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組一行人,是踏著傍晚5點的鍾聲離開紀雲佳的地下室酒吧的。


    不遠處的海關鍾樓上,傳來了《東方紅》熟悉的旋律,給這初冬的傍晚送來一陣無形的肅穆感。


    多年以前,駱憶還十分年幼的時候,母親曾牽著她的小手,一級一級的帶著她登上了彼時方建成不久的,被當時的人們稱之為‘東方大本鍾’的鍾樓,在無數大小不一的齒輪緩慢而堅定的咬合交錯間,她第一次聽見了仿佛來自天上的,帶著強大勢能的鍾聲……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威斯敏斯特報時曲,也是她最後一次牽母親的手…


    龐思禮迴頭望了一眼地下室酒吧的大門板,當門被嚴絲合縫地關上後,這看上去更像是一塊單純的木板了,上麵的塗鴉似乎是一個抽象卻完整的圖案,卻隻有在關上門的狀態下才能完整的顯現出。


    “這畫了個啥?”龐思禮看著這狀似烏七八糟的一大團顏料,皺眉道。


    “像是隻鳥……可能是孔雀吧。”祁曉通不確定道,“你看那後麵一大坨的像是尾巴。”


    “祁曉通你不會用量詞就別用啊,我謝謝你的‘一大坨’!”阿珂翻了個白眼。


    一旁的邊方義卻笑而不語,今天他似乎有了些許不一樣的發現,而這發現令他興奮…


    駱憶沒有理會身後的眾人,眼神依舊停駐在不遠處的鍾樓上,可仔細一看卻又不是。


    身後木板上的塗鴉,是一隻鳳凰。


    她在進門時就注意到了,像是一隻癲狂的鳳凰。


    不,或許是一隻將要涅槃的鳳凰…


    ……


    迴程的路上照例由駱憶開車,金雪珂坐副駕駛,其餘三個男人則擠在後座。


    正好卡上了下班時段的晚高峰,好在距離不算太遠,也就把原本二十分鍾的路程翻了個倍。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想吃什麽盡管點,我買單,管飽~”駱憶晃了晃手機,溫和道。


    “那駱警官這個月看樣子要白幹活兒了,我跑了一下午,又累又餓的,我這人要是真吃起來可是連我自己都怕!哈哈哈~”邊方義笑起來,露出一口森森大白牙。


    “不怕,手機拿去,盡管放開了點。”


    眾人一陣歡唿,卻見買單大佬眯著雙眼不慌不忙地補充道,“話還沒說完,今晚加班,針對所有調來的監控內容,仔細排查。”


    果然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晚上八點半,老樓二層的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工位上散落著各種外賣的殘羹和包裝袋,有披薩漢堡的,也有燒烤和米粉的…


    “思禮,齒痕比對結果什麽時候能出來?”駱憶忽然問道。


    龐思禮聞言打開一旁的手提電腦,皺了皺眉,“大數據比對過程或許5分鍾都用不了,但是權限審批流程很慢,申請報告和信息我在離開醫院的路上就提交了,目前還沒收到結果。”


    “多久了?”


    “有個……將近6小時了吧。”


    “應該快了,不用著急,一向如此的。”駱憶寬慰道。


    “不對呀,我們特遣組也算是公安係統的一部分,要使用大數據排查嫌疑人需要這麽麻煩嗎?居然還搞什麽審批?我看他們刑事那邊不是隨便調的嗎?”金雪珂不爽道。


    “大小姐,刑事那邊能跟咱們一樣嗎?”邊方義看她有些炸毛的樣子覺得挺逗。


    “本質上有區別嗎?不都是為了保護居民財產,維護國家安全嘛,所以才要盡快抓到可疑分子才行,像這樣審核個大半天的,黃花菜都涼了!”


    “哈哈哈,你放心,涼不了涼不了!”邊方義隨即正色道,“一旦匹配成功,那就是板上釘釘,毫無轉圜餘地,如果他真是一位血族的話…”


    在分頭排查了其它看上去似乎並無異樣的監控片段後,眾人把目標都鎖定在了唯一一盤,據說是拍到了可疑人員背影的錄像上。


    “一起看吧,五雙眼睛終歸比一雙好用點。”龐思禮道。


    “就是這個背影,”金雪珂一喊,龐思禮立刻按了空格暫停,“駱駱你看,我們當時說的就是這個人,高高瘦瘦的穿著風衣,一轉彎就拍不到了,之前的路段也沒有!”


    駱憶其實早就看到了,遠超人類的動態視力讓她幾乎在一瞬間就能捕捉到畫麵中的任何異樣。


    這個穿著輕薄風衣的背影,在一群衣物相對臃腫的團客間,實在違和。


    而更違和的是,他似乎還低頭縮著脖子,好似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渺小一些好方便隱藏在人群中。


    這個背影,給了她一種隱約熟悉的感覺……


    究竟是誰呢…?


    “思禮,把嫌疑人形象放大。”


    “這樣可以嗎?”


    “嗯,謝謝”


    放大後,莫名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一定見過他!


    此刻駱憶的大腦不自覺地飛速運轉起來:這個背影,這個身形…


    ……


    “思禮,把嫌疑人頭部區域放大!”


    “頭、頭、哦好。”


    一道微弱的銀色躍然於屏幕上,不很明顯,卻足夠吸血鬼女警捕捉到了。


    原來是他……


    仿佛是要印證駱憶的猜想一般,龐思禮的筆記本電腦傳來了一聲‘叮’。


    “駱警官,審核批準了,我們現在開始比對,馬上就能知道襲擊者的真實身份啦!”龐思禮躍躍欲試,他平時雖然有多次演練過流程,但實戰還是頭一迴。


    對麵的女人卻似乎沒有被他興奮的語氣所感染,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迴神…


    居然是他!怎麽可能?!


    ……


    “結果出來了!”


    眾人一瞬間抬頭,迅速聚攏過來。


    金雪珂既興奮又緊張道:“是我見過的血族嗎?我之前見過我們市不少的血族呢。”


    “怎麽是個外國人,不對,是外國血族,名字怪怪的,這怎麽念:傑…耶…什麽米的”祁曉通糾結道。


    “耶利米”


    眾人倏地抬頭看向駱憶,而她卻麵無表情,臉上未掛絲毫情緒。


    “他叫耶利米·科恩。”


    ……


    晚上十點,辦公室裏隻剩駱憶一人。


    嫌疑人匹配完成,向血協提交了報告和逮捕申請後,她就遣眾人迴家了。


    走之前金雪珂望著她,難得一見的沒有多問些什麽。


    疑竇像爬山虎一般蔓延上心頭。


    耶利米·科恩,她不僅認識他,多年前還在羅馬尼亞和他共事過。


    駱憶並沒有太多的血族友人,或許也因為漫長的歲月洗禮讓他們並不太看重這些。


    對於大多數血族而言,比起同族間的情誼,他們更重視家族榮耀與尊嚴,以及,亙古不變的利益。


    在為數不多的可被稱之為朋友的血族同胞裏,耶利米算一個。


    但若要她相信他即是昨晚夜襲的犯案人,很難。


    同她駱憶一樣,耶利米親近人類,甚至於比起血族的身份,他更習慣於以人類的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但這往往使他痛苦萬分,也許這就是母胎轉變者的一種宿命…


    在城市的街道中襲擊人類,他為什麽要做這樣注定會被抓捕而審判的蠢事?


    駱憶又把那唯一拍到他的那份監控仔細看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


    若是能有事發當時正街位的鏡頭就好了,這樣也許能夠找到耶利米是從哪個方向走近遇襲女孩的。


    事發當時…


    靈光一閃,駱憶迅速拿出手機,找到了在網絡熱搜上傳播著的沈欣瑤遇襲視頻。


    ……


    晚上十一點二十分,不夜城依舊搖曳在浦江婀娜的燈影中。


    駱憶拿起電腦,關上了車門。


    她再次站在了紀雲佳的地下酒吧門口。


    周一的夜晚,街上並不很熱鬧,零星有幾個年輕人散漫地蕩過。


    與下午來時不同,酒吧前停著一輛純黑的賓利轎跑,很漂亮,但是停在了禁停區……


    駱憶撇撇嘴,放下了因開車而半卷起的衣袖。為了不影響酒吧的生意,她特地換下了警服。


    望著眼前門板上的鳳凰塗鴉,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知道此行未必能如願得到她想知道的真相,但是,她還是必須來。


    這是目前她唯一能為耶利米做的了…


    ……


    駱憶預想了好幾種再見紀雲佳時的說辭,然而當她看清吧台前那道人影的瞬間,什麽都忘了……


    那個半倚在高腳凳上,慵懶地接過紀雲佳遞來的冒著小氣泡的香檳,微笑地看著自己的英俊男人,居然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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