,不管能不能做成正妻,哪怕是做婢妾,她是真心感激沈家之人的。


    不曾想。


    她左等右等,沒等來沈家為她脫籍的文書。


    卻聽聞,沈老太爺被貶斥,然後病故,她要嫁的那位沈大郎君,奔喪的途中,遇到惡匪,然後便不知所蹤。


    直到多年後。


    她無意間遇見了沈府的另外一位郎君。


    想起沈柳兩家的結姻之盟,便為兩個孩子定下了親事。


    想著是重修舊夢,以報前緣。


    除此之外,她知沈家門風清正,當初她已經落入賤籍,那沈家之人,無一人嫌棄,甚至還想撈她出苦海。


    自從父親落難後。


    她見過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樹倒猢猻散,他們落難之時,人人都想著踩上一腳,和太子黨脫離關係,唯有沈家之人,能伸出援手。


    可以說是難得可貴。


    這才堅定了她私下為玉姣定下親事的心思。


    她想著,不管那位沈公子,是當販夫走卒也好,還是隻當個教書先生也罷,總之,隻要能對姣姣好便是了。


    也讓姣姣遠離後宅爭鬥,過上安穩的一生。


    可沒想到……世事多變。


    那位沈公子是個好的,也有出息,隻可惜,玉姣命運多舛,終究是沒嫁給這樣好的郎君。


    她身上發生過的遺憾,終究沒在女兒的身上得到圓滿。


    想到這些,柳氏竟覺得心中有一股淒然之意。


    命運如此可悲!


    造化弄人!


    捉弄了她,讓她蹉跎一生,她也認了,可她的女兒……竟然也走上了她的老路。


    玉姣見柳氏紅了眼睛,便問道:“娘?您這是怎麽了?是想到什麽了嗎?”


    柳氏這才輕聲說道:“沒什麽,就是覺得,娘親出身不好,連累姣姣了,若是沒有我這賤籍出身,我的姣姣,定能嫁個更好的人家。”


    玉姣溫聲道:“娘,你不用為此難過。”


    “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從前的事情不能改變,可是往後的事情卻是自己決定的。”


    “你看我,現在過得不是很好嗎?”


    “那蕭寧遠也算是個人物,京中貴女人人喜歡的存在,我嫁給他還得了專寵,也沒什麽不好的!”玉姣笑著說道。


    柳氏聽玉姣這樣說,心中多少覺得有了一些慰藉。


    是啊,玉姣不是她。


    玉姣比她這個當娘的,有用多了。


    如今她已經用自己的手段,得到了幸福,沒像是她這個當娘的,連累孩子們跟著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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