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汲最先反應過來。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夫人,又看了看沈臨鶴。


    仔細一看,二人眉眼竟很是相似!


    “你是…小臨鶴?!”曲汲驚訝道。


    沈臨鶴聽到這熟悉的稱唿,輕笑一聲,迴道:


    “是,曲伯伯。”


    彭知之一臉無措,她走到曲汲身邊拉了拉他的手,小聲問道:


    “夫君,這是怎麽迴事,小臨鶴不是隻有八歲嗎?”


    曲汲拉起彭知之的手放到自己手心裏,柔聲說道:


    “知之,如今已是慶曆二十九年了。想來死後的時日可能過得格外快吧…”


    彭知之恍然,“怪不得,我看著歸書變得年紀稍長了些。”


    “正常情況下,死後的時日不會快速流轉。”一直默不作聲的南榮嫿開口道。


    “是你們被留在了長盛閣中,魂魄被困在道符裏,最近幾日才得以出來。”


    “唔…”床上傳來沈夫人的聲音。


    她慢慢睜開眼,盯著帳頂,眼神迷惘。


    “我方才好似看到知之了,這麽多年她終於肯入我的夢了嗎?”


    彭知之一聽,眼中的淚便淌了下來。


    算下來她理應死了十四年了,歸書竟然還記得她,也思念著她…


    彭知之怕嚇著沈夫人,她拉著曲汲向後退了退,直到站到沈臨鶴和南榮嫿的身後才停下。


    但目光還是關切地看著沈夫人。


    沈臨鶴輕輕坐到床邊,柔聲道:


    “娘,你醒了?”


    沈夫人的目光慢慢轉到沈臨鶴的臉上,“臨鶴,我方才好似夢到你彭姨母了。”


    沈臨鶴笑著將沈夫人的手握住,說道:


    “娘,不是夢,是真的。你別害怕,彭姨母來看你了。”


    沈夫人的目光從沈臨鶴臉上移開,下一刻便看到了躲在南榮嫿身後的彭知之和曲汲。


    沈夫人撐著床沿坐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兩個昔日好友。


    她的嘴唇顫抖,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真的是知之和曲汲?”


    彭知之二人見她不再害怕,向前走近了幾步。


    “歸書,是我們。”彭知之笑著說道,但眼中的淚意還在。


    沈夫人趕緊站起了身,疾走幾步到彭知之身邊,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卻握了個空。


    她愣了一下,忽地眼淚便流了下來。


    她二人相顧淚眼,知道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執手閑談了。


    “能再見麵就好…就好…”沈夫人安慰彭知之,也好似在一遍遍安慰著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二人才漸漸平靜下來。


    沈夫人問道:


    “知之,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一定轉世投胎了,怎麽還在此處?”


    彭知之輕輕搖了搖頭,皺著眉說道:


    “我們也不甚清楚,我二人那日出了事,知道若這麽被帶走了,以後再也迴不來了。”


    “我二人在這裏的好友便隻有你一人,原本想見你一麵就走。跟著你的氣息來了這裏之後,卻不知怎麽陷入了沉睡,再次醒來便是五日前了。”


    “我以為我們不過沉睡了一兩日而已,沒想到已過了十四年…”


    曲汲點點頭,說道:


    “是這樣,不過方才南榮姑娘說我們被困在道符裏,不知是何意?”


    “道符?”沈夫人一愣,片刻後驚道,“莫非是我從那個雲遊道人手中買的符籙?!”


    她仔細思索了一下,說道:“是了,你二人出事之後,我心中悲傷難耐,獨自一人在我們經常相聚的三樓隔間裏喝酒,迷蒙間,忽聽到樓外有人喊我。”


    “我醉唿唿地出了門,門外一個道人對我說…說…”沈夫人認真迴憶了片刻,拍手說道,“對了,他說你們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惹上了不該惹的。”


    “那個道人還說,下一個便輪到長盛閣了!”


    “然後他給了我兩張符紙,讓我貼到前門和後門處,說如此這般便可抵擋一時。”


    “我問他那之後該怎麽辦,他說到時會有命定之人來保長盛閣平安,那人來的時候便是這符籙失效之時!”


    “我說要給他銀錢,但他隻要了兩枚銅板便走了。”


    沈夫人說完,房間裏一陣安靜。


    片刻後,大家琢磨過來,齊齊向南榮嫿看去。


    “彭姨母和曲伯伯二人蘇醒那日,正好是你住進長盛閣那日!”沈臨鶴看著南榮嫿說道。


    南榮嫿自然也已明白過來,她平靜問道:


    “不知那位道人長得什麽模樣?”


    沈夫人沉吟片刻說道:


    “他穿著有些不修邊幅,頭上用木簪挽了發髻,胡子拉碴的,腰間掛了一個巨大的酒葫蘆。”


    “他渾身散發著酒味,接了那兩枚銅錢之後還咧著嘴笑,說要買酒喝。”


    沈臨鶴沉聲向南榮嫿問道:“你見過嗎?”


    南榮嫿搖了搖頭。


    “哦對了!還有件怪事!”


    沈夫人如今想起來還有些脊背發寒,她神色緊張道:


    “我那日雖然喝了酒,但不至於醉得斷了記憶,我明明記得我出了酒樓從老道人手裏買了符籙,但事後問酒樓的人,卻無人看見我出入長盛閣的門!”


    彭知之聽了也覺得匪夷所思,她問道:


    “那…符籙呢?”


    沈夫人又一拍手,“這一點也很怪呐!我記得迴了長盛閣後,我便按照老道人的要求在前門後門都貼了符籙,可我和店裏的夥計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


    “我原以為那真的隻是一個夢,可沒想到有一次去靈安寺上香,方丈看了看我,說有符籙在保佑著我和我身邊的人!”


    “這…竟如此神奇!”彭知之感歎道。


    南榮嫿轉身走到案幾旁坐下,將燈籠放到了桌案上。


    她給巴奇搜魂之後的不適還沒有完全散去,方才聽到三樓隔間傳來的琴音便尋聲而去,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工夫休息。


    她揉了揉額角,問道:


    “曲夫子、曲夫人,不知事發前你們二位惹到過什麽人嗎?或者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嗎?”


    沈臨鶴見她這模樣,擔憂地蹙著眉,但礙於其他人在此,隻能拿著茶壺給她倒了杯茶遞到手裏。


    曲汲和彭知之對視一眼,說道:


    “我這幾日同知之談論過此事,發現我倆有同一個懷疑的對象,那便是——國師!”


    南榮嫿一瞬間眉眼抬起。


    十四年前…剛好是國師進宮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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