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鶴邁著悠閑的步子在魁首道上溜達,一會兒看看路邊賣字畫的,一會兒瞅瞅成衣鋪裏的新樣式。


    來旺跟在他身後,歎了第一百二十三口氣之後,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


    “少爺,您今兒出來是幹嘛的呀?”


    沈臨鶴拿起路邊攤子上一對精致的琉璃貓兒仔細端詳,隨口迴道:


    “查案啊。”


    來旺咬了咬後槽牙,“您這是…查案?”


    沈臨鶴迴頭瞅他一眼,莫名其妙道:


    “那當然,付錢!”


    說完,將兩隻琉璃貓兒揣懷裏,走了。


    來旺又深深歎了口氣,認命地拿出錢袋子付了銀錢。


    可真是長見識了,別人查案是尋訪調查,他家少爺倒好,查案就是逛街?


    離新年隻有九日了,他家少爺怎如此不著急,莫不是這大理寺少卿之位早就坐膩了?


    逛了一上午,來旺的腿都酸了,他家少爺倒是習過武,可他沒有啊!


    正琢磨著,見沈臨鶴拐了彎進了路邊一個露天的茶攤。


    茶攤上人不多,如今是冬天,鮮少有願意在四麵漏風的攤子上坐著打哆嗦的。


    來旺撇了撇嘴,有些嫌棄,但還是跟了上去。


    茶攤的主人是一個身穿粗布長襖的白發老頭,衣服雖然破舊,洗得都有些發白了,但看著幹淨利落。


    茶攤的桌子都是些不值錢的木頭桌子,但也被擦得幹幹淨淨。


    老頭見有客人來,佝僂著身子,麵帶笑意上前問道:


    “客官想喝點什麽茶啊?”


    “隨意吧,我們就是歇歇腳,暖和暖和身子。”沈臨鶴笑道。


    “哎!那就給客官上一壺紅茶吧,暖暖胃,不過我們攤子小,就是普通的紅茶,客官可別嫌棄。”老頭不好意思說道。


    沈臨鶴笑容和煦,“無妨。”


    來旺從錢袋中拿出二兩銀子遞給老頭,老頭一驚,趕緊連連推拒,“客官,多了多了,一壺紅茶隻需五個銅板,你們給多了。”


    “老丈隻需收著,”沈臨鶴輕聲笑道,“等會兒還需添些茶水呢!”


    老頭一聽,隻好麵色不安地收了起來。


    添茶水一壺也隻需一文錢,這二兩銀子的茶水…兩位客人喝撐了也喝不完啊。


    心想著等會再退給客人,老頭趕忙去燒水煮茶了。


    來旺瞥他家少爺一眼,每次出來,遇到謀生計的窮人家,少爺都要多給些銀錢。


    他心中默默歎氣,其實他少爺是一等一的好人,懲惡揚善,嫉惡如仇,私下裏做的善事數不勝數,可是在外卻隻能裝作紈絝。


    來旺托著腮,別人怎麽想就算了,可是這些…他好想讓南榮姑娘知道啊!


    來旺的眼神不時往沈臨鶴那瞟,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見他家少爺給他使了個眼色。


    來旺一瞬間就明白了,再不開口,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椅子上,如老僧入了定。


    沈臨鶴此時狀似無聊地朝街上左看看右瞅瞅,實則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茶攤角落的一張桌子那。


    那桌子邊圍坐著三個男子,看上去皆是四十來歲。


    他們手中握著茶杯,但不喝一口,而是湊近了在低聲說著什麽。


    沈臨鶴和來旺坐的地方與那三個人中間隔了三張桌子,一般人自是聽不到他們說什麽。


    可沈臨鶴從小習武,耳聰目明,自是將他們說的一字不漏聽了個清楚。


    然而聽得清楚,不代表聽得明白——


    “兩位兄台,你們是從聖地而來?”


    “是啊,隻可惜我沒機會進入龍店一觀,隻在外麵接受了聖水洗禮,下次若能進入龍店,那我就無憾了!”


    另一個男子聲音響起,即便壓得很低,還是能聽出語氣中的自豪:


    “我可是進了龍店呢!”


    “什麽?單兄進了龍店,那見到神主了嗎?”


    “嗐,隻是進龍店,由聖主進行洗禮,神主哪是這麽容易見到的?”


    “那單兄捐了多少靈幣才能進龍店呀?”


    那位被稱作單兄的人伸手比劃了一下,另外兩個人低低一聲驚唿:


    “五百兩?!”


    “這…這得攢多久才能攢到五百兩啊?”


    那姓單的男子說道:“我這是砸鍋賣鐵才得了五百兩,不過能進得龍店,受聖主洗禮,五百兩算得了什麽!”


    此話一出,另外兩個男子連聲附和。


    三人又在茶攤聊了一會兒,無外乎說神主法力無邊之類的,然後三人離了茶攤。


    沈臨鶴盯著他們的背影,皺著眉喃喃道:


    “神…主?”


    -


    一刻鍾後,茶攤上又來了新客人,老頭子忙著為客人燒水煮茶,可一轉頭,多付了銀錢的那兩個客人已經沒了身影。


    老頭一怔,“這…一壺水也沒添啊!”


    沈臨鶴沿著魁首道往大理寺走。


    邊走邊琢磨方才茶攤上那三個人的話。


    “聖地,龍店,聖水,神主…”


    究竟是什麽…


    來旺瞅著沈臨鶴的神情,知道自家少爺這是正思索事情呢,於是隻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


    沒想到沈臨鶴冷不丁問了一句:


    “把金子給裘德喜了嗎?”


    來旺點了點頭,“給了,裘德喜那家夥笑得眼睛都沒了,說下次太子那還有什麽消息一定及時告知少爺。”


    沈臨鶴嘴角一挑,裘德喜是聖上安排在東宮的人,但是李赫全防著他。


    裘德喜以前在宮裏好歹是個大太監,油水肯定少不了,過慣了奢靡的日子。


    這去了東宮,李赫全避著他,上行下效,自是尊他的人少了,他這日子也不如先前好過。


    於是一點金銀,便讓他轉頭為自己做事了。


    那日五公主入了東宮,裘德喜清清楚楚聽她提到沈臨鶴的名字,於是出了大殿非但沒走,還偷偷摸摸聽了牆角。


    轉頭便給沈臨鶴去了信兒。


    “少爺,您既然早知太子的計謀,為何不想辦法避開,還主動往火坑裏跳啊?您以前和金高興起過那麽多次衝突,從來沒動過手,這次為了將把柄遞到太子眼前,竟然出手揍了他。”


    在來旺心裏,評判他家少爺做的事情都不能隻看表麵,說不定其後還有深意。


    就像這次在知意樓,金高興連南榮姑娘的一根頭發絲都沒碰到,而且以南榮姑娘的本事,也不會讓他碰到。


    所以,他家少爺定是想把事情鬧大才出手打了金高興。


    不料沈臨鶴白了來旺一眼,“誰說我是為了給太子遞把柄?”


    來旺一怔,“那是…”


    沈臨鶴一臉怒意,咬牙切齒道:


    “金高興調戲我未婚妻子,我當時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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