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詔默不作聲看著一人一鱷。


    那隻巨鱷身形之大,一張嘴便能把南榮嫿這纖細的身板給一口吃掉。


    可那巨鱷卻一步也不曾上前,與方才跟他惡鬥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鱷。


    而南榮嫿神色尋常,竟與那巨鱷聊起天來。


    “既然你能出現在這地洞中,說明你的主人與東平寒月有些交集。”


    巨鱷不動,也不出聲,隻盯著南榮嫿看。


    南榮嫿神思一轉,腦中突然閃過一種猜測。


    她定定地看向巨鱷,開口問道:


    “莫非…你的主人與太郯山有關係?”


    當時,老鼠精與東平寒月的對話一直讓南榮嫿很在意,東平寒月竟想將地道直接挖到太郯山下?


    果然,那巨鱷一愣,眼睛眨了兩下,似乎不知該怎麽迴應。


    可南榮嫿見狀卻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略略一勾唇,神色了然道:


    “看來你的主人,是十聖之一嘍?”


    其實她並不確定,隻是略加試探。


    而這巨鱷沉不住氣,見南榮嫿猜對了,竟然惱羞成怒起來。


    它的前肢扒著大水坑的邊緣向前用力,隨即巨大粗壯的尾巴從水中露了出來。


    巨鱷齜牙咧嘴地看向南榮嫿,尾巴重重一甩,將地宮的牆壁砸出了一條裂縫。


    “小心!”


    傅詔知道南榮嫿厲害,可還是忍不住提醒。


    而下一刻,他卻又清楚地認識到,這提醒確實是多餘。


    隻見巨鱷張著血盆大口朝南榮嫿猛撲過來,眼看一鱷一人近在咫尺,南榮嫿卻不躲不避。


    她悠悠然抬起一隻手 ,一個簡單的手勢之後,仿若有一抹純白的煙霧從南榮嫿手中彈入了巨鱷張開的嘴巴裏。


    而後,忽聽巨鱷一聲痛苦的嚎叫,同時它的嘴中冒出了青煙。


    巨鱷在地上翻滾了兩圈之後,‘撲通’一下,掉入了水坑之中。


    飛濺而起的巨大水花又朝傅詔兜頭澆來,傅詔渾身濕噠噠的,他默默地抹了把臉。


    反觀南榮嫿,依舊一身白裙無瑕。


    水坑中發出了‘滋滋’的聲響,一團白色的霧氣從水中升騰起來。


    那巨鱷仿若沒了精神,先是在水裏頭翻騰了幾圈,而後漸漸沉了底,再不願露出頭來。


    水麵逐漸平靜。


    地宮中安靜下來,除了傅詔身上的水不停滴落的聲音。


    “抱歉。”


    南榮嫿略帶歉意的嗓音響起,傅詔搖了搖頭道:


    “無妨,本就已經濕了。說來,倒是我應該感謝你。”


    若不是南榮嫿出現,他的肋骨指不定已經斷了幾根了。


    “自上次入了地宮,我便一直留心,今日本想探查一番,沒想到地下竟藏了如此怪物。”


    傅詔是金吾衛統領,職責在身,也無可厚非。


    南榮嫿隻微微頷首,仔細聽了聽郭府那邊的動靜,估摸著地洞中的金子也該搬的差不多了。


    “如此,便不打擾傅將軍了,請便。”


    南榮嫿說完,轉身就要走。


    “南榮姑娘!”


    傅詔匆忙叫住她,可當他望向南榮嫿的一雙眸子時,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南榮嫿看著傅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以為他是不好意思說感謝的話。


    南榮嫿微微勾了下唇,語氣平淡道:


    “傅將軍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說完,便瀟灑地轉身離開了。


    -


    傅詔輕歎了口氣,他在戰場上向來殺伐果決,可唯獨麵對南榮嫿時,卻總是優柔寡斷。


    他沿著來時路往迴走,不久就出了地道。


    出口離丞相府還有段距離,傅詔走在街上,渾身濕透,寒風一吹,他這鐵打的身體也忍不住冷得發顫。


    一輛精巧的馬車從他身邊而過,但跑出去不久,卻停下了。


    一隻玉色柔夷掀開了一側的車簾,露出馬車內那張溫婉大氣的麵龐。


    女子明眸皓齒,看著傅詔輕喚一聲:


    “傅將軍?”


    是謝沛凝。


    她見傅詔渾身濕透的模樣,眸中透出一抹擔憂,隨即掀簾下了馬車,懷中還抱著一件深色的大麾。


    “傅將軍,快披上吧!”


    謝沛凝將大麾遞給傅詔,見傅詔不接,她趕忙解釋道:


    “這不是我的,是父親的,我常在馬車上為他備著。”


    傅詔一聽不是謝沛凝的,這才伸手接過。


    將大麾披在身上的一瞬間,身體便感受到一股暖意。


    不過,許是在車上放的久了,大麾上有一股女子的熏香氣味,讓傅詔有些不習慣。


    謝沛凝見傅詔老老實實披上了大麾,眉眼間生了笑意。


    原本端莊的貴女模樣一下子生動起來。


    “傅將軍不覺得這一幕很熟悉嗎?”謝沛凝笑道。


    傅詔一愣,對上女子明亮的眸子,一瞬間便迴想起少時小女娃哭著看他的模樣。


    可憐兮兮的女娃娃凍得發抖,於是他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到了女娃娃身上。


    可不就與眼前的場景很是相似嗎?


    隻不過如今凍得發抖的人換成了他而已。


    傅詔想到這,也忍不住笑起來。


    謝沛凝看著他濕透的頭發和靴子,輕聲問道:


    “傅將軍是要迴丞相府嗎?不若我送你一程吧?”


    傅詔看了看那輛小巧的馬車,想來這是謝沛凝出行時的自用馬車。


    傅詔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褪了些,十分有禮地迴道:


    “不必了, 今日謝小姐贈我大麾,傅某已很是感激,改日我定會遣人送一件新的給謝大人。”


    說完,傅詔拱了拱手,就要繞過謝沛凝離開。


    謝沛凝見狀,快走幾步站到了傅詔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對於高門貴女來說,如此舉動很是不雅,但謝沛凝已顧不得這些。


    她故意沉下臉來,對傅詔說道:


    “今日傅將軍不上這馬車,那他日我必然在我父親、傅丞相和媒人麵前多多說你的好話!”


    傅詔望向身前的女子。


    不是說謝家嫡女謝沛凝是京中貴女的典範嗎,怎的卻是如此不講理的模樣?


    傅詔輕輕歎了口氣,無奈道:


    “好,便叨擾謝小姐了。”


    說完,傅詔便轉身上了馬車。


    沒有看到他身後,謝沛凝眼中快要溢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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